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贵妃突然冷笑一声,“当然,皇上还是很爱你的,纵然你父亲不愿意合作,也并未打算对他如何,刘牧逼死你父亲,皇上也并不知晓,直到后来才发现了这件事,如今刘家为什么一直紧咬着你哥不放?那是因为如果你哥不死,那卷遗旨就还会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刻,他刘家从始至终都在替皇上打算,所以见不得人的事最后还不是得由刘家出手,不然你以为皇上那么聪明,他会什么也不知道?”
见那个女子脸色越来越难看,佟贵妃似乎很是得意,“你可以不信我的话,但大可去问问你哥,先帝的那卷遗旨里到底写的是谁的名字,到时一切自可真相大白。”
话落,整个内殿又充斥着佟雪难受的咳嗽声,明明穿了不少衣物,可楚湫却觉得身上是那么的冷,冷到她连心都是凉的。
眼角一瞥,半响,她忽然一步一步起身,来到佟雪跟前,看着眼前这张疯狂不已的面容,目光一冷,“不管说的是真是假,你的算盘怕是要落空了,哪怕就算是真的,我也会让哥哥销毁那卷遗旨,我绝不会让天下再次陷入纷争之中。”
四目相对,佟雪只是一直费力的喘息着,咳出来的血渍甚至溅到了她身上。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还活着?”
楚湫慢慢凑过脑袋,声音冰冷,“我早就死了。”
佟雪瞳孔一缩,整个人好似就这么僵在了那,半分人气也无。
记忆中那个柔顺温婉的女子,显然与眼前这个蓬头垢面的女子重叠不到一起,那个一直跟在她后面唤楚妹妹的女子早已不见,时间会变,可丑陋的人心却一如既往的见不得人。
楚湫扭过头,重新坐在软榻上,打开窗,静静的看着窗外蔚蓝的天际,脑子一片混乱。
佟雪说的的确与李齐查到的有重合,可里面真真假假她绝不会轻信,但可以确定的是,她爹果然是刘家害死的,只是是否有那卷遗旨,她的确得向哥哥确认。
可是……佟雪说的对,如果赫连策不愿,又有谁能逼的了他,她爹明明是清白的,为何还要将她楚家其他人贬至偏远地方?
楚湫不愿去想这些,可有些事却总是浮现在心头,就算佟雪说的是真的,她也不会怪赫连策关着她爹,若是让先太子继位,天下会怎么样可想而知,若是当初她还活着,也绝不会允许爹爹把遗旨交出去,愚忠只会害死更多人,可是她想知道,刘家一直在追杀她哥,赫连策到底知不知道?
可如果他想杀她哥,在宫中有太多机会可以下手,但刘家的行为他必定是清楚的,他有没有阻止?
不知在冷清的宫殿坐了多久,屋外的风声那么大,直到外面传来阵阵脚步声,随着殿门被人推开,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顿时迈了进来。
“哎呦,娘娘您怎在这,皇上可是寻了您许久。”王德全松了好大一口气。
偌大的内殿冷清寂寥,椅子绑着的人影一动不动,地上碎裂一地瓷片,而就在软榻上正半靠着一道娇小清瘦的身影,周身环绕着一抹孤寂的气息,也不知在这待了多久。
赫连策大步上前,眉头紧皱,“你身子还未好,怎可出来这么久。”
手腕忽然被只滚烫的大手拉住,楚湫回过神,旁边的男子冷硬的轮廓上带着抹责怪,她不由轻笑一声,“报了仇,我心里才舒服些。”
楚湫自是不会让佟雪如愿,对方说这些无非就是想让她知道,赫连策间接害死了自己父亲,可先不论对方说的是真是假,她相信赫连策绝对没有想要害他爹的想法,只要他想,他哥哥和爹早就死了,佟雪到死都想算计她,真是煞费苦心。
“为了一个毒妇而脏了手,不值得。”他皱着眉将人半抱了下来。
王德全瞧了眼那边没有动静的佟贵妃,立马挥手让几个侍卫过去看看,一时间也觉得唏嘘,这佟贵妃也真是自己找死,为什么非要和楚小姐过不去,那点小伎俩居然以为能瞒的过皇上。
坐的久了,身上的确是有些凉,楚湫拉住了他的手,目光清明,“这世间哪有干净的人,其实我也会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只是方法不同罢了。”
拉着她冰凉的小手一步一步往外走去,等上了龙撵,赫连策才将人圈在怀里,用低头伏在她耳边低声道:“就算你要朕的命,朕也会给你。”
第48章 出头
周围的风声那么大, 她被圈在一个温暖的怀中, 楚湫鼻子一酸,将头埋在他怀中没有说话。
既然决定要相信一个人, 她就不该生出其他想法的。
等到了昭仁宫,眼看着她喝了药, 又询问了一番太医她的恢复情况,赫连策才准备回御书房。
“你不留下用晚膳?”楚湫立马放下药碗, 靠在软榻上看着他。
后者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轻笑一声,“一有空朕必定会来看你。”
四目相对,楚湫忍不住扭过头红了脸, 其实她就是好奇他为什么走的那么急, 以往可都不是这样的。
一旁的王德全就忍不住正声道:“近日各城县出现了大量不法之徒, 在那里造谣生事指责朝廷软弱怕事怕了那戎狄蛮人, 在百姓中造成了极其不好的影响,皇上这些日子也在忙于此事。”
闻言, 楚湫只是定定的看了他眼, 后者上前摸摸她柔顺的发丝, 声音柔和:“过几日得空了,我便带你出去走走。”
说着, 又目光如炬的看向紫意等人, “伺候好你家主子,若还有意外发生,朕定要了你们脑袋。”
“奴婢必定不敢懈怠!”
殿中一众伺候的人都纷纷跪地, 昨日之事还都历历在目,她们当然会打起十二分精神伺候主子。
等赫连策走了后,楚湫才靠在软榻上给自己倒了杯茶,拧着眉不知在想什么。
紫意拿了件披风搭在她身上,恭声道:“主子不必担心,民间的传闻奴婢也略有耳闻,但都只是些市井小民在那造谣生事,皇上必定会处置好的。”
看着窗外那蔚蓝的天际,楚湫没有说话,她担心的自然不是这个,边关地区气候恶劣,一般的将士必定不习惯,就算攻占了那等荒蛮之地,驻守的将士也不一定能够受的了那等气候,所以这次她哥哥他们必定只是以打压为主,肯定不会大举进攻。
她在想的是刘家,他们如此穷追不舍,既然如此,自己不如主动出击,断了他们的念想。
“主子,这次皇上都未曾给过您一句重话,可见皇上是真的把您放在了心里头,有皇上撑腰,那佟家必定也不能把您怎么样。”紫意凑过脑袋庆幸似的道。
楚湫看了眼殿内其他伺候的宫人,后者们立马识趣的退了下去,她才端起面前的一杯清茶,淡淡道:“我让你安排的人如何了?”
说到这,紫意也是左右环视一圈,这才凑过脑袋压低声音,“您放心,那内务府的李元海也是个识趣的,知道这宫里谁才是最后的主子,人已经安插进承乾宫了,云妃不如佟贵妃那般谨慎,为人又自负,承乾宫最好做手脚了。”
闻言,楚湫只是淡淡一笑,刘家的人都期望云妃能成为皇后诞下皇子,太后亦是如此,刘云妍也是刘家的掌上明珠,既然他们刘家那么喜欢做威胁人的事,她也要让这些人尝尝亲人离散的痛苦。
——
又施针了半月,太医才说毒血已经全部排出,又给她开了几副调养身子的药,每日又是各种补血药品,再是不愿楚湫也忍着全部吃下。
秋风冷冽,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小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赫然一片繁荣热闹的场景,其中一辆黑木马车如无人之境一般缓缓前行,路人看到上面挂着霖亲王府的木牌皆纷纷退让。
马车里的女子一袭简单秋香色束腰女裙落落大方,不施粉黛的面容上带着抹好奇,转过头又看着车厢里那个正在看书的男子轻声道:“你这样时常冒充霖亲王出行,他可知晓?”
闻言,一旁的男子只是眼角一瞥,低笑一声,“朕只是图个方便,下次再换老皇叔的腰牌。”
楚湫微微摇头,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跟着凑过去去看他手里的书,这是本讲究兵法布阵的书,她虽偶尔也看过此类书籍,一时间也与他一同看了起来。
伸手将人揽入怀中,赫连策低头吻了吻她额心,把头埋在她肩侧,嗅着那淡淡的清香眉宇间满是魇足。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她缩了缩脖子,声音轻细。
吻了吻她耳侧,男人声音低沉,“让你去看看你二姐。”
楚湫愣了愣,一时不由回头看了他眼,男人冷硬的轮廓上满是柔和,不带其他情绪,可却让她有些不解,宋天靖一直是他这边的人,难道也有不对劲?
等马车停下来时,随着帘子被撩开,一缕冷风瞬间扑面而来,赫连策率先走了下去,紧接着又将后面的女子小心的扶了下来,而这时王德全也立马给临王府门口的侍卫看了腰牌。
不多时,里面顿时急急忙忙跑出来一个中年男子,管家还在想霖亲王怎么会突然过来,可当看到外面那道丰神俊朗的人影时,吓得忙不迭迎了过去。
“皇上大驾光临,怎不提早派人前来言会一声,王爷还在户部办事,奴才立马就去派人回禀。”
管家急的满头大汗,赫连策摆摆手,“不必,朕来找天靖。”
说罢,便拉着楚湫径直入了王府,两个御林军立马跟上,时刻警惕着四周,倒是那个管家不时咽着喉咙眼神飘忽不定。
临王是异姓王,但并非身居要职,宋天靖也未多插手朝政之事,古往今来的异姓王只能这样明哲保身打消当权者的怀疑。
楚湫也是第一次来这,比起其他世家府邸,临王府的确要简朴许多,路上也并未瞧见什么下人,倒是那个管家奇奇怪怪的确可疑。
楚湫还在想赫连策带自己来这的目的,可下一刻他却领着自己去了另一条小路,显然对这临王府十分熟悉。
“皇上……世子在大殿,这……这不是去大殿的路。”那个管家低着头支支吾吾的道。
赫连策没有说话,倒是王德全意味不明的瞧了那个管家一眼,“皇上想多欣赏一下临王府的景色,怎么不行?”
“奴才不敢!”管家吓得头都快埋到地下。
楚湫微微蹙眉,刚欲问什么,可刚过一座奇峻的假山,就看到迎面走来一行人,看着有些眼生,可定睛一看才认出对方的身份。
“皇……皇上……”
看着对面走来的人,长公主猛地脚步一顿,眼神有些闪躲,后面跟着的几个丫鬟也立马跪地行礼。
女子一袭玫红色鸾袍华丽大气,那张艳丽的面容并无丝毫艳俗之色,反而透着抹上位者的威仪,只是此时眼神有些慌乱,带着抹始料未及。
四目相对,赫连策淡淡一笑,“朕却是不知,皇姐与天靖的关系也这般好。”
“长公主……是来寻世子妃来闲话家常的。”那个管家突然正声道。
偌大的花园假山奇峻连绵,扫了眼那个一直低着头的管家,楚湫忽然出声道:“从未听过世子妃与长公主情谊这般好,也真是难得。”
管家满头大汗根本不敢吭声,倒是对面的长公主忍不住多瞧了她眼,狭长的眼眸一眯,长的也不是多绝色,不过是神韵有些肖似那个楚湫罢了,她这个皇弟就宠的跟什么似的,那女人幸好死的早。
“本宫与谁闲话家常,难不成还要向秋贵妃知会一声不成?”她语气一冷。
话落,王德全立马低下了头,眼角偷偷一瞥,果然,他们皇上脸色冷了下来,这长公主也着实是个没眼色的,先皇都死了,如今还这般跋扈,真以为皇上与先皇那般能容忍她吗?
赫连策上前一步,目光灼灼的看着眼前脸色不愉的长姐,声音微冷,“秋贵妃不能,那朕可有资格过问?”
第49章 摊牌
长公主后退一步, 扫了眼对面的女子, 不由微微抬起下颌,“皇上宠爱后宫嫔妃, 我本不该过问,可秋贵妃父亲乃是罪臣, 皇上也应该考虑皇室颜面,若是父皇还在, 必定不会允许您这般做法。”
“原来皇姐这般在意皇室颜面。”赫连策目光如炬,“那驸马在外包养外室,这般有辱没皇室颜面之事,皇姐觉得该如何处置?”
四目相对, 长公主脸色一变, 眼神闪过一丝慌乱, 宽大的袖摆中五指紧握成拳。
“父皇一向疼爱皇姐, 必定不愿看到皇姐受委屈,既是如此, 那朕务必会替皇姐讨回公道, 驸马可以有很多个, 可皇室颜面却是绝不允许他人蒙羞。”他声音微沉。
看着眼前这个气势摄人的男子,长公主深呼吸一口, 不由软和下语气, “驸马……也是…一时糊涂……”
“朕只看证据。”
冷风肆虐的花园中弥漫着一抹肃穆的氛围,长公主的神色有些急切,楚湫上前一步正欲说什么, 可余光中却扫到不远处正徐徐前来的人影。
“微臣叩见皇上。”
“臣妇叩见皇上,叩见贵妃娘娘。”
来人一袭白袍温润如玉,身旁的女子亦是秀丽端庄,赫然一副琴瑟和鸣的场景,看到来人,长公主亦是神色复杂的退后一步,几番欲言又止。
“先前与世子妃多聊了几句,皇上还在询问我为何会在这呢。”她讪讪一笑。
话落,宋天靖慢慢抬起头,拱手作揖道:“吟儿近日染了风寒,长公主有时会过来探望一二,让皇上见笑了。”
楚吟低着头,脸色的确不怎么好,也比常人多穿了件衣物,好似真的不适,楚湫淡淡一笑,忽然扭过头看向一旁的男人,“皇上必定有许多话与世子说,臣妾就不打扰了,第一次来临王府,还得有劳世子妃带我多转转才行。”
说完,一直默而不语的楚吟不由多看了眼对面的女子,若说上次的感觉是她的错觉,可如今看着这个气质沉静安然的女子,那种感觉越发强烈了起来。
宋天靖垂下眸,声音恭敬,“此乃吟儿的荣幸。”
赫连策抬手系紧了她脖间披风,目光柔和,“外头冷,玩累了朕再带你回宫。”
楚湫笑着点点头,跟着便率先走在了前面,而楚吟也立马跟上,只是不经意看了眼后面的男人,手心微微一紧,她曾不止一次见过皇上对她那妹妹痴缠不清,除此之外从未见过他对何女子多加留意,如今,竟对一个替身这般宠爱,若是她那妹妹还活着,也不知会如何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