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许多种绣法,以苏绣最快捷又换钱多,只是那个高公公必须得换掉。
看着眼前的见不到米粒的清粥,桃儿也是满脸哀愁的低着头,半响,才轻声道:“其实……奴婢倒是认识一个御膳房采办的小林子,他与奴婢是同乡,只是……只是奴婢怕……惹人嫌话。”
喝了口粥,楚湫淡淡的看了她眼,“他帮你,到时你多给他些银钱,你们一清二楚,宫里的闲话多了,没有人会揪着不放,人都要活不下去了,又何惧活在他人眼中?”
桃儿偷偷看了眼对面的主子,恰好对上一双镇定自若的眸子,心中莫名涌上一抹镇静,不知怎么,她总觉得主子有些不一样了,说话语气神态好像截然不同了,透着股说不出口的气韵。
“那……那待会奴婢便去找小林子说一下?”她低着头觉得也是,人都要活不下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楚湫放下筷子,来到院外,看了眼简陋萧条的院落,神情复杂,从未想过一朝会如此翻天覆地,她一定要找到哥哥,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到底是谁诬陷父亲造反。
——
夜已深,深宫中早早熄了许多灯火,她们已经不再期待皇上的驾临,待在这后宫其实如同冷宫也并无一二。
弦月高挂,御书房依旧亮着幽幽烛火,随着房门被人推开,只见王公公躬着身慢慢走了进来,手中还端着一杯热茶,待放在桌上后,才欲言又止的看了眼书桌前正在批阅折子的圣上。
“皇上,今日……靖世子…去天牢看了先太子。”
窗台的微风吹动男人明黄的袍身,随着一本折子缓缓合上,他才执起狼毫在另一本折子上落笔,神色冷然,“他有几日未进宫了?”
王公公愣了下,继而恭声回道:“仔细算来应有半月有余。”
半月前进宫,也是来寻楚大公子。
“恕奴才多嘴,皇上为何还要留着先太子这个祸患,还让其党羽留有希冀?”王公公十分不理解,若说不愿手足相残,当年大皇子也是死在皇上手中,可为何还要留着先太子这个隐患在?
今夜的月格外皎洁,洒满一地银辉,男人笔锋微顿,半响,才将折子放至一旁,“明日传崀天过来。”
王公公低着头,“是。”
御书房再也没了声音,随着房门再次被合上,屋内重新恢复一片寂静,遍地的银辉铺满窗台,随着清风微摆,只余妖娆的烛火不断闪烁。
房门微斜,夹杂着一缕浓郁的媚香,书桌前的男人眉间一皱,一只雪白玉手忽然滑至男人胸前,吐气若兰,“皇上…今日可是臣妾生辰……”
女子远山眉桃花眼,艳丽的五官却带着清丽的妆容,反倒有些不伦不类,一袭碧色曳地望仙裙衬的其身姿纤细有致,留下胸前那一抹春光引人遐想躁动,灯下看美人,此刻,想必没有谁能把持的住。
“皇上……”女人顺势坐进他怀中,纤纤玉指慢慢划过他冷硬的胸膛,眉眼间带着抹诱人的风情,可就在这时,手腕突然被一只大手锢住,骤然对上一双暴怒的眼眸。
“谁让你穿她的衣物!”
男人眼中的厉色吓得女子差点失了魂,还不等她请罪,整个人就被甩了下去,摔的她花容失色。
外头听到声音的王公公立马闯了进来,待看到里头的丽妃娘娘时不禁暗骂一声小兔崽子,明知道皇上的性子,居然还敢收丽妃的好处把人放进来,不要命了不成!
“皇上……皇上……”丽妃惊慌失措的上前想去抓住男人的袍身。
可是男人却没有给她丝毫机会,直接大步迈出书房,声音冷冽,“打入冷宫。”
第3章 露出马脚
盛夏的烈阳透过层层枝叶透射在地,印出遍布凌乱光斑,清风徐徐,卷起飘飘落叶,带着抹让人疲倦的困乏,随着一道雀跃的脚步声闯进,顿时打破这一室沉寂。
“主子!”
桃儿捧着一个钱袋眉角眼梢间都是喜意,急匆匆跑进来后,就迫不及待的庆幸道:“您看这都是这次我们在外面卖绣帕得来的,足足有五两银子呢!”
窗前坐着的女子正手持一本书籍,清风吹动其耳畔青丝,静瑟沉静,面上并无太多喜意。
“之前在高公公那每次他都只给我们一吊钱,也不知克扣了多少,还好您让奴婢换了个人,如此一来以后您就不用终日再喝那些清粥。”
桃儿面上难掩雀跃,楚湫看了她眼也无奈的勾了勾唇角,可惜没有好的料子,不则她的针线价值十金也不为过。
“就是奴婢刚刚把新的绣帕拿过去时,被云妃娘娘身边的春杏撞见了,这春杏好生霸道不讲理,看到您的绣帕后硬是不分青红皂白拿走了两条,她是云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奴婢不敢得罪,就是可怜了那两条绣帕,没想到云妃娘娘身边的人都这般小气,有了云妃娘娘的赏赐还不够,居然连两条绣帕都不放过。”
桃儿还在那嘀嘀咕咕的埋怨着,楚湫却忽然想起一位故人,袁云妍,她到底还是成了赫连策的妃子,当然,有了她那位太后姑姑想不进宫都难,只是那位太后居然没让自己侄女成为皇后,着实稀奇。
“我让你打听的事如何了?”她突然问道。
说到这,桃儿忍不住左顾右盼一眼,跟着才一脸讳莫如深的凑过脑袋道:“奴婢打听到楚大公子负责的是御花园那一块的巡逻,其余便再也问不到了,主子您打听这个做甚?”
翻过书页,楚湫神色清淡,“我自有我的事情,你不要多问。”
虽然主子语气温和,可桃儿莫名感觉到一股畏惧,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好像面前的不是她家主子,而是……像其他地位尊贵的娘娘。
“你拿些银钱,再去打听,不要露出太多马脚惹人注意,顺其自然即可。”楚湫将钱袋推过去。
桃儿张张嘴还想说什么,可这时外面突然传来阵阵叫唤声,她只能连忙走出去看看。
“死丫头,跑哪去了!”
只见院子里站着一个双手插腰一脸刻薄暴躁的宫女,待看到桃儿出来后,立马不耐的指着她骂道:“叫了你半天原来还没死呀!”
“流……流芳姐姐。”桃儿似乎极其畏惧她,吓得连头也不敢抬。
名唤流芳的宫女立马上前掐了把她胳膊,没好气的道:“快跟我走,玉嫔娘娘那还缺个搬花的,耽误了事有你好看的!”
桃儿不敢反抗,毕竟她时常被各宫主子使唤惯了,也不是一次两次,大多都是底下宫人想躲懒所以就找她过去做活,可她也不敢有二话,看了眼屋里,就低着头跟着流芳走了。
骂骂咧咧的声音还带着回声,窗前的女子深深望了眼两人离开的方向,清澈见底的眸中晦涩难懂。
——
天气燥热,其他宫殿早已放起了冰块驱暑,宫人垂着头三三两两的端着冰镇酸梅汤走了进来,内殿之上坐着一个面容慈爱手持佛珠的老人,待接过嬷嬷递上来的酸梅汤时,也是关切的看向底下那个一袭明黄的男子。
“你一路过来想必也中了不少暑气,不如喝点酸梅汤解解乏。”
看着宫人递过来的酸梅汤,赫连策眼神未动,语气微缓,“多谢母后好意,儿臣不喜这物。”
话落,老人也不失落,反而转动两下佛珠,看向那边的王德全,“既然皇上不愿去避暑山庄,那你们这些人就得伺候仔细些,切不可出现什么纰漏。”
“太后娘娘放心,奴才们绝不敢懈怠!”王公公立马跪下道。
内殿中瞬间寂静了下来,倒是太后身边那个身着玫红色宫裙的女子眼波流转的望着男子那边,面容泛红,似有羞怯。
太后瞥了眼一旁的侄女,忽然转动了下佛珠,“听闻西北那边又闹事了,虽说当初那人有功,可哀家看他内里也不是个好的,他族人遭此劫难,指不定如何嫉恨朝廷怨恨皇上,情分都耗尽了,这颗钉子该拔还是得拔,免得留下后患。”
老人语调不急不缓像在说一件平常不过的事情,可宫中谁人不知太后娘娘的手段,当初先帝皇后那般精明的人最后还不是败在太后手中,听闻死的极其惨烈了。
“朝政之事儿臣心中有数,母后不必挂心。”男人神色未变。
知道他不喜他人插手朝务,太后自是没有多言,而是看着一旁的侄女沉声嗔道:“怎么这般不懂事,还不快给你表哥换茶。”
“臣妾有罪。”
云妃赶紧弯腰福了下身,跟着又接过宫女手中的热茶,一步一步眼波流转的走向男人,朱钗微摆晃人眼,声音娇媚柔婉,“表哥……”
纤纤玉手微动,男人眼神未动,薄唇微启,“朕不渴。”
也不是第一次被他冷待了,云妃并未灰心,许是仗着太后在,身子更是上前一步贴在男人身侧,茶盏几乎递到了他跟前,“天如此热,表哥可得多照看自己身子,不然……妍儿会心疼的。”
赫连策皱皱眉,一旁的王公公一看便知这位爷要动怒,连忙上前去抢云妃的茶,“娘娘小心,伺候皇上的活奴才们来就行。”
“你……”云妃似有不悦的握进的茶盏,可没曾想王公公是真的用了力,一下子茶盏瞬间跌落在地,烫了她一手。
“皇上您没事吧!”王公公十分吓得连忙查看起来。
那边的太后也微微眯眼,转动佛珠的速度越来越快,一言未发。
“娘娘您的手!”
看着已经被烫红的手背,纵然心里十分恼怒,云妃还是退后一步略显委屈的摇摇头,“臣妾无事,都是臣妾笨手笨脚,还望皇上责罚。”
一旁的绿衣宫女立马拿出丝帕替她擦拭着手背,倒是王公公急忙跪倒在地,“奴才鲁莽,请娘娘恕罪!”
“儿臣还有公务要处理,明日再来看望母后。”
赫连策突然起身似要离去,那边的云妃眼中闪过一丝急切,只能甩开宫女来到太后身后,似想说什么。
没有理会她的不满,太后只是微微一笑,“你公务繁忙,自己也要多加注意身子,哀家这你不必太记挂。”
并未再说话,男人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去,可眼角的余光不知扫到什么,目光忽然直直落在那个绿衣宫女手中的丝帕上,眸中闪过一抹暗色。
半响,才突然道:“你过来。”
那个绿衣宫女还垂着头心想待会娘娘回去又得拿她们撒气,可不知听到什么,猛地抬头不敢置信的望着那道明黄的身影,端正清秀的面容上满是震惊,继而又是掩饰不住的狂喜。
云妃再也忍不住瞪大眼,眼睁睁看着自家宫女随着表哥离去,手心的丝帕差点内被她绞烂,好个贱蹄子,居然当着她的面勾引表哥,看她不扒了她的皮!
等人一走,她便再也忍不住冲着太后抱怨起来:“姑母,您看……表哥不理睬我也就罢了,可……可春杏那个贱蹄子要样貌没样貌的,表哥怎么能看上她呢!”
这么多年也未曾亲近过哪个女人,如今居然看中了她身边的大宫女,这下她岂不是成了阖宫上下的笑柄了!
内殿中的宫人皆纷纷退下,老人闭着眼慢悠悠的转动着佛珠,并未受到她急躁情绪的影响,等她发泄够了,才不急不缓的道:“事出有因,必有隐情,你退下吧。”
“可——”
云妃还欲说什么,可看着太后显然乏了,只能咽下要说的话,娇媚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怨恨。
乾清宫。
春杏从未如此激动过,她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哪怕是做梦也未这般狂喜,她也从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皇上看中,这是她曾经想也不敢想的事,乾清宫的地都是软的,一想到自己以后也要成为娘娘,她这心跳就抑制不住的加快。
随着房门被推开,一道明黄的身影顿时迈步而入,后面的王公公还带着一个御绣坊的嬷嬷,纵然他不明白皇上这是何意,可也绝不相信皇上会看中一个其貌不扬的宫女。
春杏跪在那连忙挺直身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镇定自若,可这时男人忽然在她面前蹲下身,抬手似要去握她的手腕,春杏瞬间羞红了脸。
扯过她手中的丝帕,男人放在手中端详了片刻,忽然从怀中拿出另一块绣着荷花的丝帕,眉眼间闪过一丝柔和,继而交给身后的嬷嬷。
“看看有何不同。”
春杏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九五至尊,难道皇上不是看中了她吗?
接过两方丝帕,嬷嬷开始认真查看起来,一旁的王公公神色有些异样,那块丝帕皇上可是一直都贴身收着的,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半响,嬷嬷才跪在地上将丝帕双手呈上,恭声道:“回皇上,两方丝帕一个用的是流光锦,一个用的则是普通的衫布,而且不仅两方绣样相同,就连针法也是极其相似,用的都是苏绣,针脚细腻层层叠入,此等精巧的针法宫中无一绣娘可以做到,就连老奴也不敢保证。”
话落,殿内瞬间寂静一片,男人手心一紧,平静无波的黑眸中总算有了些许涟漪,紧皱的眉头带着抹紧绷,却让人看不透他内心在想什么。
春杏眼中闪过一丝嫉恨,没想到桃儿那小妮子绣艺这么好,不还是个做粗活的命。
“有没有可能,两者同一人手所出?”
话落,王公公忍不住神色一变,怎么可能,楚小姐都死了那么久……
嬷嬷低着头沉思片刻,才正声道:“以老奴几十年的眼力来看,就算是刻意模仿,也做不到如此相似,所以两者很有可能便是同一人所绣。”
赫连策闭上眼,手心的丝帕被他进来攥在手心,宛若一谭死水的内心终于有了些许躁动。
这时王公公自然是有眼力见的看向那个春杏,声厉色茬的问道:“说,这是谁绣的!”
身为御前大总管,长年自是累积了不少威望,春杏被吓得立马低下头,瑟瑟发抖的左顾右盼起来,“这……这是奴婢绣的。”
“再不说实话,便把你十根指头砍下来!”王公公眉头一皱,语气森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