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arity”,透明。
林一禾推门,领她进去,内里光线昏暗,有个弹吉他的男人,坐在正中的舞台,音乐声混杂着股淡淡的烟味,清冽的酒香,环境是独属于深夜酒吧的暧昧。
竹吟点了杯特调伏特加,香草味的底酒,加了苏打水,香甜味挺浓,她细细抿了一口,在舌尖上品着。
林一禾身姿袅娜,端着酒冲她走来,她玩得很开,在这边有熟人,冲竹吟扬起下巴,“去撩帅哥啊?”她掀起唇角,点点对面。
竹吟笑笑,拒绝了。
对酒吧这种地方,竹吟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抵触,她喜欢喝各种特调饮料,在国外时,也没少随朋友一起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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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这破地方,就不是什么好人待的,大灯不开,走路都绊脚。
丁辰在心里骂着,一边磕磕绊绊走过去,艰难的睁大眼睛,在一身酒气的人堆里找着薛成凯的脸。
看了一圈,屁都没找着。
“越哥,要不回去吧?”丁辰侧头问,越沂平时滴酒不沾,对来酒吧这地方,估计也是敬谢不敏,还惹上了那些来搭讪的女的,一路络绎不绝。
越沂很招人,他老早知道。
他们从公司出来不久,没回家换衣服,越沂就穿一身这么简单的衬衫,黑色西裤,袖口微微卷起,露出干净的腕骨。
男人身材修长,窄腰长腿,站在那里,不说话,就足够招人。
他身上那股子气质,在酒吧这种地方,更加惹眼,太容易上钩的男人没吸引力,反而是他这种,脸长得极好,看着禁欲冷淡,有挑战性的,更加招桃花。
只是这么几年,也没见过越沂对哪个女人感兴趣过,可能不是装出来的,是真的清心寡欲,他们都偷偷怀疑,他现在还是处男。
薛成凯失恋,被一个酒吧认识的女的勾了心,又被甩了,几天没回家,也没去公司。
薛成凯和越沂是大学同学,关系算得上可以,组里项目做到一半,他半路掉链子,只听到有人说在clarity见过他。
酒吧里认识的女的……能有多好,丁辰想,还搞得越哥亲自跑来找他。
他目光逡巡了一番,有些鄙夷,直到落在吧台旁,一个懒懒坐着的女人身上。
她穿着米白色小吊带,外面一层雾蓝的雪纺外衫,轻飘飘,更衬得肌肤如雪。
面孔浸润在昏暗的灯光里,面颊雪白,光润的长发落在颊侧,头发颜色有些发蜜,口红也是浅浅的暖橘色。
女人骨骼纤小,虽然只是懒懒坐着,但能看出来,曲线极其玲珑。
丁辰定定看着,见她看过来,一双很清澄的杏眼,似乎微醺,眯成了狭长的形状,只是一眼,看得丁辰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薛二不是就被这女的骗的吧?”他低声骂了句。
越沂沉默着,丁辰触到他目光,愣了,僵住,再不说话了。
竹吟喝得有些迷糊,浑身松了力,迷糊看到对面站着的年轻男人。
他右手搁在吧台沿上,修长,削薄,皮肤干干净净,紧绷着,能看清手背上,冷白的皮肤上的静脉血管。
“来一杯吗?”她扬起小脸,声音糯糯的,有些含糊,她喜欢手好看的男人,好多年过去了,好像从少女时代开始,这个喜好就没有变过。
就是不知道长得怎么样。
很高,黑暗里,最能看清的是一双眼睛,沉湛的黑,形状勾人,很好看的桃花眼,但是丝毫不显轻浮,清冷内敛,几乎看不出任何情绪。
很符合她的审美。
不接她的酒,还挺少见……竹吟浅浅打了个呵欠,看着面前男人,一双眼睛水光潋滟。
酒吧里灯光迷转,亮光转到了这处,她看清了对面男人脸的全貌,清瘦的下颌,眉眼极清俊,修眉薄唇,像是工笔画画出,根本不像是能在酒吧这种地方能看到的人。
只是一双眼,淡漠的看着她,冷得像在冰水里浸透过一般。
竹吟一个激灵,酒顿时都被吓醒了,她扔了酒杯,跳下椅子。
好在她今天穿的是双柔软的平底鞋,竹吟一路狂奔到门口,像被鬼赶着一样,脸白了,头都不敢回,出门就抬手拦了俩出租,上车,迅速报了地名。
“师傅,快点。”她催促,喘息声还未平息,小脸涨得通红。
司机忙发车,闻到她身上酒味儿,“好嘞。”
她这才敢回头,隔着窗户,看了一眼酒吧大门,没有人出来,她仰躺在座位上,长长出了口气。
心情难以形容的复杂。
这么多年,她梦见过他……不过,都是在一些,咳,略微荒唐的梦里。
成年人正常的生理需求,竹吟也没多想什么,毕竟,越沂是她第一次的对象,又哪里都无可挑剔,欲求不满时,想起他,很正常。
她靠在椅背上,怔怔的想。
女人身上清浅的香味似乎还残余在座位上。
暗沉的灯光里,高脚凳上,搁着个米色的包,侧面还吊了个小猫挂饰,落在凳子上,扎眼得有些滑稽。
他俯身捡起。
身份证,护照,银行卡……工作吊牌,内容丰富,应有尽有。
名字都是一个,赵竹吟。
第54章
人一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竹吟回家,都洗完澡换好睡衣了,临时整理第二天上班要用的东西,才发现自己包不见了。
浑身上下,重要物品就只剩了一个手机。
也不知道是扔酒吧里了,还是出租车上,哪里都有可能,那包她刚买不到一个月,也就算了,问题是她的身份证银行卡,护照什么都都在包里,要把这些一件件都补办起来,光是想想,简直都麻烦到炸。
第二天竹吟去上班,提前到了公司,借的同事的卡刷进门。
一大早,她刚来得及申请补办工牌,主编开始催她出采访,采访对象是个昆曲大家,住在城南,从报社开车过去就得两个小时,竹吟早餐都没吃,直接匆匆出门。
上午十点抵达,等她完成采访工作,已经下午三点,老人家很热情,要留她吃饭,竹吟想着还等着自己的一大堆破事儿,还是婉拒了他的好意。
她打算先回报社拿工牌,等明天做完工作,缓口气,再一一去补办那一大堆证件。
竹吟打车回报社,坐在车上,正在看刚拍下的照片,接到个电话,一看屏幕上名字,她没好气接起,“又怎么了?”
那边传来年轻男人清朗的声音,腔调懒洋洋的,“来接你,去吃个晚饭。”
“没空。”
“啧,我到你家破报社门口了。”出租车在报社门口停下,竹吟钻出车,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叫她名字。
高大的年轻男人,倚门站着,冲她挥了挥手
竹吟走过,磨了磨牙,重重在他背上一拍,“在部队里混了这么多年,没教会你站好?”
司凛直起身子,有些戏谑的笑,俯身看他,“怎么站,都比你高。”
他穿着便装,成熟了很多,五官俊朗,眉目间有股英气。
因为常年在部队,少年时,脸上那股玩世不恭的神情淡了很多,不说话冷着脸时,看着居然也像模像样,只是笑时,露出那两颗尖尖的虎牙,原来的神态就回来了。
和司凛第一次联系上是在大概三年前,他在部队,很忙,竹吟也忙,又隔着一片海,联系便也只是断断续续。
直到她今年回国,司凛请假出来见了她一面,他现在在南方军区,驻扎地离宁市很近,于是开始经常隔三差五过来找她。
六年过去了,竹吟逐渐也想通了,韩芸和赵默成那些破事儿,怪在司凛头上是没道理的,甚至韩芸的脸,在她记忆里也都开始模糊了。
司凛也变化了很多,加上他和她见面时,司凛对那两人绝口不提,她也就不再能时时刻刻把他和韩芸联系在一起。
第一次见面时,竹吟略有些僵硬,倒是司凛,对她的态度,和六七年前基本没什么区别,依旧动不动嘲笑她,多是戏谑熟稔的语气,仿佛那六七年间的空白都不存在一般,竹吟也就开始逐渐放松,甚至觉得,在他面前,自己好像也跟着幼稚。
“帮赵微树看着你。”司凛说,“别让你被路边随便一个谁骗走了。”
竹吟翻了个白眼,“要你管。”
“臭丫头。”司凛懒洋洋一笑。
“要你看着我干嘛,我哥估计巴不得我早点带个男人回去。”
赵微树现在还没结婚,竹吟每年的新年愿望都是他可以早点给她带个嫂子回来,一直落空,他似乎对这件事情完全没有兴趣。
竹吟回忆起,好像从少年时代开始,就没见他和哪个女孩子热络,竹吟有段时间几乎以为他喜欢男的,可是后来发现,好像也没有。
可能就是个极端的工作狂性格吧,她只能这么想。
偏偏他又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竹吟几年前随口说了句,我以后也不结婚算了,赵微树脸色特别难看,吓得她接下来几天都给他赔罪,说是只是开玩笑,好几天,才把他给哄顺气了。
司凛不置可否。
她出去采访,把头发扎成了个小揪揪,圆圆的,束在发顶,看着怪可爱,司凛低头琢磨了下,忍不住伸手揪住,搓了一搓。
竹吟发丝很光滑,团子毛绒绒的,手感很不错。
“弄坏了,你帮我扎喔。”竹吟甩下他的手。
“行啊。”司凛想到了什么,笑出声,“只要你敢顶着我扎的头发出去。”
“你进去拿你的东西,晚饭我订好了。”他说,“最近我休假,心情好,白请你吃几顿饭,你赶紧抓住机会。”
竹吟和他一路拌嘴,司凛说是要在外面等她,可是实际上,脚步没停,依旧一路跟着她,进了报社。
好在报社同事大部分都认识他了,之前也有人问过,竹吟嫌麻烦,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解释自己和司凛这一头包的关系,也不想再提起赵默成和韩芸,索性直接都说是哥哥。
不远处,马路边。
丁辰坐在驾驶座上,回头看了眼越沂眼色,咽了咽口水。
那位……看起来,有男朋友了嘛,感情还挺好。
他也不知道越哥怎么回事,只是在酒吧里被邀请喝一杯酒,见了一面,难道就看上人家了?
他在心里腹诽,长得是好看,可是那种泡酒吧,还能随便请陌生男人喝酒的女的,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人,根本配不上越哥好不好。
这是什么世道,为什么好男人,偏偏都会被这种坏女人吸引?
男人清隽的面庞笼罩在阴影里,平静的看着那两个背影一起进了报社门,几分钟后,并肩出来,她上了那个男人的车。
以她的性格,漫长的六年间,耐不住寂寞,去找别人,多正常。
越沂抿着的薄唇松了,勾出一个讥诮的弧度。
六年里,无数个日夜,他想她,思之如狂,甚至想过,只要她回来,之前的一切,他都可以不计较。
可是赵竹吟没有,依旧杳无音讯,六年里,她过得很好,无忧无虑,有了新的朋友和男人。
被留在阴影里的,从来都只有他一个。
“你进去。”越沂淡淡道,“留个号码。”
“写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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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吟昨晚连夜整理好录音,第二天,整个上午都忙进忙出,忙着写稿改稿,把初稿定好后,她松了口气,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才发觉已经到了中午,她饿得前胸贴后背,站都有些站不稳了。
“竹子,辛苦了啊。”隔壁林一禾在吃外卖,见她弄完了起身,探身冲她笑。
她那天在酒吧不告而别,后来打电话给林一禾解释,她倒是也没介意什么,还帮她联系了clarity工作人员,可惜没有看到她的包,说是估计被别的顾客捡走了。
竹吟揉了揉揉眼睛,“还好,就是明天还要去补那些证……”一想到这茬,她就脑袋疼,愁到不行。
“对了,昨天下午有人找你。”林一禾忽然想起,“你和你哥走之后,大概五六点的时候。”
“好像说是捡到了你的东西,你联系一下,看看是不是捡了你的包。”
竹吟本来无精打采,懒洋洋听着,听到这句,一下来了精神。
兴奋之余,她却恍然想起一个人,缩了缩,小声问,“一禾姐,找我的那个人……男的女的?多大岁数,什么模样?”
“年轻男人。”林一禾想了想。
竹吟,“……”要是是她想的那个人的话,她还是老老实实,一件件去补办那些证件算了。
又听她补充,“不高不矮,大概一米七多点,长得一般,就普通人模样。”
竹吟顿时松了口气,肯定不是越沂了。
她想酒吧里那么多人,也不一定就被他捡到了,说不定,他现在对碰她的东西根本一点兴趣没有,看到了也不会捡。
“他给我留了电话。”林一禾递过一张便笺。
字迹很潦草,丁辰,155xxxxxxxx
竹吟吃了午饭,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拨通了那个号码。
“喂?”电话那头传来了男人声音,糙糙的,有些不耐烦。
“您好,我叫赵竹吟,昨天,我同事说是您捡到了我的东西,留了这个电话号码。”
那边声音变了变,热情了不少,“哦哦,是的,我前天晚上,在酒吧捡到了一个包。”
“你身份证号码是多少?”看起来是怕她冒领,丁辰声音有些警惕。
挺谨慎靠谱的好心人,竹吟抿唇笑了,流畅的报出了一串数字。
“我现在手里还有点工作,你要是不忙的话,可以自己过来拿吗?”丁辰声音有些模糊,似乎在一边打电话一边走路。
竹吟忙回答,“可以的,不好意思再麻烦您跑一趟了,您给我地址,今天下午方便吗?我大概三点可以过来取。”
过了一会儿,丁辰应好,“那就今天下午三点吧,地址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