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不要离开我——南书百城
时间:2019-03-18 09:41:00

  然而倪歌后退一步,躲过去了。
  容屿一愣,手掌停在半空。
  “……那你还想怎么样。”她垂着脑袋,指甲刺入掌心,声音越来越小,“是你的无人机弄坏了我的头发,难道还让我去给你开个全国巡回道歉会吗?”
  他不提七年还好,一提这个,倪歌又开始觉得难过了。
  “还有这个,这个也给你……”她低着头嗫嚅,从口袋里掏出两颗草莓糖,看也不看,一股脑塞他手掌心,“我不、不要你的糖……你拿走。”
  她声音都抖起来了,容屿的火气连带着笑意,一瞬间荡然无存:“我说你……”
  她根本不听他说话,自顾自地低着头,声音断断续续:
  “打一巴掌再给颗糖,你凭什么?你又……又不是我爸。”
  “从我回来开始,就一直阴阳怪气……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回来。”
  “可我这些年,明明一直在给你写信……是你自己不回。我给你写了好多……你不理我,又有什么资格怪我。”
  容屿从她说第一句话起,就愣在原地。
  “我……”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但他又担心,如果现在告诉她“我这么些年什么也没收到”,她可能会更难过。
  ——妈的。
  他十岁时就深知:人类的本质是鸽子,但倪歌的本质是水龙头。
  脑子一热,容屿不假思索:“我没跟黎婧初一起吃过披萨。”
  “……”
  倪歌微怔,声音还是闷闷的:“干嘛突然说这个。”
  被他这么突如其来地换了个话题,她眨眨眼,水雾一下子就憋了回去。
  然后,后知后觉地觉得……
  有点丢人。
  也不是多大的事……怎么一遇到容屿,她反应就变得这么大。
  容屿站在她面前,谨慎地观察她的表情。
  他挡住了路灯灯光,不小心把她脸上的困惑理解成难过,放在口袋里的手犹犹豫豫地踌躇半天,终于像是下定决心似的,慢慢掏出来。
  他哑声:“行吧,是哥哥的错,我向你道歉。”
  倪歌眨眨眼,抖抖睫毛。
  “这是赔礼。”
  下一秒,他像捧着宝藏似的,将拳头放到她面前,缓慢地展开。
  路灯下,倪歌好奇地睁大眼。
  他的手心里,正安静地躺着一撮来自他的——
  头发。
  震惊的倪歌:“……??”
  偏偏当事人毫无所觉,一脸认真、信心十足:“这个赔给你,你再叫我声哥哥,我们就扯平了。”
  倪歌愣了半天,一张脸都慢慢憋红:“谁……谁要你的头发!”
  容屿微微眯起眼。
  实在是很多年没听到过这种软乎乎的叫声了。
  真是悦耳极了。
  “不过你刚刚说——”他若有所思,突然抬起头,“什么时候给我寄过信?”
  作者有话要说:  倪歌:拿走不要!(啪地给他打掉
 
 
第7章 篮球
  倪歌也是一愣。
  她有些讶异地抬起头:“你……你没有收到吗?”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还蓄着没有完全散尽的水汽。
  她背后夜色蜿蜒,万家灯火照耀,光芒像是全都积进了这双眼睛里。
  容屿呼吸微微一滞。
  鬼使神差地,他抬起手,轻轻掐住她一侧的脸颊:“没有。”
  “我……我那个时候,住在南方。”倪歌的脸被他捏起来一小块,身体不自觉地跟着往前倾,眼睛里一片茫然,“一、一直在给你写信……”
  容屿的注意力已经完全不在信上了。
  她皮肤好,白白软软的,每次紧张,下巴都会跟着抖……而且本人好像完全控制不了。
  操。
  容屿在心里骂。
  可爱得犯规了吧。
  但她还在低着头絮絮叨叨:
  “……虽然不是很频繁,但、但我确实……”
  “好了。”他打断她,微微抿唇,“我知道了。”
  倪歌睁着大眼睛,像被切断电源的机器人一样,立刻乖觉地闭上嘴。
  容屿心里突然有点儿不是滋味。
  是不是因为他天天让她闭嘴……她留下了什么后遗症。
  “那个……”他想说,信寄没寄到都不重要了,反正你人现在在我这里。而且事实上,只要你没有忘记我,我就很开心了。
  但……
  容屿咬牙切齿。
  说不出口。
  “我是想说。”站在原地艰难地做了很久思想斗争,他垂眼,表情有些不自然地,摊开另一只手的掌心,“我给你剥好了。”
  ——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两颗剥开的草莓糖。
  ——
  “那你说的这个事儿呢,就得从很久很久之前,倪倪走之前说起了。”
  “倪倪她小时候吧,遇到过一个特别垃圾的老师,总是针对她——哦,这么说可能容易被误解,她那个老师吧,喜欢针对所有长得好看的女生。所以也算不上独独针对她,倪倪只是众多被针对的姑娘中的一个。”
  “然后倪倪这个人呢,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她小时候实在被家里人保护得太好了,所以一天到晚傻不拉几的,觉得全世界都是好人……当然了,我这话你不要跟她说啊。后来有一次,她一个人坐公交车上学,在车上遇到一个小偷——没偷她的东西,偷别人的来着。”
  “结果你猜怎么着?倪歌特别缺心眼,直接冲上去拽着那个人,说他是小偷。”
  “你想想,那公交车上的小偷都是团伙作案,怎么能放了她?所以她一下公交车,就被人拖小巷子里了。”
  听到这里,黎婧初忍不住惊讶地插嘴:“然后被打了一顿?”
  “那哪儿能!”宋又川庆幸,“恰巧那时有大人路过,就把她救下来了。”
  黎婧初叹气:“那就好。”
  “这事儿发生之后我们都心疼坏了,清时哥恨不得天天把倪倪送到教室座位上。结果,你知道她那老师怎么?她那老师吧,天天拿这个笑话她,到处跟人讲,‘我们班上有个姑娘在公交车上犯蠢,差点儿被人打了一顿,简直笑死我’。卧槽,你说气不气人?”
  宋又川现在回忆起来,仍然恨恨的,“我们都觉得特别莫名其妙,差点约着清时哥,把那老师拖到小巷子里打一顿了。”
  “不过那时候最主要的问题还是倪倪太弱鸡,动不动发烧进医院。所以治病要紧,我们就也没怎么跟那老师较劲。”
  ……
  黎婧初盘腿坐在沙发上,饶有兴致地听宋又川讲过去的事。
  搞清事情完整的来龙去脉,她问:“这些事情,阿屿他们全都知道吗?”
  “知道啊。”宋又川说,“从那时候起,他俩天天一块儿上下学。”
  黎婧初眼底流露出羡慕:“真好,我也想要个青梅竹马的小哥哥。”
  宋又川打趣她:“你现在可以去谈恋爱,谈个小哥哥。”
  黎婧初笑着作势要打他,被他躲开。
  风过堂穿过,两个人影投在门上。她若有所觉,抬起头,容屿刚好推门而入。
  后面还跟着一团尾巴。
  “怎么去了这么久?”宋又川接过饮料,顺手开了一瓶,“你俩去找椰子树了?”
  容屿动动嘴角,没搭理他。
  宋又川回过头,一脸嫌弃地啧啧啧:“看看,看看屿哥这满面红光。出门买个饮料,乐得像街头捡了个媳妇儿似的。”
  容屿懊恼,终于抬脚踢他:“滚。”
  另一头,黎婧初亲昵地凑过来:“倪倪。”
  “嗯?”
  “我刚刚听又川,讲了你小时候的事。”
  倪歌微怔,然后慢吞吞地“啊”了一声。
  “事情都过去了,那个老师现在也不教你,你……”
  倪歌突然开口,含糊不清地打断她:“没关系。”
  “什么?”
  “跟你没有关系。”
  “……”
  黎婧初愣住。
  容屿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拍拍自己旁边的座位:“坐过来。”
  “好。”倪歌没再看黎婧初,嘴里含着两块糖,捧着腮帮拱过去,像一团富足的仓鼠球。
  一群人坐定,宋又川新开了一局游戏。
  卡牌放在容屿左手边,他越过身子去取,恶趣味地摁住容屿的手腕,接触不到半秒,被对方一把甩开:“滚!别碰老子手。”
  “干嘛啊你?”宋又川愣了一下,“反应这么大,刚刚心情不还挺好的?莫名其妙。”
  容屿绷着脸坐在原地,视线落在倪歌小而莹润的耳垂上,半天没有说话。
  他觉得,他可能有点变态。
  但是怎么办——
  刚刚帮她剥过糖。
  现在连手指,好像也是甜的。
  ——
  国庆过后,全校开始备战期中考。
  高三已经用月考和周考代替了期中期末考,所以容屿毫无压力。
  但倪歌每天都紧张兮兮。
  她成绩不差,中考能在之前的省份排到省前三百,但北城的考试制度和题型都和南方不太一样,她有点水土不服。
  “所以今天的大课间,你又不打算下去做操了吗?”孟媛一边撸她的脑袋,一边嘎嘎笑,“我算是知道你以前为什么身体不好了,你每天早上坐下来,盯着一本书能一动不动地看五个小时,连厕所都不去上。这样懒得动,时间长了会得肾结石的你知不知道?”
  倪歌软绵绵地瘫在桌上,像一块毫无攻击力的果冻精,由着她撸。
  “也不完全是懒得动……”想了半天,她终于找到理由,小声抗议,“我还得去帮孙老师送作业……我超忙的,我哪有时间做操。”
  “那行吧。”孟媛也不强求,“大课间我顺路去充饭卡,你饭卡还有钱吗?要不要我帮你一起充?”
  “好啊好啊。”倪歌赶紧把饭卡掏给她,“谢谢你。”
  孟媛的回应,是笑吟吟地在她脑袋上狂撸了一把。
  所以倪歌今天又没有下去做操。
  大课间做操的时间,她多写了两页数学题。然后才抱着作业,往办公室送。
  语文老师姓孙,是高三年级的年级主任。只带了两个班,分别是高一一班,和高三一班。
  孙老师是一个严肃古板但偶尔可爱的男人,开学第一节 语文课在课上无奖征集科代表,倪歌也说不清为什么,鬼使神差地就举了手。
  所以现在……
  “报告。”
  “进来。”
  倪歌抬脚碰了碰虚掩的办公室门,然后用肩膀拱开门,侧身进去。
  一进门,就听到孙老师在字正腔圆地教训人:“我教没教过怎么做扩句?啊?这就你交的作业?这写的什么?”
  “……”
  “还有这个作文,我说没说过作文怎么写?你的三段式呢?你的开篇你的结尾呢?我让写的排比句呢?”
  “……”
  倪歌抱着高高的作业慢慢挪过去,跟立在办公桌前的高个子少年擦肩而过,呼吸一滞。
  “就放那儿吧,辛苦了。”孙老师转过来拍拍倪歌,和蔼地问,“齐了吗?”
  “没。”她翻翻本子,“差两个人的。”
  “那你坐着,稍等我一下。”
  “好。”
  交代完小课代表,孙老师又转回去,用力敲桌子:“你敢不敢给我念念?”
  “……”
  容屿垂着眼,看着自己的作业。
  半晌,撇撇嘴,声音慵懒,不紧不慢地开口:“马儿在草原……”
  “大点声!”
  “马儿在草原上疾驰着!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他话音落下,办公室里响起一阵笑声。
  大课间很多老师都在办公室,倪歌捂住脸,觉得屋内顿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你写的这是马还是机关枪?”只有孙老师没笑,“还有,你以为你把自己的课桌椅从班上搬走,我就发现不了你逃课了?”
  倪歌惊了。
  还有这种操作?
  容屿没说话,假装低眉顺眼地站着听训。
  老爹教的,不能忤逆长辈。
  那就当左耳进右耳出吧。
  “还有你那个朋友,叫什么,什么川的来着?次次告诉我,‘老师,我们班上没有这位同学,不信你看呀,根本就没有多出来的课桌椅嘛’。”孙老师顿了顿,“你傻,还是他傻,还是老师傻?都当我老年痴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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