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话跟刚认识不到两个小时的人也说不上,徐燕时摇摇头,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岔开话题:“你在凯盛多久了?”
回忆涌上心头,毕云涛说:“五年吧,刚毕业在一个猎头公司呆了两年,也是个机缘巧合,就跟凯盛的林总认识,你也知道凯盛这几年在上海风头正劲,我学历不太好,不是什么品牌大学毕业的,那时候想进凯盛还是挺难的,但是凯盛的林总,他这个人不太在乎这些,看了我的车联网定位设计,二话不说就把我给招了。”
徐燕时抱着胳膊在听。
刚宴会厅,林总找他聊了会,言谈间也能听出这个林总很惜才。
毕云涛:“那时候压力还挺大的,公司里都是风言风语,说我是林总亲戚,林总力排众议,还让我进了最核心的技术部。他告诉我,你只要做好你自己,做好设计,其他的由他承担,为了报答林总,我这几年算是把头发都熬秃了,女朋友也没找。”
“我看过你们去年的新产品发布,你们把车联网的智能导航运用的很好,我才想起来,那年底下的总设计师签名是你。”徐燕时说。
毕云涛难得有点害臊,“没想到你也关注过。”
“去年的科技十佳,很厉害。”徐燕时由衷说。
毕云涛下意识说:“如果你来,肯定更厉害,林总很支持技术部的,我听你们陈珊经理说过,东和这几年渴望转型,一直不太重视你们技术部,像你这样的大神,窝在这样一个企业,是挺屈才的。”
徐燕时笑笑,给自己点了支烟,瞬间烟雾弥散,隔着青白的雾,半开玩笑地说:“你不怕我来把你地位挤了?”
毕云涛笑呵呵:“求之不得,我也是第一次听林总说起你,说你大学就拿了不少奖,而且本科毕业就拿到韦德的offer,你这种在我这就是大神级人物了,我是半路出家,没上过名牌大学,也想跟你们这样的高手过过招啊。”
徐燕时掸烟灰,笑容肆意:“有机会的。”
第二天,林凯瑞就跟毕云涛迫不及待地打探消息,“你俩昨晚聊什么了?”
毕云涛如实禀报:“大致聊了下,我看他意思,应该也是在东和呆不久了,对咱们凯盛印象也不错,还夸我们得奖来着。”
林凯瑞点点头,徐燕时这个人他盯太久了,叮嘱了一句,让毕云涛往后几天多打探打探情况,比如家里有什么人,缺不缺钱啊,顺便打探打探东和最近的动向。
毕云涛为难:“这个不能问吧,人家也很有职业道德的,公司的事情不会跟你多说一句,他宁可跟我聊妹子都不跟聊工作上的事。”
“算了,东和这几年什么路数我也知道差不多了,董事局那几个老骨头,想转型,也不看看现在什么市场,高科技的东西、顶尖的人才放着不用,简直浪费资源,还想着转型做医药行业,现在医保一年比一年涨,还做什么医药,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真是几个老顽固。”
林凯瑞又补了句:“他留在东和是不是还有什么疑虑?”
毕云涛灵光一闪:“难道是昨晚那个妹子?”
毕云涛一五一十地汇报完,林凯瑞沉思片刻,一拍大腿,笃定地说:“那就是了!去,把她一并给我挖来!”
毕云涛:挖竹笋呢?还拖家带口的?
——
向园那晚回了个“晚安”就急促地下线了。
又是一夜难眠,这个男人真是骚操作层出不穷,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到第二天早上。
第二天,向园顶着两个硕大的熊猫眼出现在办公室,接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李驰的事件,警察已经结案了,应茵茵承认自己没有亲眼看见李驰偷拍,那些亲密照也是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拍的,因为李驰威胁她要把照片发到网上,她才急了,因为这事,总部给应茵茵下了处分,实习期延长一年。
反观李驰什么事儿都没有,甚至还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公司里。
脾气似乎更大了,杨平山这次为他出头,彻底增长了他原本就嚣张的气焰,黎沁很无语,劝他别在给她惹事,李驰不当一回事。
约莫那天向园跟警察举报的事情,李驰记恨上了向园,两人在电梯里碰见,李驰居然故意掏出手机,假装要拍她,电梯里其他姑娘都有点胆战心惊,觉得李驰现在是越来越发明目张胆地调戏女员工了。
向园不为所动,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似乎是笑他小伎俩。
向园跟他不计较,但高冷做不到,高冷让李驰删照片,李驰不肯删,甚至还直接放出狠话,既然都挑明了,也没必要遮遮掩掩了,男未婚女未嫁,他吓唬高冷要翘他的墙角,高冷差点直接背过气去。
最后还是向园把高冷拉到会议室,又把陈书喊过来,让陈书安慰这个彻底失去安全感的男人。
向园关上会议室的门,把李驰叫走。
两人去到厕所门口,向园也不跟他废话,穿着套职业套裙,外面羽绒大衣,高跟鞋蹬地,身段非常吸引人,她掐腰,冷着脸看着李驰:“你能不能消停一点,真想去后勤部?你以为杨平山给你当靠山,没人治得了你是不是?”
李驰却笑呵呵地答非所问:“我忽然觉得,你现在看起来,比陈书带劲多了。”
“谢谢,”向园仍是冷着脸,“但是,李驰,我是认真在跟你说。”
说到这,向园忽然拉了拉手指节,“咯咯”作响,凶狠地盯着他,一字一句从牙齿缝里挤出话:“很认真,我这个人,从小脾气就不太好——”
说到这,挂在胸前的手机忽然震起来。
向园低头一看是徐燕时,刚刚仿佛在头顶聚了一团乌云,在那瞬间全散了。
前一秒还凶神恶煞的女人,捞起手机,温柔地喂了声。
电话那边男人声音低沉,显然又是刚应酬完,声音有点疲。
“不上QQ?”
向园嗯了声,“你听上去很累?”
“还好,”徐燕时说完,顿了下,向园似乎听见话筒那边打火机“啪嗒”响了一声,他点了根烟说,“晚上还有个会,还有三个小时,能陪你一会儿。”
向园心疼他,“你还是休息一会,我不着急,等你回来再学——”
话音没落,却被他打断,向园听他吐了口气,自顾自说:“今天开视频?”
向园看了眼李驰,当着他的面还真不知道怎么回,只能匆匆说了句:“等下再说吧。”
被徐燕时听出来,低声问:“怎么?现在不太方便?”
倒也不是不方便。
结果李驰很不耐烦地催了她一句,“向组长,好了没啊?”
徐燕时对李驰的声音再熟悉不过,“李驰?”
声音听上去莫名有点不爽。
向园一个头两个大,恶狠狠瞪了眼李驰,走到边上,背对着李驰确认他听不见,才对电话那边说:
“案子结束了,我找他谈话。”
徐燕时嗯了声,没什么情绪地说:“没什么好谈的,早点回去,别给自己惹麻烦。”
向园:“你不打这个电话,我现在已经跟他说完了。”
“怪我了?”徐燕时笑了下。
“没,”向园说,“你要是累先睡会儿,今天公司事情多,我不一定有时间上。对了,那边好玩的?”
徐燕时看着窗外的明珠塔,半开玩笑地说:“下回带你来,这家酒店还不错。”
向园三叉神经又开始剧烈地跳动了!这人!
“谁问你酒店!”
徐燕时收起不正经,靠在床头,一只手握着电话,低着头懒洋洋地给自己倒了杯水,怕她反感,找补了一句:“开玩笑的,别当真。”
“我现在相信高冷他们说的话了。”
“什么话?”
“说你是个老不正经。”
“把老字去掉。”
快三十的男人也很敏感呐。
向园正在想,却听那边忽然静了下,似乎喝了口水,嗓音润过后,一本正经、恢复了些许冷淡:“我只对你这样。”
……
向园挂了电话,重新回到李驰面前,刚刚那股劲儿已经被徐燕时一个电话给消磨没了,最后只能硬邦邦地警告了两句。
李驰讥讽地看着她:“干嘛,A类员工威胁C类员工?”
“知道自己是C类还不安分点?”
李驰:“我这个人呢,吃软不吃硬,你要是好好求求我,我还能安分点,或者请我看个电影,吃个饭,最好是再开个房,你说什么我都能答应你,但是你要是这么凶巴巴的,我就不喜欢了。我这个人逆反心理重,你越不让我干什么,我就越干什么。高冷越不让我接近陈书,我就越要去追求她,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生活嘛,开开心心的有什么意思,像浑水一样搅得一团乱,大家都脏,才有意思,懂吗?哦对,还有我们的老大,你以为他很干净吗?陈珊以前追过他,你知道吗?”
“这说明什么你知道吗?”
向园笑了下,维持冷静:“说明他足够成熟、足够有魅力,连陈珊那种成熟稳重的事业女强人都愿意主动追求他,你应该感受到差距,而不是暗戳戳的嫉妒。你敢骚扰他,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李驰黑了脸。
向园看也不看他,直接蹬着高跟鞋走了。
厕所里。
应茵茵正呜咽着嗓子给她的大伯打电话。
这事儿连应茵茵大伯都没办法,只能在电话里苦口婆心地劝她,“你就安分点吧,我求求你了,你非得给我这么丢人现眼,这回连杨总都知道了!”
应茵茵满腹委屈,娇嗔道:“我怎么知道杨平山会为李驰说话啊!”
应茵茵的伯父跟奶奶姓,所以叫赵钱,很多人一开始都想不到这俩居然也是关系。赵钱厉声训斥,就差穿过电话线戳她脑袋了,“你整谁不行,你要整到杨总这边的人,人杨总听说你是我侄女,一大早就跑我办公室请我喝碧螺春,他的碧螺春谁敢喝?谁喝谁倒霉!”
应茵茵光顾着哭,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赵钱叹了口气:“但好在杨总也没说什么,你们小年轻闹闹矛盾,他说了赶紧把事情说清楚,虽然下了处分,但只要你要表现的好,不影响你转正的事,只要明年有名额,你还是有机会。”
应茵茵嗡嗡声啜泣:“我听说,明年这边就要关了是不是?如果明年前还没转正,我是不是要被分到乡下去了?”
赵钱:“有这个可能,所以我让你,从现在开始,不要再惹事了,跟同事相处和睦一些。别老整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瞧你这事儿干的,昨天连司徒老董都问我了!西安那两个小年轻怎么回事?”
应茵茵瘪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赵钱揉了揉跳动的太阳穴,“茵茵,你不能再这么耍小性子了,黎沁都跟我说了,说白了,大家就是看你又笨又蠢,不跟你计较,真遇上个要算计你的,你早就死千八百回。就你们那个新来的,你看看她都能算计的你请全部门的人喝奶茶,那么一个小毛丫头,你都斗不过,总部这边的龙潭虎穴,你更呆不了。”
应茵茵一听这话里的意思,没反应过来:“您什么意思?”
赵钱觉得黎沁一点儿没说错,这人真是笨得可以,“算了,我懒得跟你说。你给我安安稳稳别惹事就行了,别再招惹李驰那小子了,我不知道他跟杨平山什么关系,但是杨平山既然肯出面,肯定也是看在黎沁的面子上,黎沁这女人更不好惹。”
“所以我现在不是西安最大的关系户了?”
应茵茵对这个比较执着,关系户很多,但是她一定要是众多关系网中最顶尖的那个。如今冒出个李驰,她只能排到第二了。
赵钱懒得搭理她,直接挂了电话。
……
彼时,技术部的向园也接到老爷子的电话,看到手机屏上闪着的司徒明天吃泡面的头像,她吹了声口哨,真是难得啊,这老头居然主动给她打电话。
她翻着手上的编程书,故意地:“哪位?”
“你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爷爷。”
向园笑了下,“你想我啦?”
“我想你奶奶。”
向园失笑,居然分不出这是在骂她,还是真想奶奶了。
司徒明天也不跟她废话,切入主题:“现在有个升职的机会,你敢不敢干?”
向园漫不经心地翘着二郎腿,翻着书,心里咯噔一声有点慌乱,嘴上还是说:“我有什么不敢干的,升哪儿去?”
司徒明天说:“就你们技术部部长位置。”
向园翻书的手一顿,“原部长老杨去哪了?”
司徒明天:“杨平山把他调到总部了。”
“杨平山哪来那么大权力?随便调任一个中层领导,难道不需要你们董事局的同意?”
向园正要跟他说杨平山李驰的事情,但被司徒明天打断,老头前所未有的严肃,声音似乎都绷着,“你就说你干不干吧?反正跟你解释了你也不懂。”
“……”向园气炸,“你这是求人的态度?”
司徒明天悠悠地说:“我晚上给你奶奶烧柱香去。”
“这么大年纪了,你还告状?”向园靠在椅子上,气呼呼地吹了下刘海,她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尽量用客观地语气说:“我给您推荐个人,技术部部长,除了他,没人更合适。”
“谁?”司徒明天警惕。
“徐燕时,就我们组长。”向园尽量让自己声音听上去平静,用平时喊“高冷”的口气说。
司徒明天那边静了半瞬,向园心莫名有点紧张起来,心跳鼓动着。
司徒明天觉得这名字耳熟,但又一时想不起来,赶紧让小白调了档案出来,一看想起来了,就陈珊那个爱徒。
司徒明天最近对陈珊很不满,“不行,他跟陈珊是一伙的。而且,这小子简历不错,这么多年连个A都没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