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生漠然地看着菲儿公主被关在门外。
是来找唐老板的么。
菲儿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晚风有点凉，顾长生走了过去，他开口道：“店铺的开门时间是早上九点。”
菲儿本来以为今晚就能见到那个男人了，没想到他竟然不在。
只是，这个女生又是谁？
“她是谁？”菲儿问道。
顾长生沉默了一下，回道：“她是这家宠物医馆的医生，也是唐老板的妻子。”
“不可能！”菲儿立刻反驳道：“他不可能结婚！”
青年僧侣面不改色。
虽然她是公主，他却也并没有多在意。
菲儿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转过身，快步离去。
可她还是觉得这个女孩不可能是他的妻子，除非——他不是唐。
只是同姓吗？
从港湾事件开始她就有了疑惑，但不能肯定。只是看到“唐”这个字，心脏疯狂跳动。隐隐约约觉得，她可能猜对了。
然而，得知禾楚灵的身份后，她又忍不住怀疑——难道只是巧合？
“唐老板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问道。
“很普通的人。结婚之前他独自经营一家杂货铺，几乎破产，每天也是帮街坊们修东西，顺便蹭饭。”关于唐十九，顾长生早就调查过了。
这三年，他的生活几乎可以用“废柴”两个字来形容。
即使结婚后，也没太大干劲。
每天跑腿送货，和元月镇的人相处的都不错。他就和井四街其他人一样，毫不起眼。
菲儿也知道自己太异想天开了，那个人怎么可能出现在地球？并且，一住就是三年？可是如果不亲自看一眼她还是不甘心。
“明天八点，你来找我。”她开口道。
“好的。”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和顾长生去了那家店铺。
店门紧闭。
禾楚灵这个时间点还在屋里制作宠物粮，平时大家看病除了急诊，基本都在九点以后。
元月镇的生活作息非常悠闲，禾楚灵待久了发现自己也有点懒散。
顾长生是不知道公主为什么要执着于这家门面。
他站在河边，黑色的袈裟十分显眼。
就连垂钓的老头都忍不住说道：“大师，我能从你这里求一道平安符吗？”
“抱歉，贫僧不会写符咒。”
“归安寺的高僧还有不会符咒的呀……”
“实在惭愧。”他嘴里是这么说的，脸上却毫无惭愧之色。
老者笑了笑，他专心致志的钓着湖里的鱼。
突然，鱼钩动了。
“一条好鱼上钩咯。”
远处，一辆电动车缓缓开来。唐十九从上面跳了下来，他刚落地就迫不及待的喊道：“我回来啦，快开门——”
第053章
楼上, 禾楚灵刚把头发吹干, 她用梳子随便梳了两下，便跑下来给唐十九开门。
本来以为他还要再过两天才会回来，没想到这么快。
小白团也跑了下来。
她打开门, 首先看到的并不是唐十九, 而是那个站在台阶下方的年轻女子。
好像是……昨晚的那个？
克雷斯打了个哈欠，它换个姿势，继续睡觉。
“唐……唐老板？”菲儿一脸紧张的看着他。
唐十九怀里抱着一个东西，用黑布裹着，看不出是什么。
他看了一眼一大早就光顾的人, 问道：“怎么了？”
清晨的元月镇到处都是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
男人穿着简单的深灰色布衫, 眉眼如墨, 哪怕只是一眼, 也与记忆中的那张容颜相重叠。
菲儿屏住了呼吸，明明知道他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小地方, 却又异常笃定，就是他。
在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找到第二个。
“你……你还记得我吗？”她的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经历过各种大场合的她，此时却像个刚出闺阁的小姑娘。
“你是……”唐十九看着他, 露出了沉思的神色。
禾楚灵站在门口，她看了看这位美貌的女子, 又看了看唐十九——他们认识啊？
唐十九想了一会儿, 他突然露恍然大悟的神色：“啊！我想起来了！”
菲儿也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你是隔壁王大叔的女儿吧！当初, 你还那么小的时候——”他用手比划了一下, “才到我腰部，来我这里买了个小糖人。哇，这才多久啊，你就这这么高了？”
“……”菲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她轻声道：“你记错了，那个不是我。”
“不是？”唐十九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他腾出一只手挠了挠眉毛，继续猜道：“那你是街头李老板新招的裁缝？”
“专门给小孩子打针的护士？”
“洛水街的花匠？”
“长明街东郭夫妇前两天被但回来的准儿媳妇？”
“桥上每天唱歌的刘老二的老婆的弟弟的媳妇的堂兄的丈母娘的外甥女？”
禾楚灵：“……”
这压根就没有想起来嘛，完全是瞎猜。
女子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她今天为了挡风，披着一件白色毛领披风，站在那里的时候，气质出尘，与元月镇其他女生的形象截然不同。
看上去这么美好的女子，换成是别人，肯定不会忘记。
可，他不是别人。
菲儿这么想心里便好受一些，她摇了摇头，温柔的说道：“都不是。”
禾楚灵解围道：“外面风大，不如你们进来聊，我去给你们沏壶茶。”
唐十九二话不说便抱着盒子跨上了台阶。
这时，菲儿突然说道：“五年前，大霖江边，你救过我。”
顿了顿，她补充道：“我记得你的样子。只有我……记得你的样子。”
唐十九的身影停在店铺门口。
他慢慢的回过头，看向台阶下方的女子。
“大霖江边？”
“对。”
“你是……”这一次，唐十九似乎搜索到了有关于她的记忆：“公主？”
因为她父亲身份的缘故，华夏的子民习惯于称呼她为“公主”。也因为她的父亲在伴侣去世后再未娶妻，她也是至今为止唯一的公主。
“你想起来了——”菲儿露出了开心的神色，他如果能确定自己的身份，便代表他就是那个人！
唐十九一脸无奈，他摇了摇头，转身进店。
“给你。”他把用黑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东西递到了禾楚灵的怀里。
“这是什么？”
“冬苏的特产。”
禾楚灵压低声音问道：“她真的是公主？”
“嗯。”
禾楚灵抱着黑盒子，连忙说道：“公主大人，你快到里面坐，你想喝什么吗？我去给你弄！”
怪不得觉得这个女子气质与其他人都不同，原来她的身份这么尊贵。
菲儿笑了笑，道：“普通的茶水就好，有劳了。”
禾楚灵一楼沙发上的东西全都拿走，顺便擦了擦桌子。公主殿下进来后打量了一下店内的环境，她看到了里面的手术台和机器。
“我们这里是小型的宠物医馆，平时就给兽兽看看病什么的。”
“挺好。”
唐十九从二楼下来，他手里拿着一盘糕点，他是一大早就赶回来了连早饭都没顾上吃。
现在饿得不行。
看到菲儿坐在沙发上，他便坐到了对面的矮凳子上。
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含糊不清的问道：“你这么早来找我，有事吗？”
“没什么——我就是有一件事想跟你……确认一下。”
“你说。”
“港湾海盗团……”
“你觉得是我就是我，你觉得不是我就不是我。”
“……”
她其实，并不是想确认这件事。只是单纯的想来见他。
自那次著名的霖江战役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这些年她一直都在打探他的消息，可就在三年前，他失踪了。
就像是一夜之间从宇宙蒸发，就连那颗著名的紫夜星也消失在茫茫星海。
这件事曾引起激烈的争议。
很多人在分析他的行踪，可也许谁都想象不到，他竟然会躲在地球一个偏远的小镇上，一晃就是三年。
菲儿忽然有点想哭。
这三年，她日日夜夜为他担忧，生怕他遇到了什么意外。
而现在终于知道他还活着，并且就坐在自己的对面。
她看着面前的男子，仿佛要用一生去铭记。
末日十五年里，地球经历过无数次战役，而最惨痛的则是五年前——
三大星球联手进攻，从平洲开始扫荡，江洲位于地球中心，其中最著名的华夏帝国受到了重点对待。
烽火燎原，华夏国土中所有的城镇都爆发了大规模的战役。上至七十岁的老人，下至八岁孩童，全都拿起了武器与敌人厮杀。
那是末日之后华夏发出的最悲壮、却又最振奋人心的怒吼。为了守护属于自己的文明与国土，数不清的士兵奔赴那尸体满山的战场。有人说，当外星人想要熄灭地球最后一缕星光的时候，惨绝人寰的大规模屠杀，终将引来更多和平志士的不满。
大霖江是华夏最著名的河流。
它滚滚河水被鲜血染红，一路向东而去，帝都最强悍的伐尸军，困守于大霖江边，誓死捍卫最后一道防线。
而她当年只有十五岁。
因为身份特殊的缘故被敌军俘虏，吊挂在悬崖之上。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头顶上的天空如被撕裂一般出现一道缺口，火红色的魔兽出现在众人的视野内，整个苍穹都如同燃烧一般红了起来。
脚下，是滚滚而流的血河。头顶之上，是火焰一般的云空。
那只巨大的魔兽身体浑圆滚烫，四肢踩着火焰，几乎遮挡住所有人的视线。它的九条尾巴，每一条都仿佛在燃烧。
这是一种被称之为“古綦”的凶兽，也是宇宙中唯一的一只。
它的头顶上站着一名男子。
他英姿飒爽，面部缠满了白色纱布，只露出一双嗜血的眼睛。
一抹红衣，若天上的太阳。
一把黑刀，若地上的城门。
如果世上真的有神祇，大概……就是他这样的吧。
少女的眼里闪过一抹带有希望的泪光。
……
“茶好了，请慢用。”禾楚灵将泡好的茶放在茶几上。
她刚准备起身，唐十九便说道：“我想喝酒。”
“我去给你拿。”
厨房里有酿好的新鲜荔枝酒，装在青蓝色的小陶瓷瓶里，禾楚灵只给他准备了一小壶——毕竟是白天，也没有在吃饭，可不能把他养成一个酒鬼。
唐十九接过陶瓷杯的时候眼睛都亮了，他连忙喝了一大口，掺着满嘴的糕点一起入肚。
“你慢点——”禾楚灵有点好笑的看着他。
他舔了舔嘴角，夸赞道：“还是这个好喝！如果再配上你下的荷包蛋面，人生足矣。”
“那我去给你下啊。呃……公主殿下，你要吃吗？”
唐十九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道：“今天就算了，我给你带的东西你看了吗？”
“还没。”
“——都是好吃的！”
禾楚灵露出了开心的神色，她连忙跑上了楼把黑布掀开，里面是一个三层的食盒。
抱在的怀里的时候还很热。
她顺便又把碗筷也一起拿了下来，对坐在沙发上的女子说道：“公主殿下如果不建议的话，一起用早餐？”
“……好。”菲儿怎么舍得错过跟唐十九一起用餐的机会。
禾楚灵把食盒里的菜肴全都端了出来，唐十九解释道：“在冬苏有一家全国著名的早餐店，我可是一大早去排队，用加热布包着一路带回来的。就想让你也尝尝——你记得你很怀念以前家乡的生煎？你可以尝尝，或许味道更好。”
他说着，就把一块生煎夹到了禾楚灵的碗里。
冬苏那家早餐店，每天只卖两个小时，排队可以从城头排到城尾。
甚至很多军装小哥都会起早去买，而慕名而来的其他城镇的人更不用说。
禾楚灵咬了一口，她突然愣住了。
这味道……
如果不是时空交错，她真的会以为学校旁边那家早餐店开到了冬苏！
她一口咬住一个生煎，腮帮鼓鼓的：“好吃！真的真的特别好吃！”她激动得不行。
唐十九看着她笑了，能让她这么喜欢也不枉自己凌晨三点就去排队。
他旁若无人的伸出手按住了她的脑袋，轻声道：“慢点吃，别噎着。你要是喜欢，以后就让克雷斯天天给你买。”
克雷斯：“……”
老大，别折腾我行不？你见过谁家的豹子去买早餐的？又不让我说人话，我难道要叼着一张纸去排队吗？
菲儿握着筷子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她神色复杂的看着唐十九与禾楚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