莫映初很开心,爹爹没有得到最想要的儿子,那最喜欢的孩子依然是她。
莫连珏也很开心,女儿终于不再跟他置气了,他们又可以愉快地玩耍。
姐姐逗着“妹妹”,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直到有一天,白逸衡来了。
花园里,莫映初一个人蹲在角落里挖土,找蚯蚓,玩得不亦乐乎。白逸衡远远看到她,乐颠颠地跑了过来,蹲到她的身旁,看着她。
“小初儿,你在干什么?”
莫映初拎起一条又长又肥的蚯蚓放到他的面前,拽拽地说:“自己看。”
嗬!白逸衡吓了一跳,往后一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惊呼:“你娘玩蛇,你玩蚯蚓,你们果真是一窝的。”
“废话,我不和我娘一窝,难道还和你一窝啊?”莫映初翻了个大白眼,把蚯蚓放到一旁的瓶子里,继续埋头挖着。
白逸衡拍了拍屁股,重新蹲好,问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玩,不要照顾你弟弟吗?”
“我没有弟弟,我娘生的是妹妹。”莫映初转向他,认真地纠正他。
“瞎说,你娘明明生的是弟弟,满朝文武都知道的事情。”白逸衡同样很认真地反驳她。
莫映初看着他,一脸同情:“白叔,你好可怜,弟弟和妹妹都分不清。”
白逸衡被瞅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你、你这丫头真是……得,你等我一下!”他怎么可以容忍被一个小丫头说不分男女呢?他一定得好好地教、导、她!
很快,他一手拎着一只嗷嗷叫的黑色小奶狗过来了。幸好幸好,他知道硕王府账房先生家的大黑狗前几天下了五只小狗崽,可怜可怜,他刚刚去捉的时候还差点被那大母狗给咬了。
莫映初看到他手上的小狗,开心地放下手上的工具,跑了过去:“好可爱的小狗呀,白叔,我可以抱抱吗?”爹爹总怕她被狗咬,从来不让她碰小狗,她早就想抱抱摸摸了。
“等等,可不是抓来给你玩的,你给我好好看着听着,白叔今天要给你上一课。”他蹲下身,先把一只小狗放到地上,把另一只小狗四脚朝天放到她的面前,指着它的肚子对她说道,“看好哦,这是一只公狗狗,你看,它的肚子上,两条腿的中间有一个长长的突起,你摸摸看,硬硬的,凹凸不平的,对吧?小公狗啊就是用这个来尿尿的。”他又拎起另外一只小狗,一手一只,并排放到她的面前,问,“小初儿,你看这只小狗有没有?”
莫映初仔细瞧了瞧,又摸了摸,另外一只小狗肚子上光光的,没有呢,于是她摇了摇头。
“对啦,这只小狗是没有的,因为它是一只母狗狗,这就是公狗狗和母狗狗的差别,公狗狗比母狗狗多了一样东西,明白了吗?”
“明白!我可以抱抱小狗了吗?”莫映初好期待地问道。
“别急,我还没说完呢!”他干咳一声,继续,“人和狗狗啊,其实差不多的,男孩的两腿之间比女孩也多一样东西,你娘生的绝对是男孩,你要是不信的话,扒开他的尿布看一看,看看是不是和你一样。”
莫映初小小的脸蛋上满是疑惑,为什么白叔非要说娘生的是男孩呢?爹爹他们分明告诉她娘生的是妹妹呀。
“小初儿,你亲自去验证一下不就知道了,你白叔可是绝对不会骗你的!”他为自己解释得如此清晰而沾沾自喜。
“哼!”莫映初不开心地嘟起小嘴,跑掉了。白叔是个笨蛋,娘分明生的是妹妹,她才不要弟弟呢,她一定要证明给他看!
一路小跑跑回翊明轩,正好莫连珏和方凌苏都在。
莫连珏看到女儿回来,赶紧把儿子放到方凌苏的怀中,打算抱抱她。
可莫映初并没有让他抱,而是跑到了方凌苏的面前,伸手就去扯“妹妹”下身兜着的红色尿布。
“初儿,你这是做什么?”方凌苏一脸纳闷。
莫映初没说话,扯了两下,终于把尿布扯了下来,小婴儿的小鸟鸟一下子裸露在她面前,她呆呆地看着,半天没有回神。突然,小婴儿不安分地动了动,小鸟鸟立了起来,哗,一道水线形成一个完美的弧度,准确无误地喷到了莫映初漂亮的衣服上。
方凌苏惊呆了。
莫连珏也惊呆了。
莫映初“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骗子,骗子,爹爹是骗子,娘是骗子,大家都是骗子,白叔说的没错,娘果然生的是弟弟,不是妹妹!呜……我再也不要理你们了!”她哭着跑出了门,觉得自己可怜极了,所有的人都骗她,那个讨厌的弟弟还尿在了她的身上,不能原谅!
“初儿!”
方凌苏和莫连珏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你挖的坑,你负责填平。”方凌苏没好气地给儿子塞好尿布,抱着儿子躺到了床上。当他对女儿撒谎的时候,她就预料到了这一天,亏他还是文韬武略、足智多谋的王爷,居然能想出这种馊主意,他就没想到谎言被拆穿的那天他会死得更惨吗?
白逸衡!莫连珏的眼中充满怒火和杀意,拂袖离开了房间。
谁敢破坏他和女儿的关系,他一定让他生、不、如、死!
第65章 番外三
莫初倾蹲在地上画着圈圈, 一个、两个、三个……画完,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唉,母后有七天没来看我了。”
然后,她往后退了退, 又开始画, 一个、两个、三个……又是一声长叹:“小隐子有五天没来看我了,他们都把我忘记了吗?”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从小她就被关在一座冷清的宫殿里,偌大的宫殿只有几个宫女太监偶尔会露个面, 给她送吃的,送水。她每天除了吃睡就是在这宫殿中无聊发呆,她最想的人除了母后就是小隐子。
母后待她很好, 经常会带好吃的来看她,还会带上几本书,陪着她一起看。母后很温柔,说话的声音很好听, 她偎依在母后的怀中, 觉得很幸福。
可是,母后也会经常看着她叹息:“倾儿, 为什么你偏偏是个女孩儿,你若是个男孩该多好。”
她不懂,为什么做女孩儿不好呢?做男孩又有什么好的?
母后还会提到“父皇”,父皇是个什么东西她不知道,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东西, 她自然是无法理解的,她喜欢的只有母后和小隐子。
提起小隐子,她的脸上净是开心的笑容。小隐子说他叫白均隐,可是她喜欢叫他小隐子,因为小隐子就是小影子,她希望他是她的影子,和她形影不离。她的寝宫里有一个密道,小隐子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门外的树上有响动,她好奇地站起身走了出去,抬起了头,咦,有一个小男孩爬在高高的树上,正在够一只纸鸢呢,他爬得那么高,她看得心慌慌的,喊到:“不要爬啦,你快下来吧,上面危险,会摔跤的。”
小男孩低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听她的,继续往上爬,终于够着了纸鸢,拿到手上,很灵活地下了树,跑到了她的面前,抬头看她,问道:“你是谁?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莫初倾稍稍倾下身子,笑着说道:“我叫莫初倾,你又是谁?”
“你姓莫?我也姓莫,我叫莫连珏,我爹是太子。”小男孩很骄傲地说道。
“太子?太子是什么?”莫初倾不懂。
“太子就是将来要当皇帝的人,就好像我皇爷爷一样,可厉害了!”
“是吗?”虽然听不懂,可是看他似乎很高兴的样子,她也忍不住笑了。有人能陪她说说话,真好!“这是什么?”她指了指他手中的纸鸢,问道。
“这是纸鸢呀。”看她一副“我从来没见过”的样子,莫连珏很乐意跟她解释,“这个用线拉着,有大风的时候,可以飞得很高很高,你看,它都能飞到这么高的树上,可好玩了。”
“真好看。”她伸手摸了摸,很喜欢。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放纸鸢?”
“啊?”莫初倾愣了愣,摇了摇头,“不行呢,门口有人守着,他们不会放我出去的。”
“你可以跟着我爬上树,然后从树上跳到墙外面呀。”
她看了看高大的树,又看了看同样高大的墙,尴尬地笑了笑:“算啦,我爬不上去的。”就算爬得上去也绝对不敢跳下去。想想,她还不如一个孩子呢。
莫连珏有些同情地看着她:“那你不会觉得无聊吗?”
“无聊?还好吧,无聊可以睡觉。”
“那更无聊了,我要是像你这样一天到晚不能出门,还不如把我杀了。”
“杀人?用刀子吗?好疼的。”寝宫里有一把刀,有一次她切水果的时候不小心划破了手,可疼呢。
“我就随便说说,可是,你真傻。”不过好在人还是挺好看,和他一样好看。
她傻吗?小隐子也说过她傻呢,傻一点不好吗?她想着,露出纯真的微笑。
“好啦,我不和你说了,朋友们还等着我放纸鸢呢,我改天再过来看你。”他说着便跑开了,呲溜呲溜爬上树,从树的高处往外一跃,消失不见了。
“朋友?”莫初倾喃喃自语,“朋友是什么?我有朋友吗?”小隐子——应该算是她的朋友吧?
她默默地走回了寝宫,坐到床上,拉过被子盖住自己。寝宫里,真的很冷清呢,上次母后带来的桃花都已经枯败了,蔫在花瓶里,好难看。为什么母后和小隐子都不来看她了呢,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心里好难受,踢了踢被子,她决定还是睡觉吧。今日宫女们送来的饭菜可难吃了,她一点都没有胃口,宁愿饿着肚子也不愿多吃一口。
外面天色大亮,里面却是阴暗;外面春暖花开,里面却是森冷。莫初倾迷迷糊糊地睡着,不知睡了多久,她醒了就睁会眼睛,看着床顶发一会呆,无聊了又闭上眼睛睡。不知不觉,天黑了,寝宫里更黑,伸手不见五指,可是她并不害怕,这么久,她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份黑暗。
她掀开被子下床,摸索着走到桌前,拿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水早已很凉了,她微微皱了皱眉,轻轻叹了一口气,把水杯放下了。
肚子很饿,桌上的饭菜早已冷掉,晚上宫女居然没有再送饭菜过来呢,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了?
她移步到衣柜前,打开了衣柜,从最上面的格子里取出一样东西,放到掌心。是一块叠好的布,她打开,里面是一块核桃饼。
“唉,还好还剩一块。”这饼是小隐子带给她的,她嘴叼,碰到不爱吃的饭菜宁肯挨饿,小隐子知道她这个毛病,特意为她备了一些核桃饼,让她饿的时候吃。
核桃饼很香,很酥,不是十分甜,她很喜欢吃,可惜只有一块了,她吃得很慢,品得很认真,核桃的香味在她的唇舌间萦绕,刺激得她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突然,身后一双温暖的手把她抱进了怀里,她并没有吓到,坦然的被来人抱着,继续吃着饼。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除了小隐子,不会有别人。
“又没吃饭?”白均隐轻声问道,他的嗓音格外好听,语气中是浓浓的关怀。
“中午送来的饭菜不好吃,晚上没人送饭,饿了,还是这个好吃。”她像只小松鼠一样,双手捧着核桃饼,一小口一小口吃着,模样很是可爱。
白均隐静默了一下,才说道:“以后,不会再让你挨饿了。”
“你是要给我准备很多核桃饼吗?”那样,她确实就不会挨饿了。
“不,你以后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会经常陪着你,没有人再敢欺负你、怠慢你。”他对她许下承诺。
“你也要搬到这来住吗?好呀,这样我就不怕寂寞了。”
白均隐摇了摇头:“我是要带你离开这里。”
“离开?”莫初倾吃饼的动作顿了一下,有些意外,“为什么要离开?我没有想过要离开呀,我要是离开了,母后来找我看不到我怎么办?我还是不离开吧。”
傻丫头。白均隐觉得鼻子一阵酸涩。你可知道,就在刚才,你的母后已经薨逝了,这皇宫中唯一能护着你的人已经不在了,你以为你还能安然的在这活着吗?
“小隐子,你怎么啦?”她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稍稍回了下头,问道。
“倾儿,皇后娘娘不会再来了。”虽然残忍,可是他必须告诉她。
“为什么?”
“皇后娘娘已经病逝了。”在她辞世前的最后一刻,最放不下的便是她唯一的女儿,可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宁可让她带着遗憾离去,也不同意她们母女见上最后一面。她最后的视线看向了他,他知道她把全部的希望放到了他的身上,她知道只有他会心甘情愿地保护倾儿,爱她一辈子。
病?莫初倾有些听不懂:“母后生病了吗?要紧吗?我能不能去看看她?”她说着,又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不可能的,我根本就出不了门,他们才不会放我出去。母后是发热了吗?还是咳嗽?有没有吃药?”关于生病,她只知道发热和咳嗽,因为她只得过这样的病。
白均隐觉得自己的心被刀割一样:“不,不是的,倾儿,你听好,皇后娘娘已经死了,她永远也不会再来看你了,你也永远永远……见不到她了。”
死?莫初倾默默地琢磨着这个字的含义,慢慢地回想着曾几何时听到过这个字。是了,去年冬天,一只小麻雀儿掉在树下,宫女们说它死了,那只小麻雀闭着眼睛,没了呼吸,浑身都僵硬了,她看着,心情也变得很不好、很不好。
时间仿佛窒息了,她嗅了嗅鼻子,慢慢的把没吃完的半块饼重新包好,攥在手上:“那我也不走,我在这里呆习惯了,我要是去了别的地方,母后会找不到我的。”不管是死是活,只有这才有母后的气息,她舍不得走。
她想挣脱他的怀抱,但他双臂却收得更紧。
“小隐子?”她感觉不舒服。
“倾儿,你必须跟我走。”过了今晚,当明天的太阳升起,她的日子不会再好过,不,会更难过!没有人会在意她,没有人会想着她,只有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会想着要她的命,他怎么可能把她留下?她是金雀唯一的嫡公主,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对待?凭什么要遭受这样的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