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俩心里觉得最最气人的,就是自己的真妹妹,从小都是跟着邻居假哥哥屁股后面转,程冬哥哥前,程冬哥哥后的,可自己身为真哥哥,却始终从她这儿捞不到一声撒娇卖萌的哥哥来听听,真是十分生气。
但林夏遥十分理直气壮,喊不喊哥哥,那要看有没有哥哥的样子,像他们这种天天喜欢去竹林里抓小虫子吓她,逗她哭的,这辈子也不要想有喊哥哥的待遇了。
这会儿还想占着她的便宜,让程冬跟着她一起喊哥哥喊大舅子?没门儿!
林夏遥松开了程冬的左手,转到了程冬的右边去,从程冬和林浩凡中间挤进去,抱住程冬的右手臂,把试图搭肩膀攀关系的林浩凡挤了出去,扬着下巴,一锤定音道:“我也觉得程冬跟着我喊就成,你俩!统统都是学弟!”
“我都毕业了!凭什么我也是学弟!”林浩凡一把揪住夏麒扯过来,“喊他学弟可以,喊我得喊哥哥!”
“卧槽!凭什么就我是学弟?”夏麒很不服!
“就凭你昨天逛街花得都是我这个社畜这两年辛辛苦苦赚的钱!”林浩凡本科毕业就工作了,春节回家小辈们在一起玩,小钱自然是他掏了。
昨天他和夏麒上集市大采购,总不至于还像小时候一样,看中了一摊子的烟花,最后挑挑拣拣又放下一大半,因为爸妈只准买两三种。再加上在大城市里憋狠了,回来跟撒欢了似的,很是让林浩凡的钱包出了点血。
夏麒蔫了,林夏遥可没有,小手一挥:“毕业了就不算学弟啊?我都本科毕业好多年了!统统都是学弟!一辈子都是学弟!”
“卧槽!那程冬也是你学弟!”林浩凡不服,“快,你喊他一声学弟给我听听也成!”
如今程冬沉稳很多,也不和他们争闹,当然了,最重要的是,他遥遥妹妹可从小到大,都是向着他,而不是向着真哥哥的。
所以程冬只是把抱着自己手臂的林夏遥,裹进了自己的外套里,这大晚上的,别看竹林清幽风雅,可是没有高楼林立作遮挡,此刻穿透而来的夜风也挺冷的,尤其林夏遥刚从车里下来的,穿得不多又怕冷。
林夏遥舒舒服服地靠在程冬胸口,又暖和又安心,眼睛都笑成了月牙儿,得意地冲着两个哥哥一扬小脑袋:“那我不,我就爱喊程冬哥哥,我乐意!”
“哎,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啊!”夏麒伤心地长叹道,“这算不算女生外向啊?为什么不能给我来个这种邻居妹妹啊?啊!?”
程冬搂着靠在他胸前的林夏遥,终于回了一枪冷箭给他们:“就你那种往女生床上扔虫子的劲儿,有也没用吧?”
“小气啊,太小气啦!这都十几年前的事啦,你还替遥遥翻旧账呢啊?”夏麒摇头晃脑的,表示自己吵不赢小两口。
车也入库了,招呼也打了,礼物也搬完了分发完了,一人发一碗热汤,老人家们先去睡了,大人们待在室内聊聊近况,小年轻们又窜了出来,冲着广袤无垠的星空放烟花。
面对春节,早睡早起的生物钟自动败退,仿佛到了夜里十二点,晚上都才将将开启。把大城市里追着人跑的工作抛去了脑后,把看得人头晕眼花的论文也忘在了电脑里,就顾着和小时候似的,满处撒欢。
欣赏一下左邻右舍的春联年画,投喂一下几年不见依然记得自己还摇着尾巴来迎接的大狗狗,揪一片竹叶下来吹一手不成调的小曲儿。
美滋滋地令人不想刷手机,也不想睡觉。
身后的门廊下,摆着成排的爆竹烟花,或者拿在手里摇晃成一个银色的光圈,或者摆在院落里喷成一颗发光的小树,一晚上可以不停歇地放,吸引了无数小孩子跑过来玩。
二十出头的几个小年轻们,这晚上成了前后几排小院落里,最受欢迎的哥哥姐姐。
林夏遥从小就是只敢看热闹,不敢上手点的小怂包,偏偏那时候林浩凡和夏麒最爱干的事儿,就是拿那种炸得特别响的爆竹吓唬她,或者拿着手持烟花追着她跑,直到把她追着跑到程冬背后去,有程冬护着她为止。
现在是不会这么闹了,林夏遥也还是不想上手点,就坐在门廊下,当她的后勤部长,给前来凑热闹的小孩子们分点不伤人的仙女棒挥着玩。
要是有不敢玩的小女孩,躲在她旁边看,她就抓一把奶糖给人家,然后一起仰着头,欣赏漫天的星星,和眼前的焰火。
趁着人多,程冬拉着人不知嘀咕了什么,笑着跑回来,直接抱走了林夏遥背后一整箱烟花。
不过呢,虽然程冬不肯说,但林夏遥只要扫一眼,就知道他想干呢,还要摸出个手机来,要把属于她的这一刻,完完整整地拍下来。
程冬喊了“三二一”倒数,他、夏麒、林浩凡,还有过来玩烟花的小朋友们,就一起点燃了,然后赶紧笑着跑开了。
院落的正中间喷出了一颗心,前面是个I,后面是两个字母YY。
有个小男生,大约七八岁的年纪,还大声嚷嚷着:“这不对!老师教过的,YOU的缩写是U!这么拼是错的!没有女生会喜欢的!这不是I LOVE YOU!你们都这么大了,英文怎么还这么差!太笨了!”
“哎哟,小家伙英文挺好啊!”林浩凡上手去摸人家脑袋,被小男孩躲开了。
然后小男孩骄傲地一抬头:“那是!我是英文课代表!”
夏麒可坏了,瞅着小男孩自尊比天高,不愿意被林浩凡摸头杀,就非要两步踏过去,一把罩住了小男孩的脑袋顶,罩着他摇来晃去的:“你是英文课代表,那也是你笨!谁说这拼的是I LOVE YOU的简写啦?谁说没有女生喜欢啦?这就是I LOVE YY,就是你笨!”
夏麒和林浩凡在同小孩子较真,遥遥妹妹在冲着她烟花绽放下的程冬哥哥弯着眉眼笑。
玩到了十二点左右,小朋友们基本就都已经被父母喊着散去了,回家睡觉了。
只剩下几个熬着不睡觉的年轻人。
林夏遥也在门廊下待了挺久了,一直在分糖分烟花,手都露在外面,又没动弹,那点车里和室内捂出来的暖和劲儿,就差不多散光了。
林浩凡昨天买的烟花也差不多全点完了,还剩下最后一点,他和夏麒说干脆都放了,明天再去买新的,这次该轮到程冬放血了!
程冬应了声,转身回门廊那儿找遥遥,陪她看最后这点烟花。
谁知道林夏遥烟花看够了,瞅着程冬回来了,直接上手去拉他羽绒服的拉链。
程冬不怕冷,套上了一件羽绒服就足够他过冬了,里面就是件短袖T恤。他家遥遥仗着自己个子小,缩进了程冬的羽绒服里,但是没抱上来,而是直接把冰凉凉的两只小手从他T恤的下摆伸了进去,吧嗒吧嗒,贴在了他结实温暖的腹肌上,还磨蹭来磨蹭去的,似乎是在摩擦生热取暖。
取没取着暖,程冬是不知道,但是热,肯定是生了。
“……”程冬是不怕冷,可他宁愿遥遥把冰手往他脖子里塞,也不能这么往他腹部贴啊!甚至这家伙还有在他怀里“逞凶作恶”的趋势,拿小冰手开始跑马圈地了,这儿捂一捂,再换腰侧捂一捂,再绕到背后搂着捂一捂,还顺着他背脊线往上走。
“遥遥!”程冬压低的嗓音都要哑了,他从昨天起,预计到春节结束,至少半个月的时间,都是全家齐聚的大团圆日子,这也就意味着,他是休想和林夏遥住一起的,这岂不是管杀不管埋,只负责点火不负责救火啊?
林夏遥埋在他胸口低着头闷笑,小声说道:“家里人回来太多了,住不下了,妈妈刚给我说今晚我和她住,你和林浩凡挤着住,哈哈哈哈哈哈!”
程冬望着散落着星星的夜空,深深吸了口气,无奈地把这个捣乱的纵火犯在自己的羽绒服里裹紧了。
林夏遥捂热了手心,还翻个面蹭手背,玩得不亦乐乎。
“喂喂喂!光天化日的,注意点影响啊!”林浩凡和夏麒点完了最后那点烟花,回头一看,发现最后仅剩的两个观众根本没怎么捧场。
大晚上的,再加上程冬拿羽绒服一裹,林夏遥整个人都快在他胸口消失了!
“别秀恩爱啊!单身狗要点火了啊!”夏麒作势点了下自己刚刚一直握在手里点烟花的打火机,“听说遥遥你大年初三就走了啊,这还没结婚呢,啧啧啧,怎么着,以后过年就这么两边跑啊?程冬你能不能拿点诚意出来,以后至少保证我们遥遥除夕和初一得在自己家里过吧?是吧?”
可还没等程冬回答呢,林夏遥就从他的羽绒服里冒头了,扭过头去冲着夏麒做鬼脸,简直像是程冬胸前的衣服里,藏了只随身携带的小奶猫似的。
“不准欺负我们家程冬!”林夏遥呛道,“一边一年轮流怎么啦?”
“哟呵,这就成你们家程冬了!”夏麒伸着自己不知道点了多少炮竹的脏手,试图来抹黑林夏遥的脸。
林夏遥赶紧回头,往程冬怀里一闷,躲起来了。
“没事,以后把大家都接到我们那儿去过年好了。”程冬抱着怀里的遥遥说道,“我奶奶也好久没见大家了,说挺想你们的。”
程冬说话算话,第二年的春节,还真是他请客做东,在地质所附近的一个小区里租了一个月的别墅,把两边的老人家都接了过来,所有人过来团聚过年了。
除夕吃完了年夜饭,林夏遥其实就有点预感了。
因为明明所有人都来了,此刻却一个都不见了,连晚会都不看了!
白天的时候也是,程冬、夏麒和林浩凡都跑不见了,程冬还没给她报备行程,老爸老妈也光顾着支使她,把她支使得在家里团团转,没空出去瞎晃悠。
然后出门吃年夜饭和回来时,保安室的张叔,就一直冲着她神秘又乐呵地笑,憋都憋不住。
最后是程冬上楼来接她,说要背着她下去,但是她得答应,闭着眼睛,喊她睁开才能睁开。
“好吧。”林夏遥弯着唇角,乖乖地闭上眼睛,熟练又自然地跳上了程冬的背,让他背着自己下楼。
她搂住程冬宽宽的肩膀,还真的没有偷偷睁眼睛,一路跟着感觉走,下了楼,左拐,走了很远,大约是穿过了旁边那栋楼,再往右,这就差不多该到小区围墙边的绿化带了。
是的,林夏遥的鼻尖,已经嗅到了草木的芬芳与清香。
再绕了一下,虽然拿不准具体的距离,可是林夏遥猜,这应该是到了程冬家那栋楼的外侧了。
这里有什么,她很清楚,是当年程爷爷去世时,她陪着程冬亲手栽下去的树。当年十二岁的她以为,树不会动,树会常青,可以代替爷爷陪着程冬很久很久。
但后来才发现,人会长大,人会离开,人会走。
不过在她二十四岁的这年,她想着这也没什么,因为人会走,人也会回来。
程冬停下了脚步,轻声说道:“遥遥,你可以睁眼了。”
林夏遥在除夕夜里,悄悄睁开了眼睛。此时此刻,这棵树边上,热闹极了,刚刚年夜饭团聚的所有家人都在,每个人的脸上都很是欣慰又祝福,这棵树也在发光,是真的在发光,白天被程冬他们缀上了一身的小灯泡,在夜里一点,成了一颗闪闪发光的许愿树。
边上还放着歌儿,这是林夏遥陪程冬去听音乐会时,钦点说最好听最好听的bgm。大提琴与双簧管交错演奏中,仿佛有雪花缓缓飘落,有铃铛声欢快响起,有童声浅浅哼唱。听着就让人忍不住唇角微扬,让人想起小精灵跳跃飞舞的冬幕节。
当年程冬错过了一次圣诞节的许愿树,如今在春节的除夕夜,他自己亲手补了一颗许愿树回来。
程冬背着林夏遥停下脚步的地方,正正好,面前垂下了一根飘摇的丝绸带。
他颠了颠背后的林夏遥,把她托得高了一点,示意她:“遥遥,你拉一下。”
林夏遥撑着程冬的肩膀,抬起手臂去拉那根丝绸,然后被吓了一跳。
一个黑色礼帽,翻着跟头地从闪闪发光的小灯泡和绿意盎然的树梢间掉了下来,正好落到了她面前。
“什么东西呀?”林夏遥明知故问,笑盈盈地摇了摇程冬。
“你先打开。”程冬应道。
林夏遥趴在程冬肩头,搂着程冬的脖子,和他一起拆大礼帽。
大礼帽里,此刻装满了小礼物。
林夏遥揭下了帽子上沿着帽檐用魔术贴特制的小盖子,掀开一看,里面铺满了柔软馥郁的玫瑰花瓣,花瓣中间拿纸叠了一艘小船。
小船里平铺放着的,是程冬要陪着林夏遥去世界尽头乌斯怀亚的机票,以及接下来从这个世界最南端城市起航,越过德雷克海峡,去往南极的船票。
小船的中央放着的,是个小小的戒指盒。深蓝色的丝绒布上,放着程冬求婚的钻戒。
“遥遥,先下来吧?”程冬试图把背后的人形小包袱放下来,进行他的求婚步骤。
谁料到林夏遥扒着他肩头,耍着赖撒着娇地不下来,甜甜地哼道:“我不下去,我就不下去!你想说什么,就这么说吧!”
夏麒是憋不住了,嚷嚷道:“遥遥你这就太便宜他了啊!单膝下跪的标配你都不来一个吗!”
“又不是给你求婚!哼!草坪都是土我不喜欢不行吗!”林夏遥气得拿大礼帽里面的玫瑰花瓣丢夏麒,哼,大家都在呢,就他话多,破坏气氛。
“那你让他跪水泥地啊!”夏麒捏着手里预备喷的纸花筒不服,“别这么心疼他!这样你就被他吃得死死的了,没有前途的!”
“要你管!你还没人吃呢!”林夏遥又抓了两把玫瑰花瓣丢过去。
终于,还欲反驳的夏麒被他妈妈一手掐住了后脖颈,一手捂住了大嘴巴,还了林夏遥一个浪漫的求婚环境。
“快点!给你一句话的机会,说什么我都答应。”林夏遥眉眼弯弯的,把自己的拳头捏成了一个话筒,递到了程冬唇边。
程冬不再啰嗦了,低头吻了一下面前这个假装话筒的右手:“遥遥,我爱你,嫁给我好吗?”
“嗯——”林夏遥趴在程冬背上,停顿了三秒,表示自己思考完毕,“那好吧!不过我要夏天穿婚纱!”
嘭嘭嘭!嘭嘭嘭!
林浩凡和夏麒两个人,给他俩拉响了手里五彩缤纷的纸花筒,家人热热闹闹地开始送祝福,父母们红光满面地开始收祝福,并商量着夏天办婚礼的话,该怎么办才好。
只有负责小区绿化的保安室张叔,可怜兮兮地蹲在一旁嘀嘀咕咕的:“啊哟啊哟!夏麒这臭小子,喷到绿化带里去了!说好了往石凳那里喷的呢?非得让他给我一颗一颗摘出来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