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要反攻仙界了——海派蜡烛
时间:2019-03-17 08:54:31

  疯狂地城民和疲于应付的官兵纠缠在一起, 她穿行在混乱的人群中,耳畔充斥着各类嘶吼和哀求, 阵阵寒风吹来, 带走了身体仅剩的一丝温度。
  太冷了。
  洛宓呵出了一口气, 以外的看见它一接触外界就化为了一团白雾。
  “停。”
  打头的李羽渊突然低喝了一声,他们此时距离城门口不过两丈,被厮打的人群所包围, 洛宓甚至能清晰的看到身侧一名趴伏在地的华贵妇人揪着身上的纱裙,撕扯着裙摆缀有的珍珠。
  对, 就是纱衣。
  她在这一刻突然灵光一闪,明白了这股从头到脚都在疯狂嘶吼的不对劲到底来自于哪里。
  谁会在冷到结冰的天气里穿纱衣呢?
  这个念头一起,她才突然发现,不光是这名举止怪异的妇人, 包括与他们交谈的守门官在内,所有人的衣着都异常单薄, 显然抵御不住正扑面而来的刺骨寒风。
  “回去!都回去!”
  守门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不耐烦的大吼道:“你们这群鼠辈, 出了这个城, 西魏那群蛮人会倒吊着放干你们的血!”
  “那也比死在这里好!”
  “无稽之谈!”
  “我呸!狗皇帝打不过西边,就拿俺们给他兄弟炼丹长生的事这几日都传遍了!傻子才在这里等死呢!”
  这段对话耳熟吗?
  耳熟,因为她半盏茶前刚刚听过一遍!
  猛地回头,洛宓盯住了正在呵斥大汉的守门官,他不再是方才见过的萎靡模样了,毕竟那时候他的眼睛还好端端的呆在眼眶内,而脸上也没有遍布尸斑,那些腐肉一片片的从他的躯体脱落,然后被鞋底碾成了恶心的肉泥。
  大约是感觉到了他人的目光,守门官停下了与大汉的对吼,抬起头来,黑洞洞的眼眶对准了她的所在,已经彻底干掉的血管黏在眼眶外侧,洛宓都可以想象出他生前是如何被人用蛮力扯出眼珠。
  是的,生前。
  这名语气刻薄却尽忠职守的守门官,显然早就已经死的不能再透了。
  那么其他人呢?
  “去他的,”杨林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多年打雁却被雁子啄了眼,这他娘的简直就是老子一辈子的耻辱!”
  “大意了,”李羽渊低声说道,“他们赶在了我们前面。”
  洛宓几乎是在下一息就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人们总会下意识的认为,自己听到的故事就发生在当下。当他们从西魏军营救出庞逢迎并从他口中得到“公主失踪”的消息时,没有人会怀疑这件事其实发生在很久之前,而后来的庞逢迎被掠走,更是进一步的加深了这个印象。
  有人通过精心的安排,不厌其烦的向他们灌输:“这一切都是刚刚发生的事情。”
  鉴于庞逢迎沉重的伤势,混淆他的认知并不是什么难事,只需要一场恰到好处的营救和混战,就能让他误以为自己刚刚逃出敌人的魔爪。
  而实际上呢,所有的一切,可能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什么疯狂地城民、疲惫的守卫,都不过是用来迷惑人的假象,是装点在捕兽夹上的糕点,引诱着猎物自投罗网。
  “杨师兄!”李羽渊喊道,后者闻言解开腰间的酒葫芦喝了一口,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将含着热血的酒液喷了出来,撕开了遮盖双眼的迷雾。
  就像是刚刚冲破了一层看不见的“薄膜”,闯入异界带来的排斥感鲜明的环绕在她周身,不光如此,无处不在的彻骨寒意从头到脚把她包裹的严严实实,精湛的化形术在此时又成了累赘,在四肢彻底冻僵之前,她不得不放弃受到束缚的人形,转而恢复成更加适应的剑体。
  一只手准确的握住了她的剑柄,属于人体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李羽渊将她横在身前,与面色难看的杨林背靠着背,整个人蓄势待发。
  早在他们进入的那一刻,无论是四处追捕的守卫还是挣扎不休的平民都像是被在急速下降的温度给冻结了,他们维持着原本的动作停在原地一动不动,也不管之前是否有一条腿腾在空中。
  “我说过了,”守门官的声音从身后幽幽响起,“进来了就出不去了。”
  话音刚落,原本僵立的人群陡然动了起来,他们齐刷刷的扭头,用呆滞的目光注视着最中间的两人,使劲的嗅了嗅。
  “我闻到了活人的味道。”
  最前排的大汉喃喃自语,他的头颅突然掉了下来,只剩一小块人皮还连在身体上,让脑袋歪歪斜斜的挂在了肩膀上。
  “活人的味道。”
  趴伏在地的妇人抬起上半身,露出了已经被刨开的腹部,黑红的肠子散落了一地。
  “有活人的味道。”
  “是活人的味道!”
  “好香啊……”
  “吃了他,吃了他们……”
  “吃!吃!吃!”
  窃窃私语在周遭此起彼伏,逐渐汇成了无法阻挡的声浪,披上了层层外衣的恶鬼们终于在此刻露出了可怖的真面目。
  “走!”
  随着一声令下,李羽渊和杨林同时出手,沧浪十三剑夹杂着炼魂大法向呆立的恶鬼袭去,打了它们一个措手不及,硬是从密密麻麻的包围圈中清出了一条路,供他们夺路而逃。
  “吃了他们!!”
  撕心裂肺的呐喊响彻天空,回过神的恶鬼疯狂地扑向二人,它们已经彻底失去了人形,伸成了猩红的舌头,变成了一个个面目可憎的怪物。
  “跑!别停!”
  李羽渊和杨林一前一后的疾驰在金鳞城空旷的街道,不时就会有面目狰狞的鬼怪从两旁的屋舍里冲出,想要一口咬掉他们的脑袋,这时候谁也没有留手的余地,从紫金观道法到湛天宗真言令,从炼魂大法到澜沧山剑术,所有能想到的招数不断地从手中扔出,可面对越来越壮大的追兵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去哪里!”杨林一脚踢开了一只恶鬼的脑袋,扯着嗓子喊道。
  “城主府。”李羽渊回身一剑将一排鬼怪拦腰斩断,他的动作有些生涩,可仗着神兵之利,依然能防的滴水不漏。
  像其他城池一样,金鳞城的城主府也位于整座城镇的中央,金碧辉煌到让人一眼就能看到。
  有了明确的目标,行动起来就迅速多了。李羽渊撕开衣服外袍,用布条将洛宓和自己的手腕绑在一起,又用另一根绕过杨林的腰间系在剑柄,固定牢固之后,他拍了拍洛宓的剑身,督促着长剑腾空而起。
  带着两个大男人飞上半空,洛宓觉得自己就是一头辛劳的老黄牛,竭尽全力的飞行让她有种回到了天火降世时的错觉,谁知这么一晃神就用大了劲儿,以至于直直撞破了城主府紧闭的大门,来了一次糟糕的着陆。
  李羽渊在即将落地时就反手握住剑柄,长剑一抖挽出了一个剑花,剑尖轻触地面,整个身体与剑相连,然后一个翻身卸掉了多余的去势,牢牢的站在了地上,而被当作风筝甩来甩去的杨林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直接冲了出去,撞到墙上摔了个眼冒金星。
  说来也怪,原本穷追不舍的恶鬼在踏入城主府的范围后就停下了追赶的脚步,它们徘徊在门口,不断的发出嚎叫,似乎完全看不见门上破的大洞。
  “这辈子第一次这么希望自己能突破金丹,要是老子能御空飞行,早就打得它们落花流水了。”
  嘴里念念有词,杨林捂着头上撞出的包,环视了一下四周,他们应当是直接闯进了城主府的会客厅,因为有一面诺大的屏风正倒在地上,精美的屏面上布满了裂纹。
  “我没有察觉到鬼气。”检查了片刻,李羽渊摇了摇头,与外面因阴气引起的严寒不同,城主府内相当温暖,几乎可以说是四季如春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杨林扶着墙站起来,“这府里一定有鬼,说不定就是你那师兄变成了鬼王,一会就冒出来把咱俩给生吃活剥了。”
  他倒是还有心思说笑。
  “若真是师兄也是好事一桩,”李羽渊顺着他说道,“起码咱们的事任务是完成了。”
  “那也得有命回去才行啊,”叹了口气,杨林抓了抓头发,“能把这么大一座城炼成万鬼窟,这等修为我自叹不如,我怀疑全天下也就我师父能做到,可要真是他老人家出马,咱们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
  大概是世上真有乌鸦嘴,他话音刚落就听到走廊深处传来“哒哒”的声响,就像在催促他们快来一样。
  “那么到底是我的鬼王师兄还是对在幕后的令师……”
  李羽渊握紧了洛宓,看着幽深的走廊深处,露出了一个笑容。
  “咱们一看便知。”
 
 
第79章 
  “别这么紧张, 我可不是坏人。”
  接过侍女递来的香帕擦了擦手, 莫垠水扔掉了手中沾血的匕首,他还是一副风流公子的派头, 就算接个手帕也不忘在侍女的掌心挠了挠。
  被调戏了的女修一下子羞红了脸, 她用袖子遮住酥红的脸颊,小碎步倒退出了房门, 伴随着“吱呀”的门响, 房间内就只剩下了三个人。
  一个是老神在在的莫垠水、一个是浑身是血的俘虏,还有一个是正龟缩在角落里的黑影, 考虑到他紧贴着墙边的站法,似乎恨不得整个身体都融入墙内。
  “啧啧啧, ”失望的摇着头,莫垠水开口道,“我真难以相信他们会被你蒙蔽了这么久,你和阿歧真的是半点也不像,他不会犹豫不决到懦弱的地步。如果我是你,就堂堂正正的站直了,起码不要让自己的名字蒙羞。”
  听了他这顿夹枪带棒的话语,黑影咬着牙从藏身处走了出来, 那是一名面色苍白的青年,看上去刚刚及冠,眉宇间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郁气。
  “莫少主, ”他压着嗓子说道, “人我已经帮你掳来了, 事也帮你办了,何必要咄咄逼人呢?”
  “咄咄逼人?你说我?”莫垠水微微一笑,只是那笑容不达眼底,他用手中的扇子敲了一下掌心,“你这话说的像是我在欺辱你一样,可事实是,我只是在想办法让你认清自己的身份罢了。”
  青年闻言垂下了头,像是又缩回了壳里。
  “李世弟,”欢喜道少主用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语气说道,“我知晓你自小在紫金观长大,与那群牛鼻子老道交情匪浅,可既然你已经认祖归宗,就不要再去留恋从前,搞出什么可笑的手下留情。”
  他说着,“啪”的一下子打开了手中的扇子,一只漂亮的彩蝶从中飞了出来,绕着二人飞了几圈,银亮的鳞粉从翅膀上抖落。
  随着彩蝶的飞舞,青年的脸上浮现片刻的失神,莫垠水趁机一把扯住他的领口,将他整个人掼到了被缚的血人面前,二者的鼻尖几乎相贴,浓郁的血腥味陷入了青年的鼻孔,熏的他回过了神,然后再看清自己的处境时瞳孔一缩。
  “唔!”他挣扎着想要远离,却被铁钳一样的手死死制止。
  哦对,莫垠水早就是有名的金丹真人、少年英才,风头一时无两,远非他这种还在心动初期挣扎的废物可以比拟。
  “看着他,”莫垠水冷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又把他往俘虏那侧压了压,“这是紫金观的大师兄,是你亲自出马将他骗进了我们的陷阱,将他折磨的半死不活,你作为罪魁祸首,如今再去玩什么恻隐之心,不觉得虚伪至极吗?”
  李歧睁大了眼睛,他看着眼前浑身浴血的男子,一行清泪就这么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
  莫垠水说的没错,他确实是罪魁祸首,而这一切的开端却要从两年前的仙魔会盟说起。
  “你是谁?”
  在暴虐的归墟乱流中保得一条小命,李歧从昏迷中苏醒,还没来得及欣喜,就被救命恩人的一句话砸的眼冒金星。
  “你是谁?”
  居高临下的莫垠水皱着眉头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他身侧站着一名娇俏的少女,也是他不曾见过的模样。
  “……李……歧……”他一张口才发现嗓子沙哑的不成样子。
  “不,你不是他,”出乎意料的,眼前人迅速否决了他的答案,“我的脑子告诉我你是李歧,咱俩从小一起长大,你喊我一声‘水哥’,我喊你一声‘阿歧’,撇除父母亲人,我们就是最亲密的伙伴了。”
  “如果我傻一点,好骗一点,现在应该抱着你感叹苍天有眼,”男人嗤之以鼻,“可惜,我这边还有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故事。”
  “我是莫垠水,有一个发小叫李歧,我们相互信任又相互欺骗,我们一起参加了仙魔会盟,我的贴身侍女救起了他,可我却发现,躺在我面前的这个人,已经被调包了。”
  男人的话传入耳朵,等到虚弱的青年理清他的意思,本就惨白的脸色更是难看。
  “这么说吧,”莫垠水扯了扯嘴角,眼神冰冷的看着他,“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咱们最好还是别扯惺惺作态这一套。”
  “在其他人的眼里,阿歧如今下落不明,若是我想,那就能让它成真。”
  “所以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是谁?”
  李歧不是没想过自己会被人看穿,他和李羽渊性格迥异,为人处事也大不相同,亲近之人相处久了便可以察觉到其中变化,大都会以为他性情大变,可他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么一个人,一见面就让他无所遁形。
  他没有办法,只能和盘托出。
  而出乎意料的是,得知真相的莫垠水并没有把一切告诉高盏的意思,他装作浑然不知的把他送回炼魂宗,教他如何模仿李羽渊的神态、动作,化解其他人心中生出的疑窦。
  就这样,李歧被迫成为了莫垠水的棋子,被他深深的根植于炼魂宗的内部。
  “行了,收一收你的眼泪吧,李世妹,”莫垠水不无恶意的说道,松开了压制他的手,然后将那把沾满鲜血的匕首捡了起来,塞回了他手里,“世妹,请吧,这十方森罗阵的最后一步,非要你来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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