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小姐,下这么大的雨还出门啊?”
下楼的时候,乔言正好遇上刚买菜回来的梁蓓。
乔言道:“很快就停了。”
“是吗?”梁蓓有些惊讶,“没看天气预报。”
不过一入春就开始下雨,断断续续到现在差不多一个月了,连呼吸都是潮湿的,也是时候该天晴了。
“嗯。”
乔言应了一声,从梁蓓身边走过。
“乔小姐,”梁蓓转身叫住她,纵然面对光鲜亮丽的乔言有点窘迫,但她还是鼓起勇气道,“过两天我腌的菜可以吃了,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我到时候给你们送一点过去。”
梁蓓张口问完,心里难免有些紧张。
她至今惦记着乔言对她的善意。
但是,就算她们住在同一个小区,乔言也是那种看一眼就觉得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报乔言的善意,所以只能用在乔言看来显得微不足道的方式。
“不用了,我们很快就要搬走了。”
话一说完,乔言的动作便微微一顿,她的手搭在栏杆上,细长白嫩的手指跟老旧脱漆的栏杆形成鲜明对比,她回过身来,优雅而从容地问:“不过,到时候能带一点走吗?”
“诶,好。”
梁蓓欣喜地点头。
就在这时,门忽然被打开,面色苍白的梁一予走出来。
她近日作息颠倒,颓废不振,也没有去上学,开门的那一刻有些恍惚,直至见到楼道的身影后,她眼里忽然有一闪而过的光彩,“乔言!”
乔言抬起眼睑,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梁一予踩着拖鞋走出门,站在楼梯拐角处,居高临下地看着乔言,“夏阳是不是还在白宁镇?!”
乔言淡漠道:“这个你应该去问警察。”
没有理会梁一予,乔言回过身继续往楼下走,但梁一予倏地从后面冲下来。
乔言一个闪身避开,梁一予却一脚踩在湿漉漉的台阶上,拖鞋一个打滑,便直接失去重心往下面跌去然在她失重心慌的那一瞬间,一股力道倏然抓住她的肩膀,直接把她给拉回去。
梁一予一个慌神,站稳了。
而,见到梁一予险些摔下台阶的梁蓓,差点儿将腿都给吓软了,扶着栏杆直喘气,依旧心有余悸。
乔言将梁一予拉回去后,就松开了她,她懒懒地给了梁一予一个眼神,然后便神情清冷地走下台阶。
梁一予被她最后那个眼神给刺激到了——高傲的、冷漠的、轻视的,那是居高临下俯视她的眼神,仿佛她的存在不值一提,仿佛她是她最不堪面对的那种无用无能之辈。
那种赤裸裸的眼神,以无可阻挡之势激起了梁一予的屈辱心。
梁一予当即朝乔言怒吼,“他会来找你的!他肯定会来找你的!”
梁蓓赶紧冲上来抱住梁一予。
而乔言却压根没有理会梁一予,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再给一个,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最后消失在她们母女的视野里。
“梁蓓——”
梁一予一张口,两行清泪倏地流了下来,有温热的泪水透过唇角渗透,让她尝到了味道。
她失了声。
她想说:梁蓓,那女人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堆垃圾。
但她开不了口。
好像她一开口,就真成了垃圾。
“一予,你怎么了?”
看着默默流泪的梁一予,梁蓓有些惊慌地询问道。
泪眼模糊的梁一予看了她一眼,忽然觉得很无力——她只会麻木地活着,早就被这操蛋的社会磨得不能再反抗,跟她说有什么意思?
挣脱开梁蓓,梁一予神情木然、眼神空洞地往回走。
但是,在她抵达门口的时候,梁蓓忽然追了上来,抓住梁一予的手,惊慌地询问:“一予,你说夏阳会来找乔小姐的,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跟夏阳——”
“我说了,不知道夏阳的消息!”
梁一予忽然尖叫着甩开梁蓓,匆匆走进了门。
路过客厅,梁一予没有理会梁蓓的喊声,直接走进卧室,门砰地被她关上,她无力地顺着门跌坐在地上。
卧室的窗帘是关上的——今早睡前拉上后就一直没有拉开过。
加上这连日的雨水,一直见不到阳光,纵然现在才下午四五点,也见不到任何光亮。
卧室里漆黑一片。
梁一予咬着唇,双手抱着膝盖,蜷曲成一团,而梁蓓在门外的询问声,全被她当做了背景音。
好烦啊!
梁一予崩溃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一抓就是一把的脱发,缠在手心里惹人心烦。
“一予,乔小姐人很好的——”
“你给我闭嘴!”
梁一予崩溃地尖叫怒吼,将梁蓓无力劝说的话都给堵了回去。
门外的声音,戛然而止。
终于安静了。
梁一予忽然觉得浑身冰凉,她抱紧了自己,心里一阵一阵地嘶吼着、咆哮着,可是她却连张口再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夏阳当然会来找乔言。
一个是路石,一个是乔言。
只有在看这两个人的时候,夏阳的眼里才是有光的。
路石已经不在了,就只剩一个乔言,夏阳肯定会去找乔言的……
尽管,连她都不知道为什么。
她唯一知道的是,在夏阳对她“出手相助”的那天晚上,夏阳的眼神是绝望而悲伤的,他下手的每一招都是那么狠,好像没有感情一样。
她清楚的知道,夏阳不是想帮她,只是单纯地想发泄罢了。
可,不过几日,当她再意外见到夏阳的时候,夏阳却如重获新生一般,眼睛发亮,笑容洋溢,好像所有的阴暗和狠厉都与他无关。
恍恍惚惚中,她好像听到夏阳说:一予,人是靠别人活着的。只有被在意的时候,才会有「我活着」的感觉。
去死吧 第098章 终结(5)大结局。
雨水在伞面敲打着,声音清脆而密集。
乔言行走在街道上。
这不是夏阳该行动的那天,所以付凉去跟薛泓见面了,虽然交代乔言最好待在家里,不过乔言也从没把付凉的叮嘱记在心上过。
华灯初上,夜幕和雨幕交错,这座城市看着平静祥和,实则光怪陆离。
十字路口左拐,乔言没走几步,一道身影就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一把匕首抵在她的后腰。
乔言停下步伐。
水滴噼啪作响,她微微偏过头,眼角余光刚瞥见那抹身影,却听到警告声——
“不要动。”
身后传来耳熟却沉闷的声音,“不想付凉死的话,就听我说的做。”
青年低声说了几句话。
抵在后腰的匕首移开,风衣外套里的手机被夺走,穿着雨衣的青年从乔言身侧走过时,似是不经意地掀开敞开的外套,露出疑似炸弹的开关按钮来。
*
几分钟后,乔言走过了一条街,站在繁华街道旁,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停下时,乔言在两道视线的注视下,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收了伞弯腰走进去。
不慌不乱,淡定从容。
开车的夏阳看了她一眼。
她就像是个普通乘客,坐上一辆普通的出租车,仿佛她只要说出目的地,就可以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攥紧手中捏着的绳子。
放下雨伞后,乔言两腿慵懒地交叠着,给自己扣好安全带,手指将垂落的发丝拨到耳后,露出白皙玲珑的左耳,她微微侧过头看着神情冰冷的夏阳。
她很平静,不恼不怒,不悲不喜。
可就是这样淡然处之的眼神,让夏阳不由得避开了视线。
夏阳将她的手给绑起来。
他全程没有再看乔言的眼睛,没再同她的视线对上。
出租车在小镇的街道上转悠,左拐右拐的,很轻易就将背后那些没有多少经验的耳目给甩掉,最终找不见任何被跟踪的痕迹后,夏阳才开始将车往郊外开。
乔言全程都很淡定,不是佯装冷静暗地里想办法通知别人,也不是被绑后的绝望以及放弃抵抗,她的淡定近乎于淡漠,甚至对接下来的事情漠不关心。
夏阳心里窜出一股火苗,他将车开得很快,在抵达没有摄像头的偏僻国道时,他看了眼路边黄沙翻滚的河流,手上倏地迅速转动方向盘,脚下猛地一踩油门,紧随着车辆忽然窜出没有栏杆遮挡的马路,在碎石草地上颠簸着,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了前方汹涌的河水!
在冲刺的间隙里,夏阳偏头看了乔言一眼,她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眼皮不眨地看着前方。
眼瞅着前方尽是河水的时候,夏阳忽然一咬唇,猛地一踩刹车,车子在摩擦中冲出一段距离,等车停的时候,已经有三分之一冲出河岸,呈显出一种非常惊险刺激的画面。
人随着惯性往前冲,但乔言扣着安全带,对她影响并不大。
车内没有开灯,夏阳借着车前的灯光,看了眼汹涌的河水,又偏头看了眼毫不惊慌的乔言,他解开安全带关了车灯、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很快,他绕过一圈,来到副驾驶门旁,一拉开车门,沉默地解开乔言的安全带,他抓着乔言的手臂把她强行给拉下车,但明明是很用力抓着的,却等乔言落地的那一刻松了些,像是怕抓疼了她一样。
雨还在下,冰凉的春雨打在皮肤上,跟针扎似的。
乔言看着站跟前的青年,忽然问:“完了?”
“完了。”
夏阳往后退了一步,沮丧地回答,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
乔言便动了动手腕,藏在指缝的刀片将尼龙绳最后一点给割断,束缚着她双手的绳子在她的挣脱下散落在地上。
见状,夏阳讶然地看她,“你——”
“保护自己的方式有很多种,避免遭受外力袭击是最基本,也是最容易上手的。”
这是最直截了当的。
其次是听得到看得到、摸得着、能感知到的。
可怕的,是那些看不到摸不着,潜在无形的伤害。
正好,乔言遇到过一些人,他们教会她如何遇到第一种伤害时自保。
她不慌张,因为没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