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妈喘了口气,话一说完,就准备去掏钱。
付凉淡定道:“十块。”
大妈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八块是打折价,现在不打了。”付凉补充道。
“坐地起价是不是咯?你这是讹诈你知不知道,那么多快递公司,哪个有比你们更黑的?信不信我去你们公司投诉你——”
大妈恼羞成怒,欲要好好跟付凉说道一番,然而付凉一脸“管你去投诉”的表情,直接上了车。
他发动三轮离开,甩了喋喋不休的大妈一身冷气。
大妈被风吹得打了个哆嗦,嘴里依旧骂个不停,最后不甘心地朝三轮车开走的方向吐了口唾沫,才抱着包裹不甘心地离开。
三轮车行驶出一段距离,在抵达下一个目的地时,付凉没有及时下车,而是停稳后掏出手机。
手指在触屏上滑动,屏幕跳到通讯录,他无意识地移到乔言的名字上,尔后又移开。
心神不宁。
退出通讯录,他点开网页搜索,手指轻触,打出‘乔言’这个名字,点击确认时却点了删除,他又输入“创伤后应激障碍”,但始终没有确认搜索。
冷风萧瑟。
重新回到通讯录,付凉找到身为心理医生的宋修良的电话,然后点了拨通。
“付哥?”
电话很快被接通,传来年轻儒雅的声音。
视线落到远处街道,付凉说:“有件事问你。”
*
庆雅小区,二栋三楼。
正准备午餐的路石听到开门动静,便厨房里出来,结果一抬头,就见到垂头丧气地进门的夏阳。
“怎么了,乔言不在家?”用围裙擦了下手,路石纳闷地问着,但很快就注意到夏阳两手空空,于是好奇地问,“饺子哪儿去了?”
夏阳抬头,解释道:“她在家,收下了。”
“哦,那就好。”路石松了口气,察觉到夏阳情绪低落,继而又问,“那你怎么魂不守舍的?”
“可能有点感冒,”夏阳朝路石笑了下,然后道,“我先去卧室休息一下。”
“去吧去吧,”路石摆手,“房间里有药,吃了好好睡一觉,饭好了我再喊你。”
“谢谢路叔。”
夏阳走进卧室。
门一关,夏阳没有上床睡觉,而是找到个背包,将里面的笔记本电脑掏出来。
插上电源,开机。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运作。
半个小时后,夏阳盯着满屏的信息发呆。
夜七,《尽头》;摄影,战地;PTSD;自杀……
有很多照片从眼前翻阅,夏阳仿佛看到另一个世界,充斥着鲜血和残忍,他光是看着便头皮发麻,全身发冷。
……
三栋,六楼。
乔言倒了杯水回到书房。
一体机开着,上面是刚打开的文档——曾经写的一些东西。
本想修改,去倒杯水的功夫,忽然没了兴致。
喝了口温水,乔言在门口看了两眼,随后走过去关机,将水杯放在一旁,她拿着一盒未拆封的烟走向飘窗。
------题外话------
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是指个体经历、目睹或遭遇到一个或多个涉及自身或他人的实际死亡,或受到死亡的威胁,或严重的受伤,或躯体完整性受到威胁后,所导致的个体延迟出现和持续存在的精神障碍。
苏木有PTSD,且患抑郁症。
不知是否有人明白我想写什么。
写连环杀人案是想说,孤独的人,请多些人际交往吧,不要再活得只剩自己了,眼下生活不代表未来;温暖的人,可以的话,可否关心下身边的人;自我的人,你可以只重视自己,但请不要对别人的伤痛雪上加霜……
写乔言战地经历,是有些东西无法在《王牌》系列里表达出来,这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完善吧。反对战争,不止是为了献身的军人,还为了可能会被深受影响的‘我们’。
我不想放弃思考,希望你们也是。
第一单元 去死吧 第041章 问题(3)女朋友。
下午四点,天色渐暗。
乔言拉开门,就听到高跟鞋的脚步声,是从楼下传来的,她关上门,没走两步就见一人来到拐角处。
那是一个女人,年轻漂亮,二十五六的模样,头发染了点色,扎着丸子头,没有刘海,露出张精心打扮过后的脸,她穿着一身名牌服饰,衬着与生俱来的优雅气质,令人眼前一亮,但走在这阴冷狭窄的楼道里,她满脸都带着排斥和嫌弃。
在拐角处,女人停下脚步,抬眼看向乔言时,微微一愣,眼底闪过抹讶然与惊艳,尔后化作狐疑。
女人问:“请问,付凉是住这儿吗?”
“嗯。”
“我是他女朋友。”往上走了几个台阶,女人提着包站定,脸上带着柔和笑意,朝乔言问,“他平时什么时候会下班?”
乔言勾唇,道:“快了。”
女人疑惑地朝六楼的两扇门看了眼,随后笑问:“你是他邻居?”
“嗯。”
似是松了口气,女人朝乔言伸出手,“你好,我叫楚巧菱。”
“乔言。”
乔言淡声说着,却忽略她伸来的手,抬腿从她身侧走过。
楚巧菱的手僵在空中。
她侧过身,看着乔言走下楼梯,眉头轻蹙,一抹背影带着从容优雅,连一根头发丝儿,都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这不是穷人的聚集地吗?
楚巧菱这么想着,将视线收回。
楼道光线阴暗,潮湿阴冷,待到乔言脚步声远去时,灯光在某一刻熄灭,楚巧菱倏地一个哆嗦,她咬了咬牙,还是走向六楼。
*
老街。
城市随处可见的十字路口处,拐个弯,就是一条偏僻安静的老旧街道。
沿河而建的老街,曾是交通运输的枢纽,经过时代与岁月的洗礼,承载过繁华喧闹的记忆,但随着城市变迁渐被遗忘,现今已成破落宁静的旧街。
乔言漫步在街上,孩童在街道上玩耍嬉戏,笑声连连,有的从她周身跑过时掀起一道风,她的风衣被吹起一角,然后缓缓飘落。
路灯沿街亮起,晚风渐渐凉了。
一辆摩托从对面行驶而过,但很快就停了下来,付凉将头盔的护目镜推上去,回头朝街那边看去,辨认出乔言的身影。
而这时,有个青年从小巷追出来,挡住乔言的去路。
“乔姐!”
青年喘了口气,再三打量乔言身影后,眼底唯有震惊。
“真的是你!”
确定是乔言后,青年眼圈一下就红了。
乔言停住,瞧着跟前二十出头的青年,唇一勾,道:“长大了。”
“是啊,”青年吸了口气,朝她挤出一抹笑,“好些年没见了呢,七八年了吧。上次见你,你还在读高中呢。”
乔言看着他,隐约看出些许以前的稚嫩轮廓。
李烛,以前那个爱哭流鼻涕的小男孩,不知不觉,也长这么大了,还要比她高出不少。
“这钱……”青年举起手中的信封,惊讶而迷茫,他缓了缓才道,“我爸说,这些年,每一年的元旦,都会有人送一笔钱过来。是你吗?”
乔言道:“不是。”
她只来送过一次,也就是这一次。
“也是,你以前都没回来……”青年用衣袖擦了下眼睛,然后朝她道,“以前是乔伯伯吧?我爸一直想,除了他也没别人了。我爸没有怪过他,真的,一直都没有。”
早在十年前,乔默跟他爸、李铭都是刑警,乔默的年龄要比李铭大一些,算是李铭的师父。
当时乔言十五岁,因生病而需要住院,周书兰觉得那是小事,接了电话后就催她拿点药回来,没必要住院浪费钱,之后电话就再也拨不通。乔言后来联系乔默,乔默得知情况后,跟徒弟李铭换了班匆匆赶往医院。没想就因为这件事,导致李铭出任务的时候,失去了自己的两条腿。
李铭当时才三十出头,妻子见他一夜之间成了残废,家庭重担都得承担在自己身上,于是不堪重负离家出走,留下十岁的孩子李烛同李铭相依为命。
乔默一直觉得事情是由他而起,一边是女儿的性命,一边是年轻人的一生,因为过于愧疚,所以每年都会定期给李家送去一笔钱。
事情跟乔言有点关系,乔言也是知道这件事的。
乔默四年前在任务中丧生,他似乎预感自己有事,所以事先写好了遗言,积蓄一部分留给乔言,一部分嘱咐人给李家。
抚恤金全捐。
这是他能做到的所有事。
留给乔言的钱都被周书兰拿去给乔林做学费了,而留给李家的钱则是匿名交给他们。
但是,每年元旦给李家的钱却没有停止。
——前几年是乔言托人给的,今年是乔言忽然想起,亲自过来给的。
“乔姐,乔伯伯已经去了,这钱我们不能再收了……”
李烛擦了擦眼泪,想将手中那厚厚一叠的钱还她。
“上大学了吗?”乔言打断他的话。
“嗯!”
李烛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正好元旦放假,这里距离他学校不算远,坐几个小时的火车即可,他就回来看看他爸。
乔言轻笑,“那就当学费吧。”
“可你——”
刚想说这笔钱太多,但李烛却注意到乔言的穿着打扮。
虽然认不出什么牌子,却也看得出来,乔言日子应该过得不错。
事实上,他上学的钱,也都是他爸东拼西凑的,所有亲戚都借了个遍,为了他每年的学费,他爸头发白了大半。
乔言道:“这是我爸的心意。”
“谢谢。”
李烛低下头,低声跟乔言道谢,泪水却从眼角滑落。
抓住信封的手指,一点点地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