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娘看着小眼睛还在为官家的身体焦心，更急了，这就是个分不清轻重的，都这时候了，不是该想着怎么顺利登基么？事已至此，退一步就是万丈悬崖啊！如今保命要紧！
“你瞧着官家还能撑多久？”八娘斟酌着问道，然后想接下来让小眼睛将城里的禁军，宫里的侍卫盯紧了。
结果小眼睛道，“我瞧着还好，想来官家是瞒着的。”
八娘晕了，能瞒得住，那说明赵匡义还能活一阵子啊，出这昏招干嘛？！
小眼睛继续说着，“我明儿进宫再去问问官家，问问太医。”
也只有小眼睛这么毫无顾忌的去找太医打探官家的身子，以前可以，但现在，是不是还是该忌讳点？八娘便劝了，“你还是问官家吧，没官家的旨意，太医也不会说实话的。”
小眼睛一想，也是，点了头，然后长叹了声，“八娘，我怕，我，我怕当官家。”
八娘傻眼了，这是真的么？
小眼睛看着八娘，“我知道，人人都喜欢当皇帝，我若说我怕当皇帝，肯定大家要说我特假，可是八娘，我真的怕。”
八娘起身，在小眼睛面前蹲下，握着小眼睛的手，柔声道：“你怕什么？”
小眼睛低声说着，“小的时候，大伯喜欢我，我经常进宫，虽然小，可我知道，大伯烦着呢，天天都很忙，还是阿奶清闲，我就想啊，大伯真好，他一人辛苦了，我们都跟着享福了，后来阿爹成官家了，阿爹也比以前忙多了，笑的时候也少了，愁的时候也多了，可阿爹辛苦了，我才更悠闲了，八娘，我悠闲惯了，我怕我吃不了那个苦。”
小眼睛叹了口气，“八娘，我没啥本事的，真的，我就以为我会悠闲一辈子的，我真没认真学什么本事的，当官家没本事，往大了说，黎明百姓遭殃，往小了说，我们赵家都得当亡国奴，如今，党项契丹虎视眈眈，阿爹算厉害的了，可两次北伐都失败了，我怕，我怕等我登基后，被说北伐了，说不定还会被他们灭国，你让我有什么颜面面对大宋子民？这是外患，还有内忧呢，若是处理不好，百姓也会造反的……还有，大臣们都很厉害的，官家都经常被他们堵得哑口无言，何况我，大臣们现在肯定是忠心耿耿的，可我若没本事，不能让他们臣服，八娘，我怕我会成为汉献帝……”
面对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小眼睛不是欣喜若狂，而是惶恐不已……
八娘不知道是该赞他一声有自知之明呢，还是骂他没志气，谁是生下来就会跑的？！
八娘握紧小眼睛的手，“咱们不怕，你忘了，我可是武将家的小娘子呢！别的不说，对战事还是略知一二的，我觉得吧，如今这形势，辽国和西夏想打进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我认为，起码咱们还活着的时候，他们是打不进来的！就算边疆烽烟再起，你手下也有大将可用啊，曹综，潘铠，还有我们家六郎他们，一个个都骁勇善战的，都是少年郎，热血正当年，你就重用他们，不愁打不败辽人和党项人，也不怕老将挟功自重！要说内忧，我觉得吧，至少汴京的百姓日子还可以，一时半会应该没人造反，只要朝廷不弄苛捐杂税，应该会安稳的，说到权臣，咱们也不怕，反正你记着不要让人一家独大就行了，让四五个人互相牵扯着，谁也当不了曹操！”
小眼睛看着八娘，“真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八娘想，是啊，道理人人都懂，可并不是每个君王都能成为秦皇汉武的，“再难，难道还能比刀山火海厉害？你若成为亡国之君，我陪你殉国，你若成为汉献帝，我陪着你，若杀不了曹操，咱们俩逃得远远的，嗯，逃到大理去，若逃不掉，你是要关起门来过日子还是自杀，我都陪着你……”
小眼睛欣慰了一会儿，“你一向贪生怕死呢。”
八娘笑着没说话，是啊，可谁让你千里迢迢去辽国寻人呢，“这辈子，你去哪儿，我去哪儿，咱们生死与共。”
小眼睛开心的点了点头，下一秒就不高兴了，“你怎么不说万一我能成为，呃，成为一个守成之君呢。”瞧小眼睛的信心，连嘴上说说，都不敢提自己万一能成为明君，唉，真不知是该为赵匡义抹一把同情泪，还是为大宋百姓道声对不起。
八娘笑道，“我这容貌，在后宫里不出挑，我这性子也当不了解语花，日后想陪你，你还嫌烦呢，太平盛世，应该没我什么事。”
小眼睛不乐意了，“我是那种人么？！”
八娘呵呵笑出了声：“这话等咱们白发苍苍了，你再问，我再答，如何？”
小眼睛哼了声，“这话你可得记好了，我等着到时看你怎么找地缝钻去！”
八娘拍拍小眼睛的手，“这些事以后再说，你听我说，如今官家这么安排，你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走，你不稀罕这位置，可多的是人眼红呢，倒霉就倒霉在，你还不能让，将这位置让出去了，你也没好果子吃，要么是官家明天就改主意，大家将这事当个笑话就过去了，要么你就咬牙朝前走，我可不想你莫名其妙来个英年早逝，我可不想当寡妇。”
小眼睛眼睛亮了一下，“明日让官家改主意？”
八娘？！若人人都像小眼睛，不早就世界和平了嘛！
第278章 应
小眼睛第二日一大早就进了宫，翘首以盼官家赶紧下朝，让王妃又给扑了个空，脸色很是不好。
王妃琢磨了一下，还是派人去请潘夫人过来。
而杨家这边，折氏也得了信，如今七郎可是宫中侍卫了！消息还算灵通。
折氏终于明白了，六郎的婚事原来真的有这因素在。
自然，派了管家杨忠亲自去雁门关给杨父汇报这事，这等事可不敢书信往来。
然后，折氏在房间里来回踱好好几圈，最终还是派人给八娘捎信，过几天，若得空，回杨家来一趟，许多事要问，许多事要交代，许多事要合计啊！
二郎等人纷纷喜出望外，王爷要成太子了！太好了！大喜啊！
田氏走路都带风！
折氏一看，赶紧板着脸将众人聚集到一起，训了大家一顿，“都给我夹着尾巴做人！一个个都想沾王爷的光，成什么样子！我杨家的风光只能靠自己挣回来！谁敢给八娘添乱，给杨家抹黑，就给我回老家种田去！”
八郎笑呵呵，“阿娘，咱们的功劳是得自己挣，可也得有机会啊，呵呵，我们高兴的是，日后有机会建功立业了，哈哈，阿娘，不是想去打秋风！”
折氏瞪了八郎一眼，冲二郎等人道：“小的不懂事，你们也不知道险恶么？那位置是那么好做的？你们都给警醒点！脑袋若不清醒，就给我到院子里淋冷水去！”
然后，折氏看向田氏，“你怎么知道的？”
这事折氏只知会了儿郎们。
田氏依旧满脸的喜色，“外面都传开了。”
折氏对汴京人民的消息来源只能道声佩服！
折氏叹了口气，对田氏道，“若知道王爷有这造化，当初我不会那么高兴的让八娘进王府。”是的，折氏是没发拒绝的，官家的旨意，怎么能那么不知好歹。
田氏愣了，看着折氏，倒没说什么气话，因为折氏对家中的两个小娘子是真的疼到了骨子里的。
折氏道：“宫里的日子不好过，唉，八娘也不知道能不能，唉……”
田氏虽然没读过书，但听过说书，看过唱戏，也知道后宫女人厮杀得厉害，愣了愣，“王爷对八娘可好了。”这话说得自己都没底气，想了想，“咱们八娘又不是皇后，应该还好吧？”戏文里都是皇后被陷害呢。
散会后，田氏便让折氏赶紧叫八娘回来一趟，“听听看八娘到底是个什么章程啊！”然后开始叹气，“王爷的孝什么时候满啊，唉，八娘得赶紧生下个儿子才好！”
折氏摇头：“如今王妃没嫡子，八娘没怀孕，反倒是好事。”以前八娘的孩子是要当南大王的，大家没竞争，可如今，你说你不想争，也得人信啊！
而小眼睛这边终于等到了官家下朝，官家屁股还没坐稳，就急急道：“官家，我有事找你。”
官家已经从老八那得知了铁制农具的事，以为小眼睛是为这事来的，边坐边说：“铁器一事不是那么简单，不能一蹴而就，朕知道这事了，你就不要催了。”
好吧，小眼睛全然忘了这事，然后，小眼睛便深深的觉得自己真不适合当官家，国家大事这么容易就给忘了。
于是，小眼睛便认真的问起了官家的身子，再三确认身子不错后，就赶紧将自己的来意说了，请官家将属官都换回来，就当是个笑话好了。
官家看着小眼睛不说话。
小眼睛怏怏道，“官家，我不是那块料。”
官家叹了口气，“太医说了，朕若好生调养，还有个三五年。”
小眼睛张大了嘴。
官家继续叹了口气，“朕去见了大相国寺的主持。”
小眼睛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主持说我是帝王命格？”
官家好笑道，“你想什么呢，主持和太医的说法差不多。”
喔，小眼睛忘了，大相国寺的主持医术还挺好的。
小眼睛突然觉得很难受，“官家，若好好养着……”
“你觉得朕有条件好好养着么？”官家反问。
小眼睛眼眶红了，低头不说话。
官家笑道，“要说天下谁最想朕长命百岁了，那就是朕自己，你就不要惹朕难受了。”
小眼睛慢慢将情绪调整好，轻声道：“官家，四弟五弟应该比我强……”
官家叹气，“你见多识广啊。”
小眼睛愣住了，“我就去了两趟辽国，没学到什么心得。”
官家也是犹豫很久的，可老四老五真的也没看出什么天赋来，而老三至少和辽国人打交道，没吃过亏。
“三郎，事已至此，你就好好打起精神，多学些东西，”官家正色道，“这一两年，朕都不会下旨的，你若学得好，自然顺顺利利的当太子，你若是扶不起的阿斗，朕只能换人，好歹下一个有一半的机会能成才不是？”
小眼睛没说话，如果这样，自己日后也当不了闲散王爷，就是陈王登基，也会防着自己的，这点，小眼睛还是懂的。
官家见小眼睛懂了，起身走到小眼睛跟前，拍拍小眼睛的肩膀，“三郎，不要让朕日后觉得愧对你。”
半响，小眼睛还是问道：“不能现在就换？”
官家摇头，现在至少小眼睛能成才的几率看着比老四老五要大些，“三郎，你是大的，要接过阿爹的担子，下面小的日后都要靠你呢，再苦，你也要撑住。”
小眼睛终于缓缓点头，“我会认真学的。”
官家再度拍拍小眼睛的肩膀，“这就对了。”顿了顿，“对了，你八弟……”
“让八弟陪着你吧，”小眼睛道，“八弟心很细的。”老八才在官家身边呆几天啊，而且年龄那么小，任谁都不会心里有大疙瘩，何况小眼睛，那是完全的没疙瘩。
官家很欣慰，的确，老八不能马上就离开自己，怎么也得过个一两个月。
小眼睛在宫门口遇见了李先生，李先生给小眼睛行了礼后，道：“王爷，今儿算沐休。”然后就进宫了。
小眼睛嘴角抽了抽，至于么，你今儿不也没功夫搭理我么？赶紧的回家，打算带八娘去逛逛，日后的苦日子，小眼睛不敢去想。
结果，八娘出府了。
小眼睛挠挠脑袋，又一听，丈母娘来了，只好去给丈母娘请安，小眼睛在这方面可是做得很好的。
潘夫人见了小眼睛，那是笑得合不拢嘴，“恭喜王爷。”
小眼睛心中叹气，有什么值得恭喜的？好日子没了啊，唉，从此后自己就得和官家一样操碎了心啊，但脸上却不显，好脾气的陪着潘夫人说了两句闲话，这才回到前院，“八娘去哪儿了？真是的，怎么都不和我打声招呼啊？”
而八娘正在大街上转悠，想着能否寻到刘娥的蛛丝马迹……
第279章 忌讳
八娘在大街上转悠了许久，一点头绪都没有。
此时此刻，八娘特别的鄙视自己，还是武将家的小娘子呢，为什么手下都没有点能人呢？
好吧，燕子算是能干的，可好像也不是探子的料啊，杨家就甭提了，除了五郎，汴京的儿郎们都在上班，哪有功夫在茫茫人海中去查一个人啊，至于五郎，介于流言都散布不成功，那啥，在这方面肯定也是没天赋的。
可是，八娘也觉得自己很冤，培养探子，培养查案高手，那也得有条件才行啊，自带天赋的人哪那么好找。
八娘累得在路边小茶摊坐着喝茶，琢磨着也许管家忠叔对这方面还比较擅长？可是，理由呢？杨家的大管家可不是谁就能指派得动的，没个像样的理由，忠叔可是请不动的。
如今最有效的途径就是派人盯着皇子们，看谁置办了外宅。
可是，万一被暴露了，那事情可就大了，八娘就是勇于承担责任也没人信，这锅肯定得让小眼睛背！
还没正式当上太子呢，就派人盯兄弟们的梢，小眼睛的人设那是分分钟塌陷！
那么，只有走内宅路线了！可最有嫌疑的陈王府，八娘根本就和人拉不上关系，陈王妃对妾室的痛恨那是没有国界的！
冀王府，自己倒是可以走动走动的。
嗯，八娘边喝茶边拿定了主意，先从冀王府下手。
如今可不是想和刘娥打好交道那么简单了，如今是要让小眼睛能活蹦乱跳的活下去啊！哎呀，八娘觉得好犯愁啊！
宋真宗那不靠谱的三哥究竟活了多久啊？！日后谁还说历史专业没用，八娘准和人急！
小眼睛已经在急了，潘夫人走后，王妃又将小眼睛请了去，说是有事。
然后，王妃便就加强府里的规章制度一事和小眼睛进行了亲切的交流。
小眼睛一听，嗯，王妃想得是周到，府里肯定得比以往严些才对，边听边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