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冬脑壳一痛,眼前一黑。
怕是林夏遥没有被他读睡着,他自己先把自己看睡着了还差不多。
从小他就怕读书,更别提这中间还好多他不认识的单词呢。
赶紧退出来,想换一本。结果一大半是英文文献,少部分不知道是个什么文。
林夏遥晕晕乎乎地躺床上,瞅着自己电子书的背板,其实还不知道程冬想干嘛,看他找了半天,索性自己伸手出去:“你在找什么啊?我来找吧。”
程冬好郁闷,但他也没憋着,还是交了底,自嘲了一句:“本来想说不讲故事,那给你念书好了,结果看都看不懂。”
他干脆把电子书放去了床头柜,然后动手把林夏遥伸出来讨要电子书的胳膊又给她塞回被子里。
“啊……我都病了你还要逼我读文献的吗……”林夏遥可怜兮兮地瞅着他。
“不是……我没有!”程冬摸摸鼻子,感觉自己做了个错误的选择。
林夏遥又从被子底下悄悄伸出手来,扯了一把程冬的T恤下摆:“那你给我看你们游戏那些东西,我也是外行啊,觉得设计一个游戏很厉害啊。我看你玩3D游戏都头晕眼花呢,自己玩回回都垫底呢。”
程冬这才发现,这小病号是在干嘛,不由失笑:“知道了知道了。那我不吵你了,你自己闭着眼睛乖乖睡觉成吗?”
林夏遥却不老实,隔着被子戳他:“我想要你客厅沙发上的抱枕抱着睡,特别可爱的炸毛团子那个,绸缎面的那个,抱着冰凉凉那个。”
“给你拿给你拿。”程冬知道,就像他不喜欢林夏遥喜欢的领域一样,林夏遥也从小就既不喜欢体育也不喜欢游戏,但是她喜欢自己设计出来的游戏形象周边,也还是挺满足的。
宠物周边的抱枕塞进了被子里陪她睡,林夏遥眨巴下眼睛,还跟程冬自我坦白:“其实我昨天湿着头发就睡着了。”
“哎……”程冬倒也没有马后炮地再说她,只是拿手背轻轻拍了拍她的脑门儿,“那我陪你到你睡着了,出去几个小时成吗?反正也要去拿吹风机的,干脆我去你家把你的东西都搬过来,万一你又有什么要用的忘了拿,太不方便了。”
“不急嘛。不是说好了周末我和你一起去的吗?”林夏遥抗议道。
“反正你也不能进去,你别去了。”程冬拍板了,催促小病号赶紧闭眼睡觉。他自己也起身坐到了懒人沙发那儿去,怕一会他从床头站起来的时候,动静扰人。
林夏遥就闭着眼睛,和在窗边沙发上办公的程冬叽叽咕咕地说了会话,叮嘱程冬别漏了这个,别忘了那个,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打了两三个小哈欠之后,终于不吱声了。
程冬弯下身子看了她一眼,凑得可近了,她长长密密的翘睫毛都一颤不颤,看样子是真睡着了。
没好意思逗小病号,程冬站直了身子,抬腕看了看表,估摸小病号至少能睡几个钟头的。他赶紧去洗衣机里拿已经洗好的球衣出去晒,晒完了出门去给林夏遥搬家。
毕竟自己就两套球衣。再不洗就没得换了。刚刚早上煮粥之前,他就丢进洗衣机去了。
程冬去开阳台的门时,也没注意抬头,反而是在注意尽量轻手轻脚不要发出太大动静。他刚小心翼翼地合上推拉门,一回神,咣一下,脑门就撞到了晾衣杆上。
还好是空心的,程冬也就是回头时撞到的,并不至于太严重,但也还是挺疼的。
他家晾衣杆,什么时候这么矮了?然后程冬光速反应过来,这肯定是林夏遥来过阳台了,他平时抬手挂衣服的高度,林夏遥蹦着够,都够不到的。
被撞得脑子有点发懵的程冬,倒是没吭声,他一贯都是疼也不肯叫唤的,只是反射性地抬手捂了下脑门。
结果一抬手,还带到了旁边晒着衣服的塑料衣架,柔软的布料和淡淡的薰衣草洗衣液味道扑面而来。
刚从凉爽的空调房里来到被七月盛夏骄阳晒得滚烫的阳台,本来就够热了,等到程冬手忙脚乱地推开这衣架,定睛一看,整个人从白皙的脸到耳根甚至胸口都红透了。
他算是后知后觉地知道,为什么林夏遥要设个那么早的闹钟,叫做“收衣服”了。
还是粉蓝色的一整套。此刻还被撞得晃晃悠悠的,不肯好生生地停下来。
难怪林夏遥每天那么早爬起来呢,估计也是深更半夜才洗了出来晒的。幸亏是夏天,晒干的很快。绝对是晒干了,程冬滚烫的手和脸都是这么告诉他的。
程冬尴尬地捏着塑料衣架的最上方,替林夏遥推开到一边去,但没好意思替她收进去。
然后他找到摇杆把晾衣杆摇到了自己将将不至于撞头的距离,把自己洗完的衣服晒了上去。
阳台两侧,泾渭分明,男女有别,随风飘扬。
等到林夏遥一大觉睡到了下午,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倒水喝,听到客厅里有响动,她就拉开了主卧的门。
震惊地发现,自己的东西怎么会有这么多?快把程冬的客厅都淹没了!
程冬看到小病号起床了,迈开长腿,从打包箱之间跨了过来,先给她用测温仪量了下温度,三十七度八。这才松了口气。
“你的书架和椅子我已经放去书房了,这些先堆客厅里吧,等你好了再收拾。看看你想放哪儿,我来搬。”程冬指了指客厅中央这堆打包箱,犹豫片刻,摸了摸鼻子,又摸了摸脑门儿,最后很是尴尬地低声补充道,“那个小洗衣机和烘干机我刚买的,想着等你醒了,我装到阳台去。”
“嗯。那什么,是我之前没想到。你用我的洗衣机也不方便,这都是给你独立用的。”程冬看天看地看打包箱,就是不看那个还不到自己肩头高的小病号。
林夏遥一句话都没说,暂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语言功能短暂性丧失。火烧火燎的她想起了被自己遗忘的闹钟,只觉得如果程冬是现在再给她量一下测温仪,搞不好……又烧回去了。
第70章 二选一
想到自己半夜偷偷摸摸起床去洗,第二天早上却忘了收的衣服到底是什么衣服, 林夏遥卡壳了, 仿佛是个烧开了锅的人形蒸笼, 咕嘟咕嘟地冒热气, 好半天都没有挤出一句回应来。
她不说话, 导致程冬也哑巴了,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好。
堆满了东西的客厅里,安静一片,直愣愣地戳着一高一矮两个人, 都吹着空调不说话。
脸红还仿佛会传染似的。一个赛着一个红。
本来程冬在阳台那阵子的脸红,早就已经好了。毕竟他在外面忙碌了大半天, 搬进搬出的,回来后,又在客厅书房折腾了许久,满脑子都是该如何规划家里的布局,给林夏遥的东西腾出点空间来。
之前睡到迷迷蒙蒙的林夏遥乖乖仰着脑袋等他量体温, 程冬脑子里尚且还能想着病情。
可此刻林夏遥不仅清醒了, 还红着脸不说话, 程冬那飘忽的思绪, 就突然地和她同步了,一不留神,飘到了那晾衣杆挂着的轻薄布料的手感上。更何况他不仅是手摸到了,被林夏遥摇下来的晾衣杆也就正好到他脑门那么高,当时简直是……
林夏遥整个人从头到脚跟炸了似的, 她感觉自己的脸上比发烧那会儿还要烫,恨不得时光倒流,哪怕早上烧到了四十度呢,她也要听到闹钟就跳起床,把该干的活儿干了!
通红通红的两个人在不同的水平线上左顾右盼,目光都完全没有交集的。然后发现越不说话越……尴尬……
程冬艰难地从自己沸腾的脑袋里挤出了一句万能用语,扭头望着厨房问小病号:“你饿了吗?电饭煲里还有粥,一直开着保温呢。”
“……”林夏遥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胃,她从早上被程冬喂了粥喂了药,就一觉睡到了下午,理论上是有点饿,可她觉得自己有点别的事儿更急。
她回头冲进了主卧里,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程冬被她这关门声震得,心里还忐忑了一下。
这是个什么意思?
害羞了?生气了?他不该主动提起的?可是新买了洗衣机和烘干机给她单独用,总也要说的吧?
那到底是饿不饿?吃晚饭吗?不是。哪怕她不觉得饿,这会儿她也该吃晚饭了!一整天了就吃了点青菜粥而已。
可还没等程冬搞明白不说话光关门是个什么意思,半分钟不到,主卧的门又拉开了一条缝隙,林夏遥冒了个脑袋出来,白皙的脸颊红扑扑的,咬着下唇,好像挺不好意思似的,水润乌黑的眼睛悄悄凝望着他,软声问道:“程冬,我是不是……你是不是……撞到头了?”
程冬没忍住,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脑门儿。痛感暂时没回忆上来,那个柔软的触感和薰衣草洗衣液的味道,又席卷而来。
瞬间耳根都红透了。
虽然程冬没回答,但林夏遥也猜到了。她刚刚回去阳台收衣服的时候,晾衣杆正好是她踮脚能取下来衣架的高度。
明知道自己只拉开了一条门缝,程冬是看不到的,可林夏遥还是把手里抓着的贴身衣物往背后一藏,心虚地鼓了鼓脸颊,弱声弱气地道歉:“对不起嘛。以后我用了东西,会随手还原的。”
她只是看到了高度,便以为程冬只是撞到了头。想着自己住在别人家里,还随手改变人家用习惯的物品位置却没有及时还原,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虽然收衣服时她也注意到衣架被挪开到了右侧,但想着要给程冬晒球衣腾位置,挪动也很正常。所以完全没料到,程冬除了撞头,还撞到了什么。
“没事儿,不疼。”程冬回道。
两个人说话了,那点儿尴尬也就开始慢慢散去了。想着林夏遥开了门,程冬就抬手拎起旁边一个大盒子,从打包箱之间跨过去,试图推门:“我先把东西搬进来。”
“不不不!”林夏遥紧张地抵住了主卧的门,“你等会!不准进来!”
看着程冬刹车了没进来,她才慌里慌张地回身,跑去拉开衣柜抽屉,把手里攥着的贴身衣物塞了进去。
“好了!”林夏遥关上抽屉,提高声音喊道。
程冬这才拎着大盒子推门进来了,堆在了他主卧的衣柜旁边,先催小病号:“你回去被子里躺着去,三十七度八,还没好呢。一会着凉又烧起来了。”
林夏遥乖乖应了一声,回去床上裹进了小被子里,看着程冬进进出出的,先去给她拿厨房里温着的粥吃,又搬了个大盒子进来,两个盒子拆开来,全是崭新的床上用品四件套。
“买这么多干嘛啊?”林夏遥抱着瓷碗舀粥吃,奇怪的问道。
“我家就两套,你一套我一套都在用着呢,你发烧出这么多汗,没得换洗了。等你烧退了正好换新的。”程冬正打算把这两套买回来的床上用品抱进卫生间里用洗衣机洗一遍呢,突然又退了出来,决定先去把洗衣机和烘干机装了。
林夏遥一碗粥的功夫,就瞅着程冬拎着工具箱去阳台,搬烘干机,搬洗衣机,接出水管,叮叮咣咣跑出跑进的。
等到程冬利索地把家电都给安装好了,再把那些新买的床上用品丢进去洗,林夏遥的那碗粥也吃完了。
程冬收缴了病号的碗,又不让病号玩手机看电子书,督促着她喝了一整杯温水吃了药,又把病号塞回被子里。
可林夏遥睡不着了,她都睡了一整天了,只好躲在被子里,露出一双水光浮动的大眼睛,乌溜溜地跟着程冬打转。程冬转过来了,她又把视线挪开了。程冬进浴室了,她又把目光跟过去了。
程冬拎了个新买的洗衣筐进去,说是给林夏遥单独放衣服用的。还买了个三层小架子,收纳那些洗手台都堆不下的瓶瓶罐罐们,毕竟林夏遥这家伙,连洗发水沐浴露都是一次性开了四套在随着心情换着用。
又给浴室里全铺上了防滑垫,他想着昨天晚上林夏遥差点滑倒扑到自己身上那事儿,虽然是挺美,可自己要是不在家或者不在场,林夏遥岂不是要在湿滑的瓷砖上摔个够呛?
他还给卫生间墙上多钉了两排挂钩,把林夏遥那些零零碎碎的发箍发圈之类他也分不清的东西都挂了上去,再把电吹风也挂上去,转身一出来,就捉到了小病号这回没来得及躲开的小眼神。
“怎么了?还想要什么?”程冬问道,随手拎起她这几天一直是摊在床尾凳上铺开晾干的大浴巾小毛巾们,都给挂了进去。
林夏遥心说,她就想着自己才刚回国,租的房子又是三个月短租,住了还不足一周,哪里就会有那么多快把程冬客厅都塞满的东西呢。原来都是程冬新买回来的。这一顿折腾,弄得好像她不是借住程冬家两个月,而是……
总之,两天前,那浴室一推门进去,就知道是个单身男性独居的家。现在弄的,跟同居小情侣的家也没差别了……只除了程冬被挤去了书房睡……
林夏遥赶紧给自己漫无边际胡思乱想的脑子踩了刹车!
“我住这里,是不是麻烦你了啊。”林夏遥弱弱地从被子里举手,表示道,“你买了这么多东西,还有家电,花了多少钱啊,我一会转给你。”
忙碌的程冬停了下来,默默瞅了她一眼,没吱声。
林夏遥被他看得心虚,又把手缩回了被子里好好盖着,眼睛转一圈,小心翼翼地抬眸,换了个提议道:“要不然……老曹帮忙拿回来的房租押金什么的,你收着好了嘛。”
程冬看着她心虚的表情,说话没好气,可手上动作还是很温柔,只是走到床边去,想着自己没洗手,便拿手背敲了她还微烫的脑门儿一下:“和我算得这么清楚吗?我钱扔你那儿让你帮忙打理,你不也没收我管理费吗?”
手里握着程冬大半身家的林夏遥偃旗息鼓了。比起来,这些小钱确实都不算什么。
她就眼巴巴地瞅着程冬干完了活,把晒干的球衣收回来充当夏日睡衣,拎进了浴室里,哗啦啦冲澡去了。出来又是一个露着胳膊滴着水珠瞎吹空调都不生病的年轻男人了。
林夏遥又抱着被子打滚了,明明和程冬这么熟了,借住一阵子而已,可这日子过的,怎么又理所当然,又无比奇怪。
等到林夏遥病好了,和程冬一起把她打包箱里的东西都归置了,一整个七月还没过去呢,程冬独居的家,就被她挤占了一大半去了。主卧全让给她了不说,浴室里也多半都是她的东西,就连程冬暂时睡觉的书房,也成了两人合用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