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楚灵：[安。]
顾长生脱掉了外面的袈裟，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初夏的晚风很凉爽，吹起了窗帘，外面的桃花香飘了进来。
今天又是平静的一天。
这样很好。
要是以后等能这样就更好了。抱着这种心情，顾长生缓缓地睡了过去。
……
漂泊在河面上的小木舟，到了晚上，停在了河中心。
禾楚灵坐在船头，捧着刚烧好的热水，轻轻地吹气。在这个地方生活了五日，不过唐十九说，这里的时间线会比现实世界要快很多很多。所以即使耽搁了久一点，现实中也不过只过去了两三天。
说来也奇怪，禾楚灵总觉得身体很疲惫。唐十九说，那是因为她在紫夜星消耗了太多的体力与精神，嗜睡是正常的。
每天清醒的时间不过两三个小时，吃点东西，喝点水，与唐十九聊聊天，便又睡了过去。
看着长明街上的灯火，禾楚灵感慨道：“以前总觉得万家灯火是很平常的事情，直到战争来临才知道，这一切有多不容易。”
第130章
现在她所看到的元月镇，一片祥和。到了夜里, 长明街的热闹丝毫不减, 沿途能听到嬉笑的声音, 还有各种馋的人流口水的小吃香气。
这条河很长, 好像没有尽头。
而他们也如同隐身了一般, 整个元月镇没有人会注意到这支小木舟。
不知道真正的元月镇到底怎么样了呢？
禾楚灵轻轻地喝了一口热水，轻声道：“要是能赢下这场战争，以后还会有人来找我们麻烦吗？”
“短时间内, 不会了。”唐十九坐到了她旁边，揽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夏初，她的手有点冰凉。
唐十九紧紧握住，他又让面前的火炉烧得再旺一些, 上面摆着的小茶壶里煮着几块雪梨。
禾楚灵的睫毛轻轻地眨了眨，她轻轻地靠在唐十九的怀里，眼皮沉重。
还能闻到淡淡的梨香……
“我好像又困了……”她呢喃道。
唐十九“嗯”了一声，他轻声道：“那就再睡会儿。等你醒来，我们就到家了。”
听到这话，禾楚灵努力地抬起眼眸, 她看了一眼唐十九的下巴, 问道：“有危险吗？等我醒了，你会不会不在了。”
唐十九笑了一下, 他轻轻抚摸女孩的头发, 道：“别乱想, 好好休息。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就算有一天你烦我，我也不走。”
天大地大，只有她在的地方，才能称之为“家”。
流浪了这么多年，现在，他只想守着那间小店铺，老婆孩子热炕头。
女孩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她的脸色愈发的苍白，连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他拉起她的手，放在唇边。
在紫夜星，无尽的轮转，女孩死了79次，才最终将他带了出来。而这79次中，有多少次是死在了兽兽的手里，又有多少次死在自己的手里？
这种极其消耗精力的事情，她却一直靠着意志力支撑。至少在三生界，让她好好休息吧。
唐十九将女孩的抱回船舱里，安置妥当后他独自一人站在船头，凝视着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辰。
它的颜色比其他星星都耀眼得多，一闪一闪，位置不偏不倚，始终在人的正上方。
他在三生界里足足待了半个月，而今天，是时候破局了。
唐十九收起了木舟的结界，他很明确的告诉外面那个老秃驴，自己就在这里。
原本还其乐融融的夜晚，突然变得紧张起来。从河里飞出许多黑影，举着长刀刺向小舟上的男人。
唐十九拔出黑刀，顺手向右一挥，十多具尸体摔入河中。
这里的动静吸引了更多的人。街边上走着的平民，突然双眼变得猩红，如厉鬼一般冲了过来。
结界一散，他们的行踪便暴露了。
保持自我人格对三生界的众生而言便是异党，必须诛杀。
越来越多的黑影围了过来，唐十九立于船头，挥动手中的黑刀将它们全部斩下。
清澈的河水逐渐变得鲜红无比，遥远的桥头上那位卖唱的歌手，僵硬的抬起头，脸上只有两个大黑洞。
念兽也有级别，如果之前杀的都是小喽啰，那么眼前这只则可以称为副本BOSS。
只可惜，它遇到了唐十九。
当它张着血盆大口要从河上跳下来的时候，一把黑刀已经横飞着将它的头颅砍断，连带着整座大桥轰然坍塌。
整个三生界都乱了。
岸边，有许多人在尖叫痛哭。可是，更多的黑影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远远地看去，一整条长河都聚满了无数民众。
唐十九眸色清冷，他将铁刀召回，整个人一跃而起飞至半空。
向下看是血色长河，那群趟河而来的念兽争先恐后的想要上船，仿佛船上有最鲜美的食物在等着它们。
他握住刀柄，朝着黑影挥出一道风痕，沿途碰到的念兽全部迸裂，这道风痕完美避开了小木舟，将其余的念兽赶尽杀绝。
念师，擅长布局，在他的世界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棋子。
他们可以用念兽虚构一个完整的星球。
而自己完美的隐藏，让入局者无法找到其本体。
唐十九的身体缓缓下沉，他站在船舱上方，冷冷的看向夜空，道：“你觉得自己还能藏多久？”
老者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我是元月镇的屋瓦，我是元月镇的桥河，我是元月镇民生，我是元月镇的草木，我是元月镇的每一只兽。使徒大人，想要找到我，除非你能毁了整个元月镇。”
“呵呵……你应该知道，很多人都被牵连了进来了。”
“万一不小心杀到了自己人——”
黑刀发出冷冽的光，将河水中企图偷袭的念兽一击毙命。唐十九踩着巨大念兽的身体，拔出刀锋，将铁刀朝着河面砸去——
砰！
巨大的水柱升空，血色的水花向河岸蔓延，许多人争先恐后的逃亡。他们像是念兽，又有可能是被牵连进来的人类。
河水很快空了，只剩下深深地河床。小木舟沉寂在底部，唐十九用一道结界封印了它。
他飞到了河边，挥刀砍翻离得最近的青年老板。
几个渔夫争先恐后的逃亡，却被黑刀毫不留情的刺穿了身体。
他们倒下了，众人连连后退。
唐十九什么话也没说，但他的动作却很明显——即使杀光整个元月镇的人，他也不会放过三生界的主人。
他冷笑：“你不是擅长制造念兽吗，我看到底是你造得快，还是我杀得快。”
“好啊，你杀啊，最好把无辜的人类一起杀死！反正你毁灭了那么多的星球，也不差蓝星一个。”
老者的气息略显不稳，他已经不能像之前那样胜券在握。
大念师所创造的念界，根本不可能限制得了像唐这种级别的灵修者。他唯一的机会便是利用唐的弱点，打开了他的精神世界，切入最痛苦的记忆点无限轮转。可是他的意志力强到逆天，即便在那样的折磨下还是没能被摧垮。
可是，他始终出不来。
只要他出不来，那么总有一天会彻底崩溃。自己一直都在等着这一天，却没想到会被一个古人类给搅黄了。
他知道唐可以强破三生界，于是，他拉了更多的人进来。这些人全都是人质。
只是看着唐毫不犹豫的砍倒了一整条街的人，老者突然意识到，这个男人是星际使徒啊！
在茫茫星海中，屹立于众势力之上的星际使徒，他们掌握了绝大多数星球的命运。而其中，最嗜血好战的便是第四使徒，征服者·唐。
在他的眼里，人命或许如蝼蚁。
他根本不在乎。
男人所行之地，血流千里，寸草不生。整个元月镇化为炼狱，他的黑袍沾满了鲜血，铁刀寒意凛冽，无视任何人的痛哭。
“呜呜呜——”一个小女孩抱着红色的小猪，站在路中央。
唐十九眼皮也不曾抬一下，他从小女孩身边走过的时候，她的身体被拦腰斩断。
这时，一个男人嚎啕大哭。他拿着一把步·枪，颤抖着指向唐十九。
唐十九漠然的看了他一眼。
男人一咬牙按下扳机，子弹飞出，却在即将触碰到他身体的时候停了下来。这种东西，根本不可能打到他。
“你——你在做什么！”有一个白色的身影冲了过来。女孩跑得很急，她脸颊通红的挡在男人身前，震惊的看着唐：“你杀人了？！”
看到她的时候，唐十九愣了一下。
可很快，他的眸色暗沉下来。他没有回答女孩的话，而是用行动表示——自己的确在杀人。
他挥了一下刀，男人没有死，挡在他身前的女孩倒下了。
“啪嗒。”
他手中的枪掉在了地上，仿佛被眼前的这一切给吓傻了——“你、你杀了自己的媳妇？”
唐终于开口了：“你仔细看看，那是什么。”
男人低头，发现刚才的妙龄少女已经变成了一只白色老鼠……此刻躺在自己的脚边，鲜血涓涓往外流。
他连忙朝后退了几步！
“顾长生，你到底还要睡多久？”唐十九皱眉道。
平时的元月镇哪有这么多人。
可是源源不断的念兽从他四周跑过，他们其中也许就藏着那只老秃驴。唐十九一边杀人，一边抱怨：“是谁说元月镇是他的地盘？现在只让我一个人出力，几个意思？”
“……”有一个人缓缓从房子后面走出，他穿着黑色袈裟，带着和尚斗笠，面色平静：“贫僧汗颜。”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里，没有战争，没有大念师，一切都仿佛回到了半个月前。
元月镇还是那个不起眼的小镇，护卫兵们轮番巡逻，他也隔三差五便去井四街的那家店铺做客。
可就在刚才，他的大小姐死了。
顾长生的记忆一下子便回来了，他看向四周，还是那个元月镇，可是众生的面孔却变得那样可怖。
青年僧侣将法杖放到身前，他竖起右掌，开始念咒。
头顶上方的青莲阵逐渐显现，与此同时，身旁那个被吓傻了的男人的胸前，逐渐出现了一道莲花结界。
元月镇里有不少人被拉到了三生界，有了青莲阵，便能很好的将他们保护起来。
唐十九嘲笑道：“看到了吗，老秃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是不是已经被气吐血了？慢点吐，一定要撑着最后一口气，好让我找到你。”
真以为他会对元月镇的居民下杀手吗？
可笑。
他之所以等到现在才动手，无非就是在等老秃驴念力变弱，方便唤醒顾长生罢了。
青莲阵会保护所有元月镇的子民。
而他们身上出现的青莲结界，这便是最佳辨认的方法。
大念师，可以用念兽幻化人类，难道还能连同头顶上的元月镇一起带走？
胜负已定。
自从顾长生清醒过后，唐十九屠戮的速度更快了。
元月镇的念兽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少……而真正的子民全都被顾长生聚集了起来，带回到河道里。
他们站在木舟旁，有人看到了船舱里昏睡的女孩。
青莲阵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它缓缓旋转着，逐渐覆盖住整个干涸的河床。
有了它，这里的所有人都很安全。
唐十九看到顾长生已经布好了阵法，他满意的笑了一下，心想速度还挺快。不愧是帝国公干人员，有他在，那些镇民终于不再哇哇乱叫。
他们对顾长生发自内心的信赖。
那么，现在——
唐十九微微勾起嘴角，他站在最高的房顶上，将大黑刀立于身前。他双手按着刀柄，身上的黑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男人黑眸深邃，语气透着几分戏谑，道：“我来杀你了。”
轰！！——
他的双掌微微使力，整个元月镇开始塌陷。镇中的念兽全都被他杀光了，只剩下排排并列的房屋，还有路边随处可见的一草一木。
他似乎什么都没做。
却让整个“元月镇”毁之一旦。
这种强大的力量令众人几乎抬不起头，远远地看着那个男人，想着第四使徒在星级中的威望，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他杀戮竟是比传闻中的还要强大。
有人又看了眼船舱中的女孩，他呢喃道：“还好……还好我们有小禾……”
第131章
元月镇被摧毁了。
房屋塌陷, 草木横飞, 众人只看到那柄黑色的刀在月光下泛着寒光，刀前站着的男人缓缓抬起头, 他的嘴角扬起一丝冷笑。
顷刻间，整个夜空分割成无数块。像镜子一般逐渐支离破碎。
一朵雪花飘在了唐十九的肩膀上, 他侧头看了一眼, 冬天的白雪如约而至，天空渐渐亮了起来。
“阿嚏！——”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带头打了一口喷嚏，其他的人也跟着哆嗦，有个男人低声道：“真冷啊。我们回来了吗？”
他们都站在岸边。
元月镇已经被白雪覆盖, 视线所及之处全都是一片白色。
街上看不到半个人影。只有这群百来个人, 交头接耳。顾长生看了一眼已经收刀的唐十九，他缓缓地朝着这边走来。
其他的人连忙让路。
唐十九来到了河岸旁, 他上了小船, 将船舱里昏睡的女孩抱了起来。
上岸后，对顾长生说道：“去收尸吧。”
顾长生微微颔首，他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不远处便是那间熟悉的店铺。
几只兽兽都守在门口, 看到他回来后, 立刻跑了过来。
唐十九抱着禾楚灵去了二楼，将她放到床上, 转身去厨房熬药。大黑豹问道：“主人她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