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们晚上躺在床上听总能到有人喊口号,其实是咱们教官?”见她点头,宋菀恍然大悟,“怪不得每天早上都觉得他们的嗓子比前一天还哑,最后话都说不太出来了。”
“是啊,觉得他们真不容易,听说每个都是好久没过回家了。”
说得大家更是心有戚戚。
发现阮年好长时间没出声了,宋菀还担心她该不会伤心过度,转头打算安慰的时候,却见她正低头看手机。
宋菀问:“阮阮,怎么啦?”
“啊,没事。”阮年把手机收回口袋,朝她笑了笑,转身上了大巴。
刚刚的短信,是季淮的妈妈发来的——
【小阮,恭喜你们军训结束[嘻嘻],等会儿季淮的爸爸会去学校接你们,阿姨在家给你们做了好吃的哦[开心]】
季淮妈妈的风格,果然是很少女。
阮年有些想笑,又觉得心里暖暖的。
其实她不是一个容易被打动的人,大多数时候缺根筋似的,对很多情感都漠然。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太累了的缘故,此刻居然格外想要回家。
即使那个家并不是她真正的家。
军训的每个晚上,班上都有不少女生打电话给家里。
宋菀地大大咧咧让爸妈不要担心,杨慧跟妈妈撒娇抱怨结果反而被训得哇哇叫。
每到这时,阮年就会看一眼自己放在枕头边的手机。然而一直没有拨号出去。
母亲应该不会多希望她打电话回去,也给不了多少安慰。弟弟快要开学了,没有必要打扰他。
大概正因为如此,刚刚收到季淮母亲的短信,才会有格外的感触吧。
思及至此,她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坐在大巴另一边后排的季淮。
他那几个终于解放了的哥们儿已经开始人手一个手机玩游戏,季淮却靠着窗阖上了眼。
这人还真是嗜睡如命。
不过其实除了少部分精力特别旺盛的男生,大多数同学经过这几天的折腾,都累得不行了。于是几乎是一路无言。
到学校后,阮年叫醒宋菀和杨慧,起身率先下车。
她拿着行李袋在旁边等了好一会儿。
大家直接自由解散,不少同学都来跟她道别,阮年礼貌地一一说了再见。
大概是知道她是外地人,宋菀还特意问了一句有没有人来接她,阮年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季淮最后才下来,取过行李后,转头看了她一眼。
阮年踌躇了一下,还是缓缓朝他走了过去。
季淮似是想说什么,却听到不远处熟悉的声音叫他俩的名字。
两人转头去看,是季淮的父亲。
季泽文虽然并不太把军训当一回事,但这几天一直听妻子担心和念叨,此刻看到儿子好好地回来了,而且神色还比去时显得更精神了些,也不免舒了口气。
他笑着跟他们挥挥手,又打开后备箱,上前把他们各自的行李放了进去。
一回头,看见儿子已经绕去了副驾驶,而阮年还站在车尾,连忙招呼道:“年年,快上车吧。”
阮年道过谢后,小心地爬进了后座。
季泽文开的是自己的SUV,座位非常宽敞。
他从后视镜看到阮年安静地缩在一角,神情乖顺,终于理解了妻子那句“看见阮家那孩子就忍不住母爱泛滥”的含义。
怕她太拘谨,想着活跃一下气氛,季泽文罕见地主动开启话题,问他们军训累不累。
季淮懒懒答了句“还好”,阮年则摇头说不累。
接着又陷入了沉默。
季泽文又绞尽脑汁抛出了几个问题,得到的回答都无比简短。最后他直接放弃,一脸“已经尽力了”的无奈表情,专心开车。
季淮倒是之后主动问了句:“爸你今天不加班?”
“这不是要来接你们吗?你妈昨天就念叨着,让我今天一定早点结束工作,晚上一起回家吃饭。”季泽文无奈又温柔地笑了一下,“她准备了一大堆菜。”
阮年直到回到季淮家,走进餐厅,才知道什么叫“一大堆菜”。
季家的长方形大餐桌被摆得满满当当,保守估计,几乎是六个人的分量。
季淮皱眉:“妈,您这不是浪费粮食吗?”
“怎么浪费了,吃不完还有冰箱,明天接着吃呀。”付遥笑眯眯地,“放心,以后不会有这么多了。主要是我还不知道小阮爱吃什么,今天就多做了些。”
阮年赶紧道:“谢谢阿姨,我没有忌口,什么都挺爱吃的,”
付遥只觉得这姑娘太懂事了,摆手道:“别客气,快坐,吃吧吃吧。”
四人坐下后,季泽文和季淮都饿了,埋头专心吃饭,阮年细嚼慢咽,付遥却迟迟没动筷子,打量了儿子一阵后,笑道:“小淮果然还是晒黑了点。”
“是吗,我觉得跟原来没什么差别呀。”季泽文随口道。
付遥又转头看了看阮年:“小阮倒是真的一点都没晒黑,皮肤真好。”
阮年笑着回答:“可能是因为我每天都涂了防晒。”
“是哦,小淮,妈妈也给你带了防晒,你是不是压根都没涂过啊。”付遥转头问儿子。
季淮点头。
何止是没涂过,是压根没拿出来过。
付遥皱起眉:“跟你说了多少次,防晒非常重要,怎么总是不上心。”
“行了。男孩子,晒黑点也没什么。”季泽文看妻子一眼,“你快吃饭吧,别操心了。”
付遥拿起筷子夹了块糖醋排骨,嘴里却还在继续说着:“不防晒不只是会晒黑的问题,最重要的是紫外线会晒伤皮肤,加速皮肤的老化,容易松弛长皱纹……”
“妈。”一直没说话的季淮终于出声了,他用筷子随意指了指餐桌上的几个菜,“糖醋排骨,松鼠桂鱼,糖拌西红柿……还有你平时煮的银耳莲子羹,红枣桂圆汤,做的固元膏,爱吃的甜品爱喝的奶茶,里头全都是糖。”
付遥眨眨眼:“你是说吃多了糖不健康?”
“我是说糖化反应。体内吸收和积累的糖分过多,和蛋白质结合,通过非酶糖基化反应,会生成AGEs,也就是晚期糖基化终末产物。”季淮一本正经道,“皮肤里的胶原蛋白被糖化,皮肤就会松弛暗沉。”
付遥听得一愣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什么玩意儿,真的假的啊?”
“骗您干嘛。”季淮重新拿起筷子,“所以说,您这么爱吃甜食,涂再多防晒霜,可能也抵消了。”
“行了,别吓唬你妈。”季泽文无奈地看儿子一眼,又转头安抚妻子,“偶尔吃没事的。”
付遥还有点懵,正寻思着等会儿非得上网查查,要是真的如儿子所说,那以后确实得少吃点甜食。结果无意间看到旁边,似是已经发了好一会儿呆的阮年,连忙开口道:“小阮啊,你别听季淮瞎说,想吃什么就吃。”
又瞪儿子一眼:“就会危言耸听,弄得人吃饭都没胃口。”
季淮表情无辜,阮年却摆手道:“没有,我刚刚在想其他的事情。”
她说完就夹起一块的糖拌西红柿,毫不受刚刚季淮那番言论影响似的继续小口吃起来。
付遥这才放下心来,语气温柔地对阮年道:“小阮啊,阿姨前两天稍微给你收拾了一下房间,你等会儿吃完饭上去看看,看合不合心意,还有没有什么要添置的。”
“谢谢,让您费心了。”
她语气极其礼貌,但笑得弯弯的眼睛却增添了几分俏皮,使得这番道谢并不显得生疏。
晚饭后,阮年下意识地就开始帮忙收拾,付遥原本要拦着,但看她做得自然又顺手,便笑着默许了。反正有洗碗机,只要帮着擦擦桌子,把碗筷拿去厨房就行。
季淮父子一吃完晚饭就出门了,一个是去加班,一个——按付遥的说法,是出去“野”了。
带阮年上楼时,付遥好奇地问:“小阮啊,你平时不上学的时候,一般都在家干些什么?”
“嗯……做作业,看书,上网。有时候弹弹钢琴。”
“你也会钢琴呢?那在我们家也可以弹呀!”付遥颇为惊喜,“书房就摆了一架。季淮小时候学过,但他现在都不大练了。我好久没听过琴声了。”
阮年怔了一下,小声道:“其实我也挺久没系统地练过了。”
“哈哈,没事儿,不用有压力,不会让你表演的。”付遥见她紧张的样子,笑起来,“阿姨只是告诉你,周末要是想弹琴的话,去书房弹就行,还有一堆现成的琴谱呢。”
“嗯。”阮年点点头。
虽然之前也有过隐隐的期待,但真的走进客房的那一刻,阮年还是瞪大了眼,要拼命掩饰才能保持镇定。
太漂亮了。
房间极其宽敞,还摆了不少玩偶和小挂饰。米色与粉色交错的碎花壁纸铺满了墙壁,衣柜、书桌、椅子,甚至地毯的颜色都与其配套。
是阮年也曾梦想过拥有的房间的模样。
她闻到了一股幽幽的香。转过头,看到了摆在绿萝旁边的香薰灯。
付遥观察着她的表情,也跟着露出笑容:“怎么样,都是阿姨设计和布置的,风格还喜欢吗?”
“特别喜欢。”阮年回过神,连忙点头,“谢谢阿姨。”
“喜欢就好。你的行李箱放那儿了,你先整理东西,阿姨就不打扰了。”付遥迈步往外走,“对了,什么时候想洗澡了跟阿姨说,我给你拿东西。”
“嗯。”
阮年站在自己的新房间里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深吸一口气,开始干活。
她效率挺快,收拾好行李,洗完澡,也才九点左右。
明天就正式开学了,虽然现在教材还没有发,但那天入学考试,中午回考场前,她就在二中附近的书店买了些教辅书,先预习一下也是好的。
她看得认真,付遥在门口敲了好几下门才反应过来,赶紧说“请进”。
付遥端着盘水果走进来:“在学习呢?”
“嗯。”
付遥心里感慨这孩子怎么这么乖,声音也放轻柔了些:“阿姨把水果放这儿了,一会儿休息的时候吃点。”
“好,谢谢阿姨。”
阮年当即就拿牙签插了块西瓜送进嘴里,付遥心满意足地走了。
又看了一会儿书,阮年站起身,打算活动活动。走到门口,突然听到楼下传来开关门的声音。
紧接着是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有人上楼了。
阮年还没反应过来,门外已经传来付遥压低的声音——
“嘘,小淮你走路轻点儿,小阮在学习呢。”
脚步声停了一瞬。
紧接着再响起的时候,确实比之前克制了不少。
阮年屏息站在门后,等季淮走到客房的门口时,打开了门。
季淮本是下意识地往这边瞟了一眼,没想到她会在这时出来,反而愣住了。
阮年也是一时冲动,真站在他面前,其实有点无措。只小声道:“你回来了。”
季淮听到这话一扬眉,往身后墙上一靠,双手抱臂,笑得玩味:“怎么,你一直等着我呢?”
☆、开学
阮年一怔,脸瞬间不受克制地红了。但还是强自镇定道:“我有事想问你。”
“不躲我了?”季淮依然没个正形。
刚想说自己没躲他,但阮年心知肚明这是假话。于是干脆沉默。
季淮终于放过她,站直身子:“什么事,说吧。”
“就是想问问你,晚上吃饭的时候,你跟付阿姨说的那些,嗯——糖化反应什么的,是……”
“是真的。”季淮逗她的心思又起了,“怎么,后悔晚上吃多了?”
“不是。”阮年瞪他,“我是想问你,这是你们初中生物就要求掌握的知识点吗?”
这话完全出乎季淮的意料,他微一扬眉:“怎么?”
“我没学过。”阮年实话实说,“我也不了解宁市中考的难度,有点怕以后上课跟不上。”
季淮本想逗逗她,但见她一脸认真,话到嘴边还是转了个向,直截了当道:“不是初中课本知识。”
阮年立即松了口气:“那就好。”
季淮还等着她的下文,结果只见阮年说了声“谢谢啦”就回房间了。
她回房之后下意识地就要关门,季淮一皱眉,转身往自己房间去了。
阮年重新回书桌边坐下,刚刚和季淮说话时紧张的心情还没有完全消散,但因为担心学习难度而悬着的心倒是终于放下了。
她又看了会儿书,便收拾书包睡下。
也不知道是她真的不择床、对新环境适应快,还是这儿一切都太舒服了,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枕着不知是什么材质、却异常舒服的枕头,阮年很快就睡着了。
一夜无梦。第二天早上手机定的闹钟一响,清清爽爽地起床。
进洗手间洗漱时还没什么实感,出来后看到季淮房间紧闭的房门,才猛地清醒过来。
这是在别人家啊……
阮年轻轻呼了口气,回房间拿着书包下楼。
餐厅里,付遥大概刚起床不久,还揉着眼睛,坐在餐桌边发呆,看到穿戴整齐的阮年走下来,有些意外。
“小阮怎么就起来了?昨晚睡得好么?”
阮年笑着打过招呼后回答:“嗯。睡得特别好。我平时都是这个时间起床的。”
“哎呀,早睡早起的习惯可真好。”付遥由衷感叹,“哪像季淮,根本不肯早起一分钟,恨不得天天睡懒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