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野——耳东兔子
时间:2019-03-18 09:44:55

  等我把脸拿出来。
  徐燕时难得牵起嘴角笑笑。
  于是,生拉硬拽、东拉西扯,整个过程又持续了半分钟,始终没解开,她又气又急,觉得今晚这简直是一场笑话,她这几年风光无数,偏偏栽在这,还偏偏是在他面前,想想觉得不甘心,就在她准备问司机有没有剪刀的时候。
  司机冷漠地告诉她到了。
  ……
  向园不敢看后视镜,蒙着脑袋尴尬地坐着,脑中闪过一万遍,今晚真的不宜出门,一句“你好再见”不甘心地卡在喉咙口。然而不等她开口,徐燕时似乎已经没什么耐心了,胳膊肘支着车窗,松散地靠着座椅看她,连手背上的青筋都透着冷血,不咸不淡地赶她:“下车吧。”
  她吸了口气,重新找回理智,“好,有机会再见吧。”
  “嗯。”他冷淡地把视线转回窗外。
  向园拿上行李下车,等她回过神,车子已经开出老远,她却跟傻了似的,像根木桩子似的牢牢钉在原地。
  一弓弯月清浅地挂在苍穹,寒冷的夜风在树梢间游荡,剐蹭着。孤单瘦小的身影被路灯拉得老长,像条丧家犬。
  等她上楼,许鸢的电话再次拨过来。
  “刚刚到底怎么了?你给我挂了?”
  她把行李推进去,没什么情绪说:“我回北京,还能把你杀了。”
  许鸢听不出开玩笑的成分,声音莫名哆嗦:“怎……怎么了?”
  向园大概气疯头了,居然还能平静地把刚才发生的那一幕,用最客观的语言一五一十地给许鸢复述了一遍。
  “……”许鸢回过神,不可思议地捂住嘴,“所以他把你赶下车了?这么无情的吗?”
  向园沉默。
  许鸢安慰她:“你别在那边脑补了,说不定人家就只是当作遇到了一个普通老同学而已,徐燕时不一直对谁都冷淡嘛?我记得上回谁在群里说碰见他来着,连微信都没加就走了。”
  “他哪敢加,现在混成这个样子。”
  “是吗?”许鸢问,“现在长怎么样?残了吗?我比较关心这个。”
  向园打开电视,举着电话,漫无目的挑着频道,昧着良心说:“残了,秃了也胖了。”
  说胖了许鸢还信,说秃了,打死许鸢都不信,“你别打击报复啊,我跟你说,我不是没有他照片的,上回有人在群里发过的,我还存了。说是参加一活动碰见的,当时好像不是卖车的吧,可能后来换工作了。而且我怎么觉得照片里还帅了,当时群里的女生都炸锅了,说怎么大家都胖了,就他一点都没变。都奔三的男人了,居然还保持着少年感,太难得了。”
  向园不太看群,没心没肺地说:“是吗,太黑了,我没看清。所以他混得不好嘛,你看班长,团支书,还有那篮球小王子,哪个混得好的,现在没秃没发福。”
  许鸢竟然觉得有点道理,找不到话茬反驳,静了一瞬,她试探重新提起那个话题:“哎,你俩那晚在小树林……”
  “没你们想的那么龌龊,但我确实喜欢过他。”
  没什么好看的电视,向园关了,人往沙发上一靠大大方方承认了。
  许鸢一听,火冒三丈又要开骂你这水性杨花的女人,被向园话赶话截断,“很早之前,比封俊早很多。但那时候他拒绝我了,你也知道我不是什么死缠烂打的人,更不会为了一棵树放弃一整片森林,那种十几年痴痴暗恋着一个人的事情我做不出来,女孩子这么可爱,就应该享受生活好吗。所以我立马就换目标了。换成谁我也忘了。反正很早就不喜欢他了。”
  难道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就得单身一辈子?怎么可能。许鸢知道她的人生信条是,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那现在呢?重逢什么感觉?”
  “没感觉,但知道他过得不好,我也就放心了。”
  “这可不像咱们洒脱的小向总,说实话好吗?”
  “好吧,我希望他过的好,对了,你哥还换车么?”
  “再渡点金身,你就成佛了,圣母白莲花,还希望他过得好,”许鸢不屑地笑了声,随后又言归正传地提醒她,“对了,听说老爷子断了你所有经济来源,还不让你哥去看你,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这边给你精神上的鼓励了,给你几条姐的职场箴言,职场小人很多,你最应该防的不是那些职场白骨精,她们往往要的只是男人的目光。而那些戴着黑边框眼镜,披着黑长直看起来纯净无害的小白兔才是你应该防的人,因为她们要的不仅仅是男人的目光,还有女人的心。先不说了,我老板喊我了。”
  “懂了,”向园细细品味这话里的意思,郑重点头,“不过你大半夜的怎么还在老板家?你终于被潜规则啦?”
  许鸢忍不住骂:“滚。微信oncall,不懂没关系,你马上就会懂。”
  ——
  一周后,向园按照约定的时间去维林电子科技公司报道。
  结果那天公司搞外拓,所有办公室都没人,整座大楼空空荡荡。
  前台小姑娘见她是新来报道的员工,窝在椅子上一会儿吃鸡,一会儿王者,没起来要招呼的意思。向园就自己一个人到技术部转了会儿。
  结果,就在技术部的员工墙上,看见了一张熟悉的男人脸。
  是她以前在学校展览橱窗上经常看见的严肃脸,那时候的一寸照完全就是个少年,现在虽然成熟了,眉眼更凌厉了些,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能想象的出来,他拍照时,那双眼冷冰冰地看着镜头,丝毫不带任何感情。
  许鸢说得没错,他身上还是有少年感,尽管快三十了。
  向园看见照片的瞬间,先前那点愉悦的心情瞬间消散地无影无踪,她并不是很希望在这遇到徐燕时,这对他来说,跟卖车没什么区别。
  尽管他对自己很不友好,但那晚向园对许鸢说的话是认真的,她希望他过得好,有一份很好的工作,以他的能力待在这样一个小公司还不如去卖车,至少还有钱。
  她来时,看过维林历年的财务报表,技术部的工资是全公司最低的,她当时觉得这不太合理,但老爷子始终认为销售部应该占主导。
  显然,老爷子并不是很重视技术型人才。
  所以,当向园屏息凝神目光渐渐往下看名字那栏的时候,看到一串字母,起初以为是个英文名,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咦——
  等会,她又不放心地凑回去看了眼。
  XUYANSHI
  徐燕时?
  这丫这几年到底在干什么啊?!!!!!!!
  ——
  下午三点,向园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翻了下微博,无意间刷到高冷发的照片。
  @高冷是你大爷:老大日常不想合照。你们别找了,今天没老大。想磕老大颜的,等等看上车我能不能趁他睡着偷拍一张。
  底下居然有二三十条回复,他总共就五十个粉丝,有一半居然是为了看徐燕时的。
  @棉花想吃肉:“呜呜呜呜,想看你们老大,话说小哥哥,你们到底在哪个城市啊,我能去找你们么?”
  @长水集团很长水:“小哥哥你又胖了,日常想念老大,上次那个侧颜真的被帅到,你俩搞基吗?”
  @高冷是你大爷很粗暴的回复@长水集团很长水:“搞尼玛。”任性也很直接,丝毫不在乎会不会掉粉。
  ……
  向园翻完照片才知道他们所谓的外拓其实就是公司团建活动,说白了,就是各个部门找了附近一个沙滩或者小岛烧烧烤打打排球游游泳,吃喝玩乐一下午,最后再由各个部门领导给大家总结陈词加油打气冲业绩。
  营销公司常用套路,其实没什么实际作用。
  没一会儿,高冷又在微博发了回程的图片。
  徐燕时在车上睡着的照片,不过他脑门上盖着衣服。
  @高冷是你大爷:老大好像知道我要偷拍他了,我到底是从哪里透露了我要偷拍他的信息呢?是因为刚才那杯咖啡没有加糖吗?还是我上车的时候先迈了左脚?[思考]
  底下有人回复。
  “掀开。”
  高冷回:“我会被踹下车。”
  “罩着衣服也好帅,这什么神仙男人啊?他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高冷回:“妹子你冷静点。据说是吃米饭。可能还吃了点别的东西。”
  向园刚想说高冷这个男孩子直接得还挺可爱的,结果手机界面切回朋友圈,画风突变。
  高冷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连发三条朋友圈。
  “总部脑抽了吧,这个时候还给我们招新人进来?公司现在什么情况心里还没点逼数吗?工资都快发不出了,还招尼玛的人啊?”五分钟前。
  “听说还是个播音主持系的,你他妈给我们塞人,好歹也塞个跟本专业相关的好吗?而且这个人的简历我他妈要笑死,什么第八届少儿广播体操大赛一等奖、全国青少年游泳比赛第三名、大学是什么登山协会会长……唯一一个靠谱的,韦徳杯少儿组航天航空GNSS知识竞赛一等奖……还他妈是个少儿组的!!!你以为你是葫芦娃吗?入职简历你以为是救你爷爷呢?这话是老大说的,不是我。”
  ……
  作者有话要说:  向园:我还真他妈是来救爷爷的……公司。
 
 
第5章 
  说实话,简历上的内容,向园是陌生的。除了那个韦德杯知识竞赛她有点印象外,其他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于是她趁人不注意躲到厕所给老爷子拨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老爷子的秘书赖飞白,一个比老爷子还聒噪的三十岁老男人。电话那头的声音似乎对此时的来电并不意外:“怎么了,小园园?”
  向园转身锁上厕所的隔间门,开始兴师问罪:“简历你弄的?”
  赖飞白笑了下:“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向园气得掐腰,“是不是爷爷让你整我的?简历弄成这样我怎么入职?人家肯服我?”
  这个赌约其实老爷子打得挺心不甘情不愿的,董事们关闭分公司的决心很重,因为西安这边年年托底,影响他们的利润分红,要不是技术部总监陈珊在坚持,这家分公司早就关门大吉了。其余的董事们都已经不愿意在导航这块市场试水了,所有人都在建议老爷子赶紧撤出,转型互联网。
  所以当时在向宅,当着几个董事的面,立下这个赌约,老爷子也是万般个不愿。但一方面又觉得这是个锻炼孩子的好机会,向园从小被他们保护得太好,如果能趁这个机会挫挫这孩子的锐气……
  于是他们约法三章。
  不能对外公布身份,不能利用向家资源,不空降总经理其他职位任挑。反正对那几只老狐狸来说不管成功与失败,一年后,这个分公司都是要关的。当然,此时向园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骗了。
  向园挑了个技术部组长的位置。不过她当时不知道徐燕时是组长,老爷子最后报给陈珊的时候,直接被陈珊拒绝了——经理都可以换,组长不能换,向园当时还有些好奇,陈珊这人出了名的恃才傲物,什么人能得到她如此的重视。最后还是老爷子想了个折中办法,分两个组,两个组长,陈珊才勉强答应。
  赖飞白无辜得很:“大小姐,这份简历还是我翻遍了家里所有的证书拼凑起来的,老爷子说了要真实不能瞎编,我翻来翻去你的人生经历好像就停在少儿时候。长大后的人生除了打游戏,一片空白。”
  “……狗子你变了。”
  你明明说过我打游戏的时候最有魅力。
  赖飞白冷酷无情地说:“还有事吗,大小姐,我这边真的很忙。”
  多说无益,向园很有尊严地率先掐断。
  赖飞白收好表情转身推门进办公室。
  门后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看起来年轻时应该很英俊、脑门上却很不耐烦写着“为什么还没有人来接我的班我都生了帮什么玩意儿”的小老头,端着杯茶,右手慢条斯理地推着杯盖散热,扫了眼门口的动静,不动声色抿了口茶,问:“向园去报道了?”
  赖飞白微微躬身说:“是的,问我简历的事。”
  小老头哼唧一声,“还好意思问,她什么样子自己心里没点数?”大约是喝到茶叶了,他抿出来,唾回杯里,继续说:“对了,陈珊跟那个徐燕时什么关系?怎么那么护着他?”
  “我找人查了,两人没什么不正当的关系,徐燕时是陈珊当初去校招的时候从韦德挖来的,听说这男孩当时都要跟韦德签合同了,被陈珊临门一脚给抢了。”
  韦德是国内唯一一家做GNSS定位的龙头老大,属于中国的GPS。招聘起步211硕士。结果人本科毕业能跟韦德签约,这男孩子当时得优秀到什么程度?
  老爷子不是很相信,主要是不相信陈珊,“陈珊有这么大能力?”
  赖飞白无解,耸了耸肩。
  “算了,让陈珊别太执着了,该放就放。人生能有几个年头活!”
  说完,赖飞白眼睁睁看他从沙发上站起来,一个劈腿滑到地上,标标准准的一字马。
  赖飞白淡定:“老爷子您身娇体软,千秋万代。”
  ——
  溧州市,下午四点,所有人准时回到公司。
  向园在总经理办公室呆了会儿,总经理叫李永标,四十岁上下,相貌普通,额角窄小精明,浓眉斜眼。浑身上下从他的大油头到脚上这双擦得锃光发亮的意尔康皮鞋,每一根头发丝儿都散发着被社会主义压榨的圆滑——脑门上就写着“明白人”。
  陈珊给他发简历的时候,李永标也觉得跟闹着玩儿似的,毫不犹豫就拒绝了。本来去年总部那边塞过来一个某总的小侄女,什么活也不会干,天天迟到早退麻烦别的同事,领导批评一句就告到总部,害他们去年一年的分公司奖金被“莫名”扣了,李永标是个实在人,对这些“关系户”敬而远之。结果陈珊那边态度强烈,虽没明说,也明白这小姑娘的身份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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