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背着这个不白之冤么？”大宝又想哭了。
“人这一辈子，给别人背黑锅是免不了的，”八娘劝道，“你从小就有经验了，日后就能处变不惊了，挺好！”
“照你这么说，我还该谢谢后娘喔？”大宝顶道。
八娘抿嘴笑了，“没啥不好的啊，等你功成名就了，送她一篇感谢词，她铁定气晕……”
大宝撅嘴不做声。
八娘继续道，“你和你阿爹置什么气？他是你亲爹，你惹得他心寒了，对你有什么好处？怎么尽干些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啊？”
大宝不做声。
八娘继续说，“我和九娘起争执，阿娘要么不管，要么两个一起训，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说她训谁？训谁都不对！要么装糊涂，要么各打五十大板！”
大宝不干了，后娘怎么能和自己一样重要？自己必须比后娘有份量好不好？
“你长大了，你翅膀硬了，你拍拍屁股飞走了，你阿爹和谁过日子？和你后娘！”八娘道。
“阿爹不也在阿奶跟前么！”大宝觉得这不是理由，自己可以陪阿爹一辈子的！
“你阿奶只有一个儿子！”八娘道，“你陶家的亲戚，难道大家都在陶家庄？”
大宝想了想，“反正过年都回来了的，不远！”
“总有人不是天天待在老人跟前的嘛！”八娘道。
大宝保证，自己可以天天待在阿爹跟前的！
九娘开口了，“夫妻情和父子情都重要，你争什么争？”
“就是，你现在不理解，那就记在心里，等你大了，懂事了，就明白了！”八娘也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对了，大白天的，你怎么在和人打架？没读书么？”
大宝急忙低下头，不言语。
“怎么回事？”九娘好言相问。
大宝支支吾吾，断断续续的，好歹让八娘九娘明白了，将先生给气走了！新先生还没来。
“气走几个先生了？”八娘问。
大宝伸出双手，比了个数字。
八娘九娘仰倒，十位先生？！
“一让你读书，你就开始气走先生了？”八娘确认和后娘小产是否没关系。
大宝点了点头，旋即又道，“好像新的先生后天来！”
“我要是你阿爹，早揍得你找不找北了！”八娘咬牙！
“回去睡觉！”九娘也没好气道！
大宝可怜兮兮的走了，九娘问八娘，“真查不出来？”
八娘道，“真查不出来，你是觉得你能在陶太君眼皮子底下去吓唬陶家的下人，还是你比陶太君英明？”
九娘不说话了，八娘道，“咱们只要让大宝解开心结就好，谁是谁非并不是那么重要！”
“可查不出一二来，大宝心里肯定梗。”九娘道。
“那就想办法让他不梗。”八娘摊手。
九娘叹气，貌似也没其他办法。
第二日，大宝带着八娘九娘将庄子逛了个遍，很得瑟的告诉八娘九娘，这庄子日后一半都是自己的，自己有钱，想吃什么，随便开口！
“那是你阿奶的，你还真好意思显摆。”八娘洗刷道。
大宝反驳，“阿奶的也从陶家得的。”
“是，你投胎好！”八娘叽歪，“你的子孙就惨了！”
大宝忙问，怎么说？
八娘道，“你不会只有一个儿子吧？就算只有两个儿子，一人得一半，是不是少，这么往下算，得，要不了几代，你家想吃羊肉？呵呵，吃羊草还差不多！”
大宝待了，貌似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陶家……”
“陶家有人气走了十位先生？”八娘问，“陶家能干人肯定不少，你问问，陶家能干的人是否有不识字的？”
大宝不啃声。
八娘继续道，“所以，你要好好跟先生学，学道理，学本事，日后才能挣更多的家业，有底气孝敬你阿奶，孝敬你阿爹，在我面前显摆，给你儿子臭脸……你什么都不懂，就是继承了王爷，转眼也能叫人将你哄了去，别到时你阿爹做假，你当冤大头买假……”
八娘想了下，对大宝道，“大宝，我昨儿仔细想了想，那件事只有两个可能，一，的确是你后娘设计的，”见大宝瞪圆了眼珠子，八娘道，“听我说完！二，是她身边的两个下人不小心带倒了她，她慌张之下，以为是你！人是有错觉的！”
大宝平静了。
八娘继续道，“如果是她设计的，你过得越好，她会越气，没准就给气死了，你气死她还不用偿命，多好。”
九娘忙跟进，“所以，好好读书！”
大宝貌似听进去了，乖乖点了头，回家就给陶太君说了，八娘说的，可能是两个下人干的……
陶太君还真没朝这方面想，听了大宝的话，许诺会仔细再查查的。
大宝点头，“就算查不出来也没事，不就是背黑锅嘛，背背就习惯了！”话虽然如此，还是再三嘱咐陶太君，一定要查啊，要讲究策略，“阿奶，你可是读了书的人呢！”
陶太君能说自己其实也不爱读书么？只是识字而已……
大宝的确是颇有投胎技术，虽然亲娘早逝，可亲爹很给力啊，给大宝找来的第十一位先生，是毫州19岁的秀才鲁宗道，家境清贫，幼年接连丧父丧母，生活在外祖父家，去年中的秀才，娶了外婆娘家的一个小娘子。
鲁宗道外祖家也只是小康，舅舅不少，人口众多，能供鲁宗道读书已是难得。
中了秀才后，虽然能免田赋徭役，但并没其他收入，要继续科考，自然得自己想办法赚钱，见大宝爹给的银子多，便携带新婚的妻子不顾路途遥远，来了。
鲁宗道貌似并不知道大宝爹是汝南王，见了大宝爹都是称郑老爷，也是，一个没什么家事背景的穷秀才，哪有什么渠道得知朝堂的相关人事信息。
大宝乖乖的行了礼，但并不是正规的拜师礼，就是乡间常见的入私塾拜见先生的礼仪，这样的先生日后对大宝没什么话语权。
汝南王带着八娘九娘旁听了半天课，对鲁先生很认可，告诉鲁先生，大宝不听话，该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千万别手软！
然后，大宝就开始了读书生涯，没什么读半天休息半天的说法，全天都排着课，下课后还有家庭作业。
师娘姓贾，是个有些羞涩的小妇人，说话轻言细语的。
大宝后娘对贾娘子客客气气的，没看出拉拢的苗头。
因快要过年了，八娘九娘不能多待，九娘就想抓紧时间去后姥姥家拜访一下，“大宝被拐总是千真万确的，我们去看看后姥姥家有没有猫腻。”
八娘嗤笑，“你以为你是神仙啊，去人家家里坐坐，就能知道有没有猫腻？陶太君遗嘱这么一立，后姥姥家就算还想打什么小算盘，也该死心了！”
然后，八娘将小眼睛给的金烧饼拿了一个出来，交给大宝：“这是寿王的令牌，有什么事，拿着这个找衙门去！实在不行了，还能换钱！”
小眼睛事先是同意了八娘送人的，只是让她悠着点，十足的黄金呢，不便宜。
大宝看着金烧饼，憋了句，“寿王才是败家子……”
第149章 陶家（五）
鲁宗道为人方正，但一点也不迂腐。
在郑家待了三天后，鲁宗道便见到大宝与后娘偶遇，互不理睬的情形了，所以啊，高门大户还是有优势的，至少先生不能随便见到女眷不是？
八娘也不能说大宝后娘是故意给大宝上眼药，大宝后娘在庄子里都是随便行走的，何况在自家院子里……
鲁宗道本就没在大户人家里待过，觉得偶遇女主人很自然嘛，便专心批评大宝了，对后娘怎么能没礼貌呢？礼仪要从小学起，从小做起！
大宝又不能说后娘结仇了，只好嘟囔，说是后娘，不亲！
鲁宗道便开始长篇大论了，引经据典说了一大堆，最后总结为，生恩不及养恩大，然后又将从古至今的好后娘一一举例，最后告诉大宝，要对后娘好些。
大宝急了，问鲁宗道，“先生为什么不去劝我后娘？她也没理我的？”
鲁宗道说，“我是你先生，自然是教导你的了！”一句话，后娘不归他管。
大宝给气了个仰倒，问八娘，“我能拿金饼子去叫他闭嘴不？”被八娘奉送了好几个白眼，“叫人知道你有这个，关键时候就没用了！一准被人偷走！”
大宝郁闷了，要不再将这个先生气走？好好学习又没说不能换先生……
八娘对大宝道，“你就听先生的嘛，打声招呼而已，面子情罢了，谁知道你是不是实心实意的？人啊，这辈子演戏的时候多了，打小练习演技，对你只有好处的！”
大宝就是摇头不干。
八娘只好道，“那你去讨好你师娘。”
大宝疑惑道，“你以为人人都像寿王那么耳根子软？”
八娘怒，表示不管了！
九娘只好出马，奈何大宝就是不妥协，转身就去冲鲁宗道调皮捣蛋去了。
大宝一来就弄了个陡的，捉了条菜花蛇去吓鲁宗道！
然后，八娘九娘就瞧见大宝捏着鼻子在鲁宗道的眼皮子底下杀蛇炖汤……
然后，大宝表示听不懂鲁宗道上课讲的内容，就是听不懂，先生讲的不好！
然后，八娘九娘就瞧见大宝在学堂里挑灯苦读，呃，准确点，是在微弱的烛光下抄课文。
鲁宗道说，听不懂？多抄抄就懂了？
大宝懵，不是多背背么？
鲁宗道煞有其事的说，就他的宝贵经验来说，得多抄！
大宝这一抄，就抄到了二更天，然后五更又被叫起！
鲁宗道表示，字写得难看不要紧，速度慢不要紧，咱们有的是时间！
然后大宝被拘在学堂抄了一整天的书，连八娘九娘都没见着。
大宝立马开始装病，鲁宗道也不拦着大夫给他看病，反而提醒大夫，需要多开点黄莲不？
陶太君心疼大宝，反正又不希望大宝才高八斗，会识字就行，便给汝南王商量，要不再换个温柔点的先生？
汝南王晕，你也没想让我学富五车，为什么先生打了我的手掌心，你还接着再打？不是说有娘的孩子是个宝么？为什么大宝这没娘的孩子才是个宝呢？
汝南王无奈，只好红着脸给鲁宗道说了，结果鲁宗道回道，拿了一年的钱，就得干满一年，这是职业道德，什么？那钱当送我了？无功不受禄啊……但是退钱那也是万万不行的，自己穷得叮当响，钱退了，自己喝西北风去？
温柔？我一没打人，二没训人，还要怎么温柔？要不郑老爷做个表情，说句话，让我好好学学？
汝南王红着脸，跑了，然后开心的给陶太君说了，先生不走，“大宝一没挨打，二没挨训，这样的先生上哪儿找去？这可是我人托人，人托人才寻到的先生，预付了一年的钱，人才来的！”
陶太君只好给大宝说了，先生脸皮太厚，辞退失败。
大宝晕，然后鲁宗道来探病了，在大宝的床边坐下，微笑着，“大宝，我念一句，你跟着念一句……”
大宝懵？阿爹上哪儿找来的先生啊！
然后鲁宗道在大宝的卧室里一直待到二更天……
八娘九娘很开心，私下说，这样的先生，再多给一倍的钱都值！
果然，汝南王马上就给鲁宗道送了两匹上好的布匹。
八娘九娘的探视时间也受到了限制，只能探望一刻钟，九娘道：“我们后天启程。”
大宝的病一下就好了。
病好了得上课啊，大宝请假，鲁宗道不许。
大宝想逃课，但一想，先生没准会跟着自己，那自己怎么和八娘九娘玩？
于是，大宝只好给先生保证，自己日后一定好好读书，请先生准个假……
鲁宗道问，“你读书是为了什么？”
大宝想了下，“不败家！”大宝心想，这么低的要求，你应该不好意思对我严加管教了吧？
鲁宗道微微点了点头，“你自己算算，你这一折腾，你阿爹多花了多少银子？算出来，拿你的私房补给你阿爹。”
大宝总算有了假，带着八娘九娘去蒲城转了转，买了许多的土特产，还给小眼睛备了份。
八娘九娘都让他要珍惜这个先生，良师难得。
八娘道，“等你和先生混熟了，可以将和后娘的冲突告诉先生，也许先生有不同的看法。”
陶太君虽然又在查是不是下人失手绊倒了大宝后娘，可目前依旧没什么进展。
大宝不做声，但在八娘九娘的陪同下，给先生选了只上等的狼豪，给师母又选了一匹丝绸。
鲁宗道收到礼物，对大宝说，“这是我收到的最贵的狼豪，我很喜欢，是你的私房买的么？”
大宝想了想，“我拿私房买！”本来是走公中支出的。
然后鲁宗道就说，丝绸也让大宝自己付账，先看看大宝多久能败光小金库……
大宝肝都气疼了！
临行前一晚，八娘特意拜见了陶太君，想听陶太君指点一二，辽国王爷世子，真的太坑姥爷了！
陶太君沉吟良久，缓缓道，“说将来，太遥远了，还是瞅眼下吧……”
眼下？眼下没杨家什么事啊，难道搀和幽州选官？八娘不解。
陶太君道，“官家心心念念的就是北伐……”
“可如今朝廷正如火如荼的挑选幽州属官啊？”八娘道。
陶太君看着八娘，“是啊，人人都以为会往幽州派属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