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盈年纪小,个子可真是很高,一米七五的个头还爱踩高跟鞋,气势汹汹地站起来把岑波的酒杯一夺,半点没有小前台应该给正式员工点面子的认识,喷他:“不要借酒装疯啊!说了不喝酒就是不喝酒!喊什么遥遥!女孩子大名不知道吗!”
吓得岑波舌头都大了,结巴道:“不……不是我要喊她遥遥……是我逗……我是开玩笑……”
酒都要醒了,被踩着高跟鞋比他还高的前台妹妹吓得似只胖鹌鹑。
毕竟岑波今天一去工作室,就得罪了对方一次。
当时方盈在帮他办门卡,正好方昱过来,喊她盈盈。
小胖子不知道这是人家亲哥哥,办好了门卡,也跟着喊盈盈。被前台妹妹喷了个狗血淋头。喊什么盈盈,刚不是说了自己叫方盈吗!一见面就喊女孩子的叠字小名,什么毛病!
林夏遥抱着橙汁笑,看这威武的妹妹数落岑波。
程冬其实没喝多少,更谈不上醉了,但是坐回去林夏遥身边时,看她给自己赶紧递东西,还嘀咕着赶紧吃点别伤胃的样子,还是忍不住笑,把林夏遥递的东西都接了过来,说好好好,都吃掉了。
反正就是心情很好。
第二天心情也很好。林夏遥请同学和室友,请的是晚饭,毕竟难得周末,好多人都想睡个懒觉,未必想要早起。但是程冬仍旧是一大早就滚去了林夏遥家里,足足待了一整天。
唐果来得也算是早的,下午三点就来了,手里还拎着外食的盐水鸭以及一些别的特产,全是她从出差的地方带回来的。然后抱着林夏遥从免税店里给她带的东西,嘀咕个没完。
晚饭喊得是外卖火锅上门,省得劳神费力,但同学和室友们也是笑,说这辈子也没想到林夏遥还能做菜,让她把拿手菜炒出来加餐。
之前大家就在群里提过这事儿,林夏遥也早就把食材买回来了,就两个菜,摆上去是个意思而已,主力还是吃火锅。
可等到林夏遥去厨房了,程冬却跟了进来。
“啊?怎么啦?要什么吗?”林夏遥话音刚落地,手里的锅铲就被程冬拿走了,开火倒油。
林夏遥笑着伸手要回锅铲:“没事的啦。大家也就是想尝尝我做的菜而已啊。”
“嗯,我知道。你先站远点。”程冬倒也不是要拿自己的手艺冒充林夏遥的拿手菜,他只是热了油,爆香了调料,把菜下了进去,才把锅铲交回到林夏遥手里,让她自己炒菜出锅。
不想看她动刀切菜,食材是程冬中午处理的。也不想看她被油星溅到。反正做两道拿手菜而已么,让她自己把握火候把握味道,也算是她自己做的啊。
程冬就这么在林夏遥家里赖了一整个周六,周日早上还又开车去了,说是有一家新开的早茶,虾仁小汤包做得特别好吃,外卖易冷,最佳是堂食。
林夏遥直接给他开了门,说自己还没收拾完,让他在客厅里先等一会。
可程冬却喊住了她,低头盯着她有些红血丝的眼睛看:“你怎么了?”
林夏遥使劲眨了眨眼睛,又揉了揉,嘀咕道:“不知道。难道是昨天被辣火锅熏到了吗?但是也不像啊,以前吃火锅都没事啊,也不会熏到啊。”
“别揉了。”程冬抓下来她揉眼睛的手,认真地弯腰,前倾过来,可实在是没法和林夏遥平视,只好小心翼翼地用手从下巴到脸颊捧住她的脸,让她把脸再仰高点,“往上看。”
可林夏遥忍不住就是想揉眼睛,结果被程冬一把扣住了手,只好直往后躲:“没事。我再去洗个脸好了。”
“昨晚才开始的吗?”程冬皱着眉头问,其实红血丝不太严重,大概是被她自己难受揉出来的,但程冬看着还是闹心。
“也没有。回来之后就有点了,我以为是那几天倒时差没睡好。”林夏遥眨得眼眶含泪,水光浮动的,感觉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她想抽手再揉揉眼睛,又被程冬摁住了手,这家伙手还大,一个手扣住她两只手腕还有多的,还能腾出来另一只手掰着她的脸检查。可实在是眼睛痒太难受了,她委屈巴巴地看着程冬,看得他心都软了。
“闭着眼睛。”程冬不肯让她伸手揉,只好找了张纸巾盖在她脸上,隔着纸巾和眼皮,轻轻按了按她的眼睛,让她稍微好受点。哪里还顾得上吃什么小汤包,拉着她就要去医院。
“具体哪天?一回来那天就有吗?酒店的时候?”程冬开车时也没闲着,问得可详细。
“唔,酒店那天好像没有,我就是睡不着。”林夏遥被司机监视着不准揉,只好又换了张湿纸巾盖着轻轻按眼睛。
“那第二天住我家那天?”程冬又问道。
“嗯……也没有。睡得挺好的。”林夏遥回忆道,那天简直是一夜到天明。
“回你自己家里开始的?”程冬疑心那出租的房子有问题。林夏遥从小就这样,眼睛反而比鼻子嗓子更敏感。熏蚊香抽香烟,她都受不了,可她不咳嗽,反而是流眼泪。
“你是觉得装修有问题吗?不过屋子里倒是没什么味道啊,至少苯类物应该没大问题吧。”可林夏遥想了想,还确实是住进那屋子开始,就开始偶尔难受了。这几天她都是待在家里收拾待的多,昨天更是在家待了一整天,晚饭又被辣火锅熏了好久,睡醒了就觉得特别难受。
“可那房子还是连锁中介租的呢,他们家不是做的挺大的嘛,说装修没问题的啊。”林夏遥就是本着对大公司的信赖,才选的这间房子,怕和个人房东打交道麻烦。
程冬没说话,冷着脸,踩着油门加快车速往医院开。他还有点自责,住的地方多重要呢,每天晚上都要睡,这暑假林夏遥不上课,搞不好是一天二十四小时的在室内待着,哪怕等他知道的时候,林夏遥已经都把这短租三个月的房子签下来了,他也该提前过来把个关的。
林夏遥那会儿想提前在B市母校附近租好房子,毕竟一回来就要落脚。可她不想太麻烦唐果,程冬也忙,就隔着时差,全是网络挑房,挑好了才麻烦唐果去拿的钥匙。
她当时说没事,自己选的是大公司的整租公寓。可是房屋中介这块,程冬刚毕业时跑来B市打滚了好几年,从租房子到搞工作室,知道连锁大公司也不是金字招牌。
医院里挂个急诊,却也查不出来什么。毕竟林夏遥也就住进去三五天而已,哪会那么快有什么身体指标的检验结果反应。只不过她个人的眼睛特别敏感,又是刚搬家,所以这么猜测而已。医生也只是给她开了一堆滴眼睛的药。
程冬把林夏遥从医院送回去,却不让她下车,只是问她拿了钥匙,问她把租房合同都放在哪儿了。
“要做检测吗?”林夏遥闭着眼睛,还盘算着该怎么办呢,“你等我上网搜一搜。”
“不用,我找了人。”程冬知道这些中介打交道有多爱扯皮,哪怕是检测结果出来了,扣着已经交了的押金和租金欺负小姑娘,都是常有的新闻,“你先别住了,甲醛检测要密闭房屋十二个小时以上的。你要紧的东西列一下,我上去帮你拿。”
林夏遥不闭眼了,咻地睁开眼睛反对道:“我自己去拿。”
“不行。”程冬很坚持,“你看看你这眼睛。”
“那也得我自己拿啊!”林夏遥急了,滴着眼药水泪汪汪的大眼睛望着程冬,脸都憋红了,却也没说明白为什么要自己上去拿。
程冬反应过来了,瞬间耳根都红了。
林夏遥要是不住家里,要拿的随身东西,又不能列出来让他去拿的,这不是废话吗……
但程冬也不肯直接放她回去。先出去药店里买了个口罩给她把大半张脸都扣住了,还恨不得给她挂个墨镜遮挡一下。林夏遥哭笑不得地摆手:“带墨镜我还怎么收拾啊。”
程冬只好带她上楼去自己收拾东西,但也还是自己先拿钥匙开了门,给她把门窗全都打开了,才放林夏遥进去。
程冬还催她:“快一点,最多二十分钟。拿要紧的就行。别的缺什么我来给你拿。”
林夏遥从口罩里闷声闷气地回答他:“那你吸进去的就不是甲醛啊?”
“……”程冬只好说她,“别说话了,都吸进去了!”
“不说话也会吸进去啊!”林夏遥赶他,“你快出去快出去,你在这儿我怎么收拾?”
程冬瞅了眼林夏遥的衣柜,默默地出去了。
林夏遥还是挺利索的,在欧洲大陆到处跑了好几年的旅游经验没白费,收拾行李只花了十五分钟。她很快就弄好了,守着行李箱,站在过道里,等着程冬进去封闭门窗。
程冬关好门,一回头,瞅着林夏遥在手机app上翻酒店。
“翻酒店干吗?”程冬明知故问。
“啊?”林夏遥抬头,水汪汪的明亮眼睛望着他,“找地方住啊。”
程冬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假装特别自然地说道:“住我那儿不就成了,你那天不是睡得挺好的。”
“不是……那也不能让你天天睡沙发啊。”林夏遥没打算麻烦同学朋友。B市这地儿寸土寸金,别提房价了,连租金都贵得要命。大家都是自己一间屋一张床,刚刚毕业没几年的年纪,很少有人家里会有空置的卧室。和闺蜜挤一张床什么的,那也太缺乏私人空间了。没必要那么麻烦朋友。
“书房里那个沙发本来就能当床。”程冬打定主意是不想放林夏遥去住酒店的,“你又不是没在我家住过。”
住是住过,但那也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啊。
可程冬不由分说地拎跑了她的行李箱,言之凿凿地道:“不就几天而已么。你开学了不是正好要搬青年教师公寓。”
明明此刻六月底才刚过完,程冬嘴里的几天而已,可能和别人的计量单位,不太一致。
程冬还有话说:“你买的那些东西,椅子书架什么的,还能搬去酒店不成?”
林夏遥动摇了,说道:“要不然我睡沙发好了呀,你那么高,挤着不难受吗?”
“不难受。”程冬不仅不难受,还挺高兴的,吓唬她,“书房那个沙发床够长的。而且来我家借宿的人,岑波啊,印铮啊,都在书房里睡过。你真要睡吗?”
本来不觉得有什么的,程冬放在书房里的两用床,想一想,那可不就是专门用来给别人睡的吗?可程冬这么一强调,林夏遥突然就感觉嫌弃起书房那个沙发床来了,感觉自己确实不想睡那个沙发床了……
完全没想到,那主卧的床让给她睡的话,那不也是程冬天天睡过的床吗。
本来只是打算周日早上带林夏遥去吃个早茶的程冬,周日又旷工了。工作室的小伙伴们感叹,老板真的变懒了,不仅周六不上班了,就连周日也不上班了!
虽然程冬偷懒不上班了,可其实他真的过了特别忙碌的一天。
一大早的,医院奔波往返一通,程冬此刻回了家,找了个冰袋,又找了块新毛巾,让林夏遥先靠沙发上冰敷眼睛,自己又把主卧的铺盖全卷了。
前两天被主人嫌弃,丢去书房沙发上的铺盖们刚洗干净,晒过来了太阳,就迎来了躺去主卧大床上的待遇。
程冬的书房从来没有这么拥挤过,主卧也从来没有这么空旷过。
他把自己丢在卧室里的东西收拾一番,衣柜里腾出一半来,怕有些贴身衣物她不好意思放,还清空了衣柜下面的一个抽屉给她用,再把卫生间洗手台上挪出一大片空位来腾给林夏遥的瓶瓶罐罐们,最后才把林夏遥的行李箱给她拎进主卧里,让她自己收拾。
滴了医生开的冰凉凉的眼药水,又闭目休息了好长时间,林夏遥终于被程冬允许睁开眼睛了。他捧着她的脸上上下下检查了半天,确认她眼睛里的红血丝褪下去的差不多了,才松开她,让她去主卧里自己收拾自己的行李箱。
林夏遥蹲在程冬的卧室里,整理着整理着,突然有种特别清晰地侵入别人生活领域的感觉。
这可和住酒店不一样。住酒店她会把东西尽量都丢在箱子里,省得麻烦。
当然也和自己整租一套房子不一样,那她会把自己的东西随意挂,到处放,反正整个家都是属于自己的。
但是也和当初合租室友不一样。谁会和合租室友分一半衣柜,分一个抽屉,再抢人家的床,把人家赶去睡沙发啊。
不过人来都来了,再拖着行李箱去酒店,那就更奇怪了。
反正就像程冬说的,只是权宜之计,就“几天”而已嘛。林夏遥说服了自己。
可到了晚上,她又不能说服自己了。哪怕是小时候在彼此的家里住过,也不能说服自己了。
她霸占了人家的主卧,就等于霸占了人家的卫生间和阳台啊。
林夏遥躺在床上滴眼药水,听着程冬哗啦啦地洗澡,本来是闭着眼的。可听到拉门的声音,反射性地就睁开了眼睛。
看到一个热腾腾的滴着水的刚洗完澡的程冬,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66章 脸红
程冬其实不是故意的。
毕竟当年林夏遥给他伤口上擦药,把他自己擦得要爆炸了, 恨不得要钉死在床板上了, 他也没发现林夏遥有什么害羞的有什么大反应来着。气死人了, 货真价实地拿他当哥哥了大概。
可实在是他在自家卫生间里待不下去了, 一秒都不能多待了, 感觉自己都要呼吸不畅了。
刚刚晚上才不到九点的时候,程冬就催着小病号先去洗头洗澡了,可林夏遥和他谦让了一番“你先洗”“不不不你先洗”。
林夏遥本来是意图自己蹲在客厅里等,让程冬洗完了自己再回去主卧折腾。
但是程冬的理由非常充分, 强行推着她的肩头把她往卫生间里送:“你还生着病呢!我家里没有吹风机!一会湿着头发,你又玩着手机就睡着了, 搞不好又病上加病了!”
拒绝承认眼睛不舒服等于生病的林夏遥鼓着脸抗议道:“我没病!我现在很少生病了!那天是倒时差加上喝了酒才会秒睡的!”
程冬才不信她呢,说道:“你那算是喝酒啊?那顶多就是吃了两口带酒的菜好吧。就这样你还敢号称自己现在两杯红酒不倒呢,快点,你先洗。”
林夏遥被他用言语鄙视了一发酒量,气呼呼的, 反驳道:“不止两口!好多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