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勒家那对小鬼给你做了礼物。”他想起什么,浅浅一笑。
说让他带给姐姐,赵微树没收,说姐姐就快来了,到时候,让他们自己给她。
竹吟想起那次在视频里看到的两个小天使,乐了,笑弯了眼,“这么好吗,那我也要给他们准备礼物。”
然而说完了高兴的,一顿漫长而折磨的饭还没结束,竹吟一筷子点起一粒米,吃得和小鸡啄食一般,承受了大顿的折磨,赵微树才终于慢条斯理的拿走她筷子,“行了,你随便玩去吧。”
竹吟,“?!”她生怕赵微树反悔,飞快扔了筷子,一溜烟儿跑回来了楼上。
赵微树吃完饭,上天台,听到竹吟在卧室和朋友打电话的声音,欢快清脆,声音里听不出任何阴霾。
他静静看着那边,黑眸里蔓延开笑意。
小没良心的。
不过,他靠着窗,想,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从小到大,整个少年时代,都在混沌不堪的泥沼里跋涉,
他很早独自离家,无父无母,一人生活,乔韵死前的模样一直刻在他的脑海深处,到死也无法忘记,因此,在不经意摸到赵默成和韩芸过去的蛛丝马迹时,他无论如何,都无法装作视之不见。
十几岁年龄,同龄人开始春心萌动,喜欢上某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和初恋在夜晚的操场偷偷接吻时,他独自一人,经年累月的为亡母寻找着真相,对着那些照片和记录,一天比一天愤怒和绝望。
从一开始,陷入了完全错误的怪圈里,他漫不经心的想,他以后,大概率也不会再拥有正常的爱情或者婚姻了。
只希望,竹吟,可以平顺喜乐的走过这一生。
*
撞见赵微树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阳台上。
竹吟轻轻松了口气,放下手机,“拜,下次有空再聊。”她挂断电话,脸上刻意挂着的笑容无影无踪。
姜欣还在那边莫名其妙着,对着一通没头没尾的电话。
竹吟拉下窗帘,躺回床上,注视着天花板,唇角抿着紧紧,去香港考了SAT和托福的事情,她没告诉过任何人,相关资料,也大部分是在家时看的。
过了高考,大家也都得各奔东西,出国,也就是多隔了片海,想见的,依旧能见到,不想见的,也都再见不到了。
她闭了闭眼。γ′⌒`ヽ
(T?X′?ω?)
し─○
做了个梦,梦到了那个未完成的吻,梦里,却是完全不同的情形。
俩人面颊都滚烫着,少年呼吸灼热,神情隐忍克制,一点点落下,羽毛一般细碎温柔的吻。
倒是她,不依不饶,没脸没皮的缠上,坐在他家里,搂住他腰,软着嗓子,一声声叫他名字,“越沂,你再亲重一点。”
……声音能滴出蜜来。
简直毫无廉耻。
午夜梦回,竹吟紧紧揪着被子,想起梦里的那个自己,脸颊烧红……如果,没有之前那突如其来又混乱的一切,应该,那是他们现在的模样吧。
不过,反正,高考后,就再也见不到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没必要再多想,让越沂和他那初恋快活去吧。
她混乱想着,很快又坠入了沉沉的梦里。
年后,没几天,迎来了开学。
赵微树假期还剩着一半,她就得踩着朝霞,在冻死人的风雨雪里跑去上学。
万恶的大学生。
竹吟气咻咻的出了门。
外头也下了雪,纷纷扬扬,这个冬天,好像下不完。
嘉学内也早变成了一片银色,门口,有几个低年级的学生在扫雪,欢声笑语,拿着扫把簸箕,说是扫雪,仔细一看,根本都是在玩闹。
上到第三节课时,教室气温忽然下降。
“冻死了,怎么回事啊。”前排一男生缩了缩身子。
“我手残了,真残废了。”
“都要成冰棍儿了,空调遥控谁拿的?是不是给调成制冷了?”
池砚身体不好,畏寒,此时脸色白着,轻轻搁下笔,活动了下指关节,“空调好像故障了……”他低声对竹吟说。
竹吟也觉得冷,直起身子,把手放在空调下方感受了一下,确实,没有任何暖气流出。
大家习惯了空调,陡然没了,一个个都大声抱怨起了冷。
教室里群情激愤,俨然大型起义现场。
傅如秋去外面看了一圈,回来无奈道,“空调在外面的机子被雪堵了,出故障了。”
他打电话给厂家,大雪封路,对方说没法立马赶到,他懂点简单的机修,怕学生冻着,等了一下,打算自己动手。
学生都来劲了,哄闹着出教室,要看傅如秋修空调。
“都回去回去,这么高楼层,不怕摔下去。”傅如秋笑,把他们一一赶回去,“关好门窗,打点热水,都别冻着了。”
大家乱七八糟应好,都离开了,傅如秋仔细观察了一下空调机箱,确定没什么大问题,只是雪把吸入口和出风口都挡了,机子运转不来,就停了。
他试着清理了一下,发现外缘够不到,琢磨着手里少点工具,回头正撞见有个学生过身,“竹吟,你帮老师,上顶楼工具房拿点东西。”他叫住她,手下还忙活着。
竹吟爽快应好。
她也冻得不轻,只希望空调赶紧修好。
工具房在E的竖排顶层,竹吟之前没怎么去过,怕错过太多下节课,一路小跑,脸颊微红着。
她爬楼,上了天台,刚推开门,外头顿时吹进大团呼啸着的雪籽,狂风扑在脸上,冰冷的空撞入喉管。
她差点呼吸不过来,眯着眼睛跨步走近,天台上也积了一层厚厚的雪,一侧,好像……站着个人?
竹吟以为自己被雪迷了眼,出了错觉,揉揉眼睛,定睛一看,却依旧在。
他站在雪里,靠着围栏,长腿随意伸着,侧脸,眺着远处的雪暮。
穿得那么单薄,衬衫,薄薄的黑色校服外套,越沂听到响动,抬眸,淡淡看了她一眼,瞳孔黑而冷澈。γ′⌒`ヽ
(T?X′?ω?)
し─○
“……”竹吟沉默了。
手紧紧扣着冰冷的门,步子像被钉在了原地。
现在是上课时间……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黑色的碎发长了一点,垂眉时,微遮了视线,竹吟闻到一股浅浅的烟草味,才发现,他修长干净的指间,燃着一点未灭的火光。
男生肤色极白,干净漆黑的发,浅红的薄唇,站在雪地里,被笼在一层薄薄的雪光中,好看得不似真实。
这样站在雪里,让她想起第一次看见他时的模样,干净,纯白,让她一眼就想起了初雪。
竹吟忽然胸闷气短。
这人以前是连酒都不会喝的,现在,都碰烟了?还翘课,他凭什么擅自变成这个样子?因为被她戳破了真面目,索性自暴自弃,什么也不装了?
他看见她,移了视线,淡淡开口,“你来干什么?”和之前和她说话的语气大相径庭,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竹吟抿着唇不说话,几步上前,夺过他手里的烟,掷到地上,几下踩灭,不经意触到他手指,冷得像冰。
她一咬牙,抬手又拽了自己外套,往他脑袋上一扔,她里面也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针织衫,寒气顿时扑面而来,竹吟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寒颤,扯住身后门,拼命往外一拉。
门把手却死活不动,她用光了吃奶的劲儿,怎么拉,也拉不动。
她已经落进了身后一个冰冷的怀抱里,未等她挣扎,腰侧落下一双修长有力的手。
“出不去了。”他说,说得低,声线微哑,透着股要命的磁性。
男生近在咫尺的吐息,暧昧的落在她的后颈,滚烫又灼热。
第50章
怀里女孩温软,脱了外套,她里面只穿着那薄薄的针织衫,曲线春水一般柔软,严丝缝合的贴着他冰冷的身体。
女孩身上一丝丝的暖,度到他身上,温暖,逐渐也点燃了他,男生低头,嗅到她发丝上清甜的香,下巴搁在她柔软的发顶,极尽亲密的姿态。
竹吟浑身发抖,像是冷,又像是热。
挣扎逐渐停了下来。
越沂从身后搂着她,没动,手臂落在她腰上,明明该是很轻佻的动作,可是,少年眉眼沉静,唇红齿白,神态一点不显狎昵,叫人根本讨厌不起来。
理智上是抗拒的,可是即使过了这么久,没有见也没有碰他,她有些绝望的发现,他对她的吸引力丝毫没有下降。
只是出于荷尔蒙,无法控制的反应,她恨恨的想。
简直像是罂粟一般。
“别让我厌恶你。”竹吟回过神,沉着脸,重重甩开他的手,她用尽全力一拉门前的门,结着的冰棱破碎开,那扇门陡然被拉开,发出粗重的吱呀声。
她差点跌了进去,勉力站稳后,竹吟头也不回,跌跌撞撞,大步走下楼梯。
衣裳单薄的少年,被她这样甩在身后,独自留在了空荡荡的天台上。
被那样粗暴的拒绝,他一点不意外,薄唇勾了个自嘲的笑,倚回了栏杆。
反正,不是早被厌恶了么,只是多一点,少一点的区别。
他垂眸,看到女孩白色的外衣,落在地上,和雪一个颜色,她没拿走,就那样静静落在了地上。
*
二月底时,竹吟收到了三份来自大洋彼岸的录取通知。
三月开春,高考百日誓师,天气一天比一天明媚,春暖花开,四月底,五月初时,成年礼,高三毕业典礼。
毕竟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成人礼,随后即将面对高考后的分离,班里气氛很是热烈,大家都短暂从题海和试卷里抬起头来,松了口气,学校给他们划出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来准备这场成人礼,已经足够大方而奢侈。
不过说是成人礼,竹吟十八岁生日却在六月初,就在高考前几天,她估摸着自己应该是暂时没心情庆祝的。
文科班女孩子多,这种时候,尤其热闹。
“竹子,来……”竹吟在座位上看书,见一堆女生笑嘻嘻的从办公室回来,在桌上摊开了全套工具,互相参考,余枚见她依旧素着一张脸,忍不住招呼她过来。
“顺便给你撸个妆。”她叫竹吟在对面坐下,“待会儿你要去台上拍照,照出来好看。”
竹吟笑眯眯谢过,微扬起头,任由她摆弄,直到余枚满意的挥手,示意可以了,她方才离开,回到座位。
池砚在座位上看书,见她回来,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漂亮的黑眸里含了赞赏。
“很奇怪么?”竹吟顺手摸过后桌宋婵一面小镜子,照了照自己。
池砚笑,“不,很好看。”
镜子太小,照不出一整张脸,竹吟听他这样说,也就安心放弃再照了,池砚虽然性格温柔,却也直率诚实,反正不会害她,他说好看,至少应该是能看的水平。
他们的成人礼在下午三点开始,一直延续到晚上。
竹吟随着文重班同学一起去礼堂,是个很晴朗的天气,春夏之交的日子,温暖,阳光清朗,而不刺眼,一切似乎都浸透在一派暖意融融的春光里。
“我听说待会儿有学生代表发言。”
“谁啊?”
“哪个班的?”
路上,不知道谁提起了一句话头。
“池砚,学校找你了吗?”池砚和竹吟走在一排,前面有人回头问。
能被选做成年礼兼毕业典礼上发言的学生代表,在嘉学,当然最重要的标准就是成绩,因此,大家第一想到就是问池砚。
“没有。”池砚摇头。
“肯定是找的理科班那边的。”有个男生嘀咕,半晌,越想越不服气,“凭什么啊。”
“就是啊……至少一边出一个吧。”按成绩,文科又不能和理科直接比成绩,说穿了,就是嘉学的破传统,重理轻文吧。
“池砚,你高考争口气啊,考个省文科状元给他们看看。”
池砚被几个男生勒着脖子,一顿狂摇,竹吟抿唇笑,看那堆人闹。
正闹着,有人从前方打探消息回来,“学校好像找的是理重班的越沂。”
竹吟听到这名字,面上笑缓缓沉了下去,听到前面俩人对话,男生皱着眉,“……那人也真是牛掰了,一直第一,高三下成绩好像还进步了,前段时间五校联考,把市一中那边第一压下几十分,听说一中教导主任脸都绿了。”
“怪不得找他咯,老高想让人家冲状元吧。”
市一中和嘉学一直是势不两立的竞争关系,每年从录取率,到全省前百,到top大学录取人数,再到状元,什么都争。
竹吟沉默听着。
听他们说了一路,左右离不开那个名字,心下起了几分烦闷,幸亏很快就到。
礼堂很宽敞,能容纳嘉学高中部,三级的学生,成人礼只有高三参加,按道理,应该很宽松,可是,他们刚进,看到一群夹着书的小姑娘,飞快从门后溜过。
“是来观礼的。”池砚盯着一人,看清她胸口挂着的校牌,“学妹。”
“喔……”竹吟回想起自己高一时,好像也偷偷过来看过赵微树的成年礼。
不知不觉都过去了两年,记忆都已经有些模糊。
他们班座位被安排在礼堂左上侧。
成人礼在下午的活动挺无聊,先是冗长的校长发言,诗歌朗诵等一系列节目,,随后,学生代表发言,播放过去学长学姐在大学里录好的高考加油视频,最后由班主任,给自己班的学生亲自戴上成年礼帽。
台上当然站不下那么多人,在每个班也就选两个代表,校长交代说尽量找一个男生一个女生。
文重班学生对这没什么兴趣,傅如秋索性就自己指了,叫了竹吟和池砚,也不知道到底是按成绩排,还是有什么别的挑选方法。
“竹子,上去……”宋婵回身,揪揪她的衣角,小声说,“快到了,你们俩要不要提前先去后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