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微树怕是要疯。
想到他可能的反应,竹吟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想着还是算了,无论如何,也要瞒下去。
她哥应该算是个洁身自好的人,她就指望他经验少,看不出来什么吧。
“师傅,麻烦在这边停一下。”好在五六点时,街道上车流量不大,司机按她说的靠边,竹吟下车,匆匆跑去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买了包紧急避孕药。
虽说,昨天他没弄在里面,还是吃了保险,她可不想弄出什么意外事件来。
吃完后,竹吟定定坐在车上,看着眼前迅速移动的景物。
昨晚的事情,算是给这三年的纠葛不清划上了句号,为她少女时代的喜欢做一个交待。
或许是蓄谋已久,又或许,只是昨晚酒精带来的疯狂和一时冲动,原本饭桌上,竹吟喝得迷迷糊糊,一看到他的脸时,登时清醒。
自然而然,被他抱起来时,一点也没有抵触,甚至只想再多一点,更近一点。
她就是喜欢他,不管到底是被皮相还是被什么别的吸引,无论怎么告诉自己要讨厌他,也控制不了,竹吟恨恨想。
想让他变成自己的,一次也好,她都要走了,为什么还要忍?
埋在他怀里,竹吟忽然起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池砚那天告诉她,难得碰上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不要后悔,她想,这一场之后,自己应该不会再有后悔和遗憾了吧。
*
登机前,她给赵微树发了短信,随后把手机关机。
一上飞机,竹吟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身上还隐隐作痛,她也真是不知道,这种事情,有什么舒服的……第一二次,除了疼之外,没有别的任何感觉,后来……
竹吟脸微微涨红了,闭着眼睛,不再想这件事情。
午饭她没什么胃口,一直到晚上,才去要了杯热茶,小口抿下,吃了半份飞机餐,回自己座位,搭着毛毯又睡着了。
飞机到纽约时,当地时间,已经是晚上。
赵微树已经开车到了机场,顺利接到她。
六月的纽约,白天天气燥热,晚上气温降了下来,倒是有几分些微的凉。
赵微树接过妹妹行李,见她裹得严严实实,薄外套拉链一直拉到下巴,“你怎么裹这么多?”
“之前在家感冒了。”竹吟瓮声瓮气答。
她本来只穿着件棉T,后来在飞机上,旁侧坐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看她眼神无端复杂。
竹吟去洗手间照了照镜子,才发现,自己侧颈上的咬痕,浅浅的,不重,却在极其明显的位置,暧昧无比。
她才想起昨晚,他亲她那儿,一阵酥酥麻麻的疼,她当时太疼,没在意那处,没想到,居然也被他留了个这样的印儿。
……臭闷骚,装纯情。
竹吟咬牙切齿,最后不得不临时翻出一件外套套上,想着到了纽约,第二天就得去买衣服,国内带来那些,肯定是暂时都穿不了了。
赵微树给她拉开副驾车门,竹吟坐了上去,没来得及说话,
汽车后座忽然探出两个小脑袋儿,惹眼的金色鬈发,蓝汪汪的眼睛,“竹!”他们发不太出竹这个音,听起来更像CHU,欢天喜地,一左一右,往前探着身子,
竹吟一愣,飞快记起了,是之前和赵微树打电话时,在视频里见到过的,邻居米勒太太家的两个小孙子。
“他们非得跟着来。”赵微树用中文说,语气有些不耐,眼底却压了隐隐笑。
“我们给你准备了礼物,欢迎来纽约。”诺亚率先说,奶声奶气,口音很纯正的英语,竹吟听着不费力赫。
她接过那两个打着丝带的礼物,握了他小手,弯起眼睛,“谢谢。”
在一人头上撸了一把,软软的,她心情很是愉快,赵微树开车很平稳,不晃,夜色渐浓。
公路的尽头,是个带着小花园的房子,大片蓬勃的绿色,蔷薇正值花季,热烈的绯色,绽放在夜色里,爬在墙上,开成一大片瑰丽的花海。
竹吟随着哥哥下了车,双胞胎一左一右拉着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声音清脆,赵微树帮她拿着行李,走在最前。
没有赵默成,没有韩芸……过去的一切,都被抛在了脑后。
她即将开始全新的生活了。
*
越沂醒来时,第一反应,是睁眼找她。
身侧已经不见人,床单上只留着小小的凹痕,他心里缓缓下沉,迅速起身。
他很少睡那么熟,昨天睡太晚,又搂着她,睡了生平第一次,这么安稳绵长的一觉。
越沂起身,打开房门,每个房间都迅速看了一遍,没人,再找一遍,依旧没人。
他脸色苍白,回房拿了手机,迅速拨通了一个号码。
“你说竹子?”姜欣被电话吵醒时,一看时间,才早上七点,她昨晚嗨过头了,一大早接到电话,原本有些愤愤然,一听那边的声音,愣了。
“号码是这个……”她从通讯录里找出新号码。
竹子特别喜欢换号码,几年下来,都换了好几个了,幸亏她还存着她新号。
不过……为什么越沂会找她?还是这么一大早,声音虽然平静,掩着一股遮不住的躁,她挺少听见越沂这样的语气。
越沂挂了电话,拨通了那个号码。
已关机。
无论打多少次,只有这个冰冷的提示音。
他换好衣服,出门,去她家,大门依旧紧闭着,屋内没有任何光亮和响动。
他不知在那站了多久,对着那扇紧闭的房门。
直到隔壁房门打开,出来了个二十多岁年轻姑娘,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的男生,犹豫了很久,还是开口说,“那个,这户人家,已经搬走了。”
越沂抬眸看了她一眼。
没想到是这么好看一张脸……虽然年纪比她小,姑娘都被看得有些脸红。
她对原先住在这里的人印象很深,记得是一对兄妹,哥哥长得很帅,原本她还有点动心,可是还没过多久,哥哥就开始经常不在家,甚至在今年,即使是在寒暑假,也没怎么回过。
她和妹妹问起过,妹妹说是他们要搬家啦,不住这儿了,她当时还失望了很久。
男生开口问她,脸色苍白,只有一双形状好看的眼睛,漆黑得过分,“……她搬去哪了?”声音冷而沉,有些淡淡的涩。
姑娘莫名有些害怕,“不知道。”她摇头。
……
一天,两天,三天……
时隔十年,又是这样,再一次消失,谁都找不到,家里不见人影,问同学朋友,甚至没有一个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他找遍了整个宁市,甚至去了G市,她依旧杳无音讯。
填志愿那天,她没有来学校,学校最后公布的录取名单里,根本没有赵竹吟的名字。
他之前设想过的甜,都变成了笑话。
夏初的宁市,暴雨来得猝不及防,越沂走在雨里,想起十年前的车站,也是这样一场大雨。
说好了会来车站送他,他就在那等了一整天,男孩在车站门口,等着她,从上午等到晚上,大雨倾盆,一直不见她的影子,他执拗着不肯走,受了那场雨,最后差点演变成肺炎。
而十年后,重逢时,她甚至不记得他了。
十多年过去了,他早该意识到,在赵竹吟眼里,他依旧只是个随时被弃之若履的存在。
赵竹吟从没想过要和他认真,高兴了,和他玩玩,不高兴了,就冷淡他,一直是这样……或许,临走之前那一晚,也不过把他当成了谁的替身。
就连她那晚异样的主动也一下找到了理由,把他睡完了就跑……的确是赵竹吟一贯的风格。
越沂站在雨里,黑发被雨濡湿,身姿挺拔,像一杆青竹,越发显得清俊无双,只是眸子异样的漆黑,脸色却是病态的苍白。
他指尖冰凉,雨水从颊侧落下,冰冰凉凉,没有一丝温度,男生漠然抬眸,看向远处阴沉的天幕。
这辈子,如果,再让他遇到她。
第53章
竹吟百无聊赖的喝着一杯乌龙茶,冲水面上吹了一口,看茶叶簌簌的飘开,又聚拢,不时抬头看看时间。
她拉开雅座窗帘,五月份,梅雨时节,外头又下起了绵绵细雨,街道浸润在一片水光里,一起都朦朦胧胧,行人脚步匆匆,和纽约截然不同的市景。
看惯了的景色,只有在这时,她才有种切实的感觉,她确实是回国了。
雅座门被拉开,女人收好伞,笼了笼头发,把伞搁在外头,方才进门。
“你还知道回来?”姜欣没好气的坐下,把手里拎着的包,往座椅上重重一放。
当年高考后,直接跑出了国,大学四年没有回过一次。
后来,她也还是在大三的时候,偶然登陆了一次自己高中时用的邮箱,在里面看到竹吟给发过来的一封邮件,俩人后来才渐渐又有了联系。
竹吟只是笑,“给。”她把茶杯推到姜欣面前,“消消火,请你吃饭赔罪,接下来一整天,都陪你。”
很亲热的语气,和这几年间,隔着邮件电话时并无差别。
姜欣接过茶杯,抬眸看了看她。
竹吟只随意化了点淡妆,杏仁眼儿依旧清亮,皮肤是自然的雪白,低头喝茶时,长睫毛微微垂落下来,清纯和美艳交加。
比起高中时代,好像出落得更加漂亮,极其惹眼。
她原本就美得很灵,此时更加明显,长着张清纯的脸,微眯着眼睛看人时,很勾人,让人想起慵懒的猫。
“你这次回国待多久?”姜欣问。
“可能得一阵子吧。”竹吟把玩着杯柄,随口应道,“我现在在宁市晚报上班。”
竹吟大学修的文学和新闻双学位,毕业后,原本,赵微树想要她留在美国工作。
竹吟自己没有特别明确的意向,找工作时,广撒网,在国外随手给宁市晚报投了份简历,不料很快接到面试通知。
宁市晚报是国内数一数二的纸媒,那份工作的前景和待遇都很不错,竹吟犹豫了几天,还是回国参加了面试。
她形象好,学历高,口语又好,面试官对她极其满意,一切顺顺当当,很快,正式录用通知就下来了。
在国外过了六年,竹吟一直很忙,学习,实习,交际,闲下来时陪隔壁米勒太太家的双胞胎玩玩,生活充实,基本没有停顿机会。
她也没再做过噩梦,甚至连赵默成和韩芸的脸,都差不多要记不清楚。
原本,赵微树不太愿意让她回宁市工作,竹吟自觉机会很好,不去太浪费,兄妹俩协商了很久,最后赵微树才妥协,答应让她回国先试两年。
“你这工作不错啊。”姜欣不无羡慕。
她毕业后,在一家互联网企业工作,待遇也还可以,只是忙得要命,忙起来,把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
俩人随意聊着,偶然提起了高中同学近况,时旸好像都在和宋婵筹备结婚了,杨晨天也出了国,何书回家继承了企业……听起来,似乎都很不错。
“当年有个奇怪的事情。”姜欣喝了口茶,“高考完那天早上,特别早的时候,好像还才六七点,越沂给我打了个电话,问了你号码,你们后来还有联系吗?”
她记得上高一时,竹吟和班长坐了一年同桌,当时关系,应该还算得上不错。
听到那个名字,竹吟眼神有些不自在,低头喝茶,掩饰下来,“没怎么联系了,我们本来就不是很熟。”
姜欣啧了声,“你们当年那关系,还叫不熟?”
不过她想起越沂本来就是那么冷淡的性格,竹吟后来也和他不在一个班,甚至还有了绯闻男友,关系淡下来也是正常的。
“他当年差点搞了个大事情。”姜欣回忆起来,慢吞吞说。
当年的省理科状元,差点没去大学报道。
莫名其妙的,志愿都没报,把班主任急坏了,那天姜欣在学校见过他一次,吓了一跳,她从没见过越沂那么消沉的模样,似乎已经万事不在意了。
十八岁的少年,身上居然透出一股浓重的,绝望又厌世的气质,只是短短月余不见,她不知道一个人能发生这么大变化。
竹吟,“……”她握着杯子的手有些紧,茶水滚烫,杯身烫得人有些发疼,她没察觉到指尖的疼,脸上笑也敛了。
“后来呢?”她轻轻问。
“后来?学校给他报的志愿,再之后,好像又好了,学神嘛,智商高,一路开挂。”姜欣笑,“就不是我等凡人能比的了。”她伸了个懒腰。
“我很久也没和他联系过了,后面也都是听说的。”她补充。
越沂学生时代就不是个对交际很热络的人,上大学之后,和她的圈子更加不是一体的,高中毕业后的同学聚会,他一次也没有参加过。
竹吟轻轻出了一口气。
饭菜逐渐上来了,话题很快转到了别的地方。
“以后有事没事多联系。”走前,姜欣交待,“下月我们有高中同学聚会,你去不去?”
竹吟有些心不在焉,撑开了伞,宁市潮湿的天气,恰巧又是梅雨季节,滴滴答答下个不停,“你到时候和我说一声。”她应。
都过去六年了。
她定定看着深深的天幕。
说不定,他都已经和谁修成正果,结婚了吧。
*
在宁市晚报工作挺轻松,偶尔出采访,写稿子,晚上能按时下班,竹吟对目前的生活很满意。
宁市夜生活出了名的丰富,这天下班早,竹吟收拾东西,正想回家,被林一禾拉住,她比竹吟先来报社两年,算是前辈,性格很活泼。
“回去那么早干嘛。”她冲竹吟挤挤眼,“海归,带你看看宁市夜生活。”
竹吟笑笑,没告诉她,她之前在宁市住过的事情,回家换了身衣服,随着林一禾出了门。
吃完饭后,俩人逛街,晚上九十点,林一禾拉着她,
酒吧名牌是暗蓝色,闪着微光,烘托出正中的花体英文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