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接着说。”
“那个酒店证人是不是你后来买通的?我昨天跟陈书去问了,陈书当初找到的那个证人在两周前离开了酒店,”向园看着她,“放那块维修的牌子是林卿卿对不对?那天九点十分到九点三十,她没有出现在任何监控视频里,其实就是在那块监控死角外,监视我和Few。李驰完全不知道你们的计划,他只是凑巧在楼梯口吸烟,他因为恨我,所以对我坐视不理。也没找人去救我。”
“还有呢?”
“你收买林卿卿,目的只是要给我一个教训?”
黎沁小声在她耳边说,几乎是几不可闻地,声如蚊呐,“不是教训,是想告诉你,在职场,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利益,就是你身边的人,都不可靠,懂了吗?还有就是,永远不要相信表面关系——”
向园浑身忍不住发颤,黎沁的声音几乎让她凉到心底。
黎沁香水味浓烈,气息喷洒在她耳边,一字一句告诉她:“其实我比你更讨厌李驰,你知道他拿什么威胁我吗?拿我曾经跟他好过的证据威胁我,要让我当他的靠山,其实这个计划一开始并不是针对你,只不过是连带着给你一点教训。下这么大血本,一定得解我的心头恨才行,你在我这,充其量就是个小屁孩。我知道,依你的性格,发生这种事一定会一查到底,必然会去翻监控,还有一点,你算错了,李驰并不是全然不知道计划,他知道,我跟他说过这个计划,我让他在那守着。我知道监控一出来,你一定会怀疑到李驰身上,所以我故意提出要把他调回技术部,逼得你不得不把他开了。你知道上次应茵茵为什么会到处叫嚣着李驰偷拍吗?是我跟她说的。”
向园后背渐渐渗出汗,整个头皮开始发麻。
“知道这叫什么吗?”
“这叫借刀杀人。小朋友。”
向园当天晚上离开西安,买了去上海的机票。
说实话,从小到大,她还没去过上海,在北京的胡同巷弄里长大,不过现在哪哪都发展的差不多。
向园还是觉得小时候的北京城有人味儿。胡同巷弄里支的都是熟悉的摊儿,特别是冬天,冽冽寒风中迎来往去的都一股热乎乎香烹烹的烤鸭味儿。到了夏天,牵牛花一缕缕地绕着篱笆疯长,满墙绿油油一片,中间像是挂着一个个小喇叭,跟灯盏一样。夜晚,整个胡同院里,回荡着袅袅饭香,穿过青灰色的石砖路,吃上一口热气腾腾的饭,再挨爹妈一顿训,这一天才算是完整了。
不知道那座繁华的国际大都市能不能看见满墙的牵牛花和香喷喷的烤鸭。
不过她倒是没看见烤鸭。
下了飞机,直奔凯盛大楼。
黑漆漆的夜晚,鳞次亮着灯的大楼里,不断走出一波又一波说说笑笑的姑娘们,正商量着等会去哪吃宵夜。
向园提着行李箱在楼下站着。
然后他看见一个熟悉的男人从楼栋里出来,他走路不是那种笔挺,大概是因为有点高,习惯矮着身跟人说话,所有看起来有点散漫和不正经,此刻穿着衬衫西裤,西装拎在手上,漫不经心地跟身旁的人说话。
似乎是笑了下。身旁跟着四五个人,有男有女,他个高,身形好,很扎眼。
有人分了一只烟给他,他接过衔在嘴里,然后低身去开车门,搭在车门把上的手在黑夜里亮了下,是她送他的袖扣。
旁边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生一把抽掉他嘴上的烟,说:“车里别抽烟。”
说完还不等男人反应,直接把烟蒂塞进自己嘴里。
“……”
向园酸了。
她真是太委屈了,在西安被人欺负,在上海还要吃醋。
向园气鼓鼓地转身要走,一把拖过行李箱,也没注意看,“啪的”一下,狠狠撞上了一旁的车。
这动静似乎也引起了那边的注意,几人齐齐往这边瞧了眼。
向园背对着,黑夜拢着个细瘦的轮廓。
林凯瑞第一个反应过来:“卧槽,老子的车。”
向园听见这声下意识想溜,结果被人喊住,“哎哎哎哎,你等会。”
林凯瑞一个箭步冲过来,不可思议地一会儿看看她的行李箱,一会儿看看他的保时捷,“你这瓷儿碰的有点离谱,行李车?”
没一会儿,几人都过来了。
在一堆人中,徐燕时闲闲地靠着保时捷看戏一样的看着她,本来刚刚在那边看见一个行李箱心里一咯噔,又下意识觉得不可能,等走进没几步,就认出来。侧靠着,双手还在胸前,双眼含笑地看着她。
向园余怒未消,狠狠瞪着他。
林凯瑞一瞧是个美女,开始公然索要微信。
向园笑眯眯地加了,“好啊。”
徐燕时笑不出来了,眼神冷淡地看着她。
林凯瑞贼不要脸地指着前段时间被一辆三轮车刮蹭的白痕,调戏小姑娘:“这道漆得补好多钱呢,你要是没钱的话呢也没关系,哥哥我很大方的……只要……”
徐燕时听不下去了。
“林狗瑞,你等下。”
“靠,你怎么也叫我狗瑞。”
徐燕时给他表演了一个什么叫当场截胡。
在黑夜里,男人眼神含笑,直勾勾地盯着向园,“小姐姐,做我女朋友吗?”
“好呀。”
向园很想说不好,但到底还是给了点面子。私下里再算账哼。
当下所有人,眼睛嘴巴下巴掉一地。
林凯瑞直接掐人中自救。
狗瑞,你可千万挺住啊!!
众人齐齐呐喊!
第55章
黑夜静默,亮着灯的写字楼底下,林凯瑞几人围着。
听到向园那声“好呀”之后,懒洋洋靠着保时捷车门的徐燕时,冲她伸出手。
向园犹豫半瞬,牵上去,男人的大掌宽厚干燥,骨指节干净清晰,似有薄茧,男人独有的粗粝感。她指尖刚一触上,就被他紧紧拽住,一把扯过去,低头在她额上吻了下,低声问:“还皮吗?”
所有人:……
林狗瑞:很好,很虐狗。
……
几人准备去吃宵夜,多了个向园,于是改成步行。于是,一队冗长紧促的队伍朝着附近的夜宵馆进发。路上偶尔会碰见刚吃完夜宵回来加班的熟人,也有不少人跟徐燕时打招呼,向园被他牵着,忽然觉得还挺满足的,他好像在上海过的不错。
能错么?都跟人分一支烟了,想到这,向园狠狠地甩开他的手。
两人走在最后,徐燕时见她挣脱,低头看了眼,不动声色又牵回来。
再次挣脱。
再牵。
再挣脱,
又牵。
一个乐此不疲,一个锲而不舍。
“……”
等进了包厢,所有人坐下,一桌五六人,齐刷刷地一脸姨母笑看着这队伍里的唯一一对情侣。徐燕时闲靠着座椅,有条不紊地给她一一介绍,很简洁。
起手一个短发男人,戴着眼镜,算不上帅气,但五官周正,脸型有点方,看上去跟徐燕时差不多大的是叫毕云涛。
毕云涛右手边不戴眼镜丹凤眼男孩,看上去年纪有点小,二十出头的样子,叫王一肖,他长得跟尤智有点像,烫着个韩式刘海,笑起来更加腼腆。
王一肖隔壁是一个看上去很冷酷的小姐姐,徐燕时说她叫叶思沁。
叶思沁边上是刚刚那个夺烟女孩,短发,叫秦明,跟她的名字一样,看起来很大咧的女孩。林凯瑞说她是个男孩,可以忽略不计了,连名字都像男的,秦明自己也笑笑,“我就这么跟大家处惯了,嫂子你别介意。”
最后一个徐燕时边上的是林凯瑞,这个团队的负责人。
几人氛围热烈,坐下没一会儿就聊开了,说的全是平日里工作上的话题。向园插不进去,只能在一旁默默听着,随后她又看了眼徐燕时,后者懒懒地靠着椅背,一只手搭在她的背后,另只手把倒扣的杯子翻了个过来,然后拎起一旁的茶壶给她倒了杯茶。
向园瞧他这漫不经心的样,会有人看上他也不奇怪。
现在这身份地位,又加上自己那股做什么都从容的劲儿,招蜂引蝶的很。
这么些日子相处下来,两人已经熟得可以同穿一条裤子,说话也没了初见时得腼腆和内涵,大多都开始打直球了,徐燕时说话也越来越毒,不过到底是怎么一人,林凯瑞也算是摸透了,工作上确实一丝不苟,也很严谨,在平日里跟同事的相处过程中,话不多,甚至有点冷淡。人情世故处理得滴水不漏。
但是憋着坏得时候,让人恨不得想掐死他。
比如现在。
林凯瑞倒完水,一看徐燕时面前的杯子空着,作势要给他倒,徐燕时淡淡拒绝后又真心实意地劝他:“不用,我喝她的,狗瑞,你单身多喝点暖暖身子。”
林狗瑞:“算我手贱。”
于是他挑拨离间地看向一旁没怎么说话的向园,“你是怎么看上这畜生的?”
向园听见“畜生”这两字还是有点想好好教育一下这位林总的。
徐燕时冷不丁:“那你岂不是畜生都不如?”
林狗瑞:“……”
林凯瑞痛心疾首地看着向园,一脸一颗好白菜被猪拱了的表情:“你为什么这么想不开?要跟他谈恋爱?他会说情话嘛?从他嘴里说出的情话能听吗?”
向园刚想说他还是会的,而且还有点动人。
徐燕时仍是面无表情:“情话说白了就是男人分泌多巴胺的时候兴奋点传输到大脑,然后大脑重新组织语言,所以只要有大脑和多巴胺的男人都会说情话,狗瑞,你好像还缺一样。”
二连击破。
毕云涛低头给两位大佬倒茶。
王一肖默默打开手机记录下徐总的经典语录,通过这点时间的相处,他的手机备忘录里基本上都是徐燕时冷不丁冒出的一些就经典语录。
比如有一次林凯瑞特爱问为什么,在技术上非常吹毛求疵,技术部都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结果,那天问到徐燕时。“这里,为什么要用这个代码?”
徐燕时不冷不热地回了句,“这就跟你为什么叫林凯瑞,而不是叫林开腿,一个道理。”
自那之后,林凯瑞即狗瑞之后又添一新外号,林开腿。
这个团队的氛围向园还是羡慕的,其实这个氛围就是他在西安时,那技术部的模样,以前向园觉得这世界上真不是没了谁不行。
但技术部少了他就好像少了股味道。
可他无论在那,就好像是宇宙的中心,台风的风眼,大家的视线好像都会很自然地追随他。
向园是真羡慕了。
就有人不论在哪,他永远能活出自己的样子。
此时的上海,就像第二个西安技术部。
包厢里头摆了张麻将桌,林凯瑞秦明几个率先吃完,过去组了个牌局。中间有个卡拉OK,能点歌,像个小型的KTV。
徐燕时去了趟厕所,向园就自己坐在沙发上点了首歌。
等人回来,林凯瑞招呼他跟向园过去玩,徐燕时问她玩不玩,向园拒绝了,善解人意地:“你去。”
男人笑了,站在沙发面前,低头捏着她脸,“真想我去?”
向园没说话,仰头看着他。
男人大咧咧在她身边坐下来,随手捞过矮几上两盒骰盅,“我不去,我陪你。”
包厢里,他们这边灯被关了,就着麻将桌那边的灯光,两人倒也是能看清彼此,重鼓点音乐在震荡,整个房间仿佛在震。
林凯瑞嫌吵,让毕云涛换了首舒缓的音乐。
结果毕云涛点了一首《bad boy》,虽然算不上舒缓,但是比刚才那令人振聋发聩的DJ曲是好太多了。关键是林凯瑞喜欢张惠妹,一听这歌,再吵也不让换了。
徐燕时把骰盅放在桌上,人倾着,转头看她:“玩过么?”
骰盅啊,玩过。
不知道是不是音乐的关系,向园觉得此刻的徐燕时荷尔蒙爆棚,就像个bad boy。
她忽然觉得有点刺激,像是在酒偶遇的暧昧男女。
她蠢蠢欲动地看着他修长的手指盖在骰盅上,“要跟我玩?”
他笑笑,人往后靠,一脸地松懒,“你会什么?”
“都行。”向园也丝毫不掩饰。
他点头,掀开骰盅,“那就猜点数。”
向园轻松:“行。”
“输了真心话。”
向园撇嘴,“你也这么幼稚。”
猜点数一般是一个骰盅五个骰子,结果有几颗骰子被打麻将的拿走了,一边四个一边三个,两人很尴尬。徐燕时只能拿掉一个,每人三颗骰子,游戏简单粗暴,基本两局爆。
向园煞有介事地给自己壮了壮气势,第一把叫:“三个2。”
徐燕时毫不犹豫开了。
这把其实很粗暴,向园做出了三个2的气势,就赌徐燕时不敢开她,因为她手里两个2,只要徐燕时加到四个2,她立马开。结果徐燕时毫不犹豫开了,说明他手里没一个2。
一点都没手下留情。
输了,真心话。
徐燕时直接问:“刚刚真生气了?”
向园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倒也没瞒着,嗯了声。
他点头,挑眉,似了然了。
下一把,徐燕时先叫。
他整个人都散,喝了口水,慢悠悠地叫了两个五。
包厢里音乐缓缓流淌,气氛暧昧,向园悄悄掀开骰盅确认了一遍自己几个五。
她纠结又犹豫地看着徐燕时,男人全然一派老神在在的模样,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游戏变成三颗骰子之后特别难玩,基本一把定胜负。
瞧她焦眉灼眼的模样,徐燕时开口了,“这么想赢?”
向园忽凑过去,在他耳边仿佛回到暧昧时刻,吹了口气,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