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穿黑夹克一身单薄的男人端起酒瓶倒酒,被他一把压下。
庾柯开口:“你先别喝,我回个信息后你再喝。”
易渡不明所以地看他,庾柯收回手,敲着手机键盘打字,“盛临,你怎么了?水土不服吗你?你不是这里长大的吗?怎么回去两天回来就不行了?”
盛临回过来:“我没事,我就是,有个事想和您商量。”
庾柯心一抖,你别用您,他受不起。
他眼神示意对面又端起杯子的人,不许喝。
易渡看都没看他,偏开脸拿起杯子看着外面飘飘洒洒的雪景一饮而尽。
庾柯觉得心在颤抖,感觉没人理解他现在的心情,想了想,他深吸口气问:“怎么了?有事说。”
“我要是,我是说如果哦,如果……这戏我不接了,你会不会拉黑我了,以后圈内就不认识盛临了。”
庾柯把手机丢过去对面的人身上,往后靠进了沙发,手搭在了椅背上,“你们飞机上说了什么?!”
易渡扫了对面的大导演一眼,慢悠悠拿起手上的手机垂眸。
看清全部聊天内容的时候,他挑了挑眉,不接了?
为什么?
第4章
她前两天在飞机上,那态度明显是会接的。
手机丢回给庾柯,易渡慢条斯理地重新拿起筷子吃饭。
庾柯收回搭在沙发上的手,凑近皱眉,“你们到底说了什么?”
他一手撑着筷子,一手倒酒,“没说她不接,估计有什么事,自己问她。”而且刚刚说的是,如果……就是还没确定,应该临时有事档期冲撞了。
庾柯坐起来发消息过去,那边的人说她有事,待会儿再回他。
庾柯仰头叹了口气。
易渡喝了两杯酒,看了看对面大导演,又慢悠悠转头看外面,一瞬后,视线里出现了一辆黑色车子,停在雪地中后,车上下来一个穿着白色外套与黑色长靴的人,棕色头发马上铺满雪花,她边踩着平底靴往餐厅走进来,边扫落头上的雪。
微微倾头撩发的动作,很是风情万种。
人进来后往大门另一边走去了,庾导没发现。
易渡摸出手机,想了想发了条消息过去:“怎么不接了?”
盛临看着手上的名字,以及信息,他们在一起吃饭呢?
她回道:“没有,我是说如果。我公司找我谈事,保不准有合作。我拒绝自家公司的戏,不太好。”
易渡把手机递过去,继续悠哉悠哉吃饭。
谁知道庾柯看完信息眉头拧得更深,看他,“这说明更没戏了。”
“她会拒绝的。”
“我不觉得我有这么大的诱惑力,足以让她拒绝自家公司的大戏。而且也不好拒绝,说不过去。”她自己也说了。庾柯关了手机,悲伤斟酒。
对面的人慢条斯理道:“我有。”
庾柯一愣,随后笑了起来,“对啊,靠,我把你忘了。你们飞机上到底聊了什么了?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呢大哥?”
他对盛临真的不可能没有吸引力的,且吸引力很大,不然他当初怎么敢打着拿他们互相诱惑来促成这部戏的主意呢。
易渡没理他,闲散地把手肘撑在膝盖上慢悠悠吃着东西,偶尔看看冰天雪地里的雪景,端酒轻抿。
盛临拐到另一边的窗边落座,对面是她公司一个高层,年轻的英国白人,穿着西装,绅士优雅地正看着杂志。
她客气微笑一下,落座。
手机没回消息,她随手看了眼放在桌上。
之所以一大早先给庾导打预防针,是因为她不敢保证能真把公司的戏推掉,他们之前有过一点分歧,她把手上的公司股份全部转让了,现在各自看对方……不怎么满意。
而她还在合约内,不能真的逆着合同行事。
对方操着一口伦敦腔和她问好,盛临礼貌回应,侍应生上来点菜,她随意看了看,点完把菜单递过去。
对方上了酒,盛临没说话,她不想喝,但不妨碍酒上来。
公司高层先和她客气寒暄了一阵,问她最近忙什么,多休息不要太累。她抿唇微笑,回答后顺便道谢。
酒上来了,对方倒了一杯过来,盛临碰了下杯子轻抿一口,随后就放下。
对面的男人看了眼,也没说什么,一笑后话锋一转谈起工作上的事,说有部英美合拍的剧,定了她女主角,顺便递了个剧本给她。
盛临接过来翻了翻,公司本来就是英美合办的,拍的大多剧都是合作出来的,没什么奇怪,剧本也中规中矩没什么太大吸引力,但也不会没感觉。
盛临沉默须臾,想了想,公司在给她示好。毕竟,她年初丢掉手上股份的时候外界以为她要离开,公司股价急转直下,损失当即惨重。
现在好不容易缓过来,她也没走。
所以,公司聪明地示好来了。
要是别的时候,她还挺乐意好好继续合作,毕竟是待了好多年的公司,从她十几岁为了养活自己拍戏开始。
但是,她已经答应庾导了。
盛临摸起杯子,斟酌须臾,开口:“是什么时候?我可能没档期。”
“你可以推了一部分戏。”对方自然而然地道。
盛临偏开头看外面雪景,没说话,喝了口酒。
……庾导不会真拉黑她不喜欢她了的,可是他确实很想她接了他的戏,况且,还有个对她吸引力百分之百的男主角,舍不得。
盛临不太开心,端起酒杯不知不觉又一饮而尽。
。……
庾柯似乎安下心了,笃定她的女主角会为了男主角来拍他的戏,心一宽,又招呼侍应生上酒。
易渡已经喝够了,懒洋洋吃着菜。
“不一定,别到时候反倒把我拉黑了。”
庾柯夹菜的手一顿,随后嗤了声,“你怕我拉黑吗?算了吧,从我认识你那天开始,你一直是六亲不认的。”
易渡浅浅扯起唇瓣,笑了下。
庾柯叹了口气,认真端详对面长相实在无一可挑剔的男人,“你怎么对自己没信心呢?换个立场,如果是你,盛临对你有没有吸引力?”
易渡眉眼不动,“我自己是老板,想接什么接什么,想象不了,没法比。”
庾柯哼笑一声,“得,公司多了不起,不就是忙着别的事大半年没拍戏了吗?告诉你,这样下去粉丝迟早全掉光了。”
易渡:“我不靠粉丝吃饭。”
庾柯噎了一下,心酸,他妈的这个是实力派,“ok。那就单纯说说,盛临对你有没有吸引力。”
这话题,对面眉眼精致的男人终于吃东西的动作微微放慢,他微微偏头盯着外面的白色,雪花倒映在那双无与伦比的桃花眼里,像是寒江里的景色全装进了他身体中。
脑海里闪过那夜喝完喜酒回去途中,她隔着车窗和他说“今天很有缘分”,然后垂眸一笑的画面。易渡眉眼微动。
庾柯看着他这个一动不动已经足够构成一步大片的动作,心里默默叹气,就算最后保不住女主角,男主角一定要留住。
想法刚落下不到三秒,易渡回神,端起酒杯一口喝下后放下筷子,抬眸,“有,吸引力无穷,所以,她不接的话,我也不会接。”
庾导:“???”
吃完饭,易渡结了账去了洗手间洗手,刚刚倒酒时淋了点在手指上,有点湿。
回来时从另一边要绕到门口的时候,想起什么,眼神往前面窗边扫了扫,一眼看到不远处的一桌人,她没有在吃饭,脸色似乎不怎么好,不知道是天气太冷还是……
还没想明白,她端起酒杯朝对面的人泼了过去。
易渡脚步刹住,默默看着,她此起彼伏地呼吸,抬眸,转眼也看到了他。
他抬腿走了过去,到了桌边她眼前,回头看看她对面的人,眼熟,不认识。
易渡一把把人牵起来,认真上下看了眼后,又皱着眉看了看对方,后者冷眼看他,想起身,被他如冰的眼神压住,一动不动。
他回头,捞住人走了。
喊来的车已经停在餐厅对面路边,易渡把人带上车后座。
开车的是团队一起来的人,年轻小男孩格外喜欢她,一见目不转睛,易渡淡淡开口:“先下去,我和你女神聊聊。”
盛临脸色从见了他已经渐渐缓和下来,阴转晴好,一听,抬眸问:“聊什么?”
易渡坐在她对面,闻言愣了一下,随后,“你说呢?”
盛临无辜地看他。
易渡和她对视两下,在她美得晃眼的浅笑里眉眼微动,半垂下眸瞥了眼她在轻轻摩挲着的手指,酒打湿了指尖,上面还残留着明显的红酒光泽。
他转头抽来纸巾,拿起她的手擦,“脾气还挺大,怎么回事?”
“和公司高层谈事,没谈拢。”
“没谈拢你泼人家酒?”他轻挑下眉。
盛临一笑,看着他宽大的手心圈着她纤细的手腕,另一只手拿着纸巾卷住她的手指,轻轻按压。
侧脸称着外面不断洒下的雪花,一片海水水光映衬在上面一样,波光粼粼。
实在,太好看了。
“嗯?”他抬头。
“说话不尊重我,就泼了。”她红唇微启,随口说。
她说话倒是优雅得不行,易渡定定看着她,基本猜出来是什么情况了,那样的公司高管,对她这样有些资本不太听话的女星,某个时候忍不住了,肯定没什么绅士好话。
她却只轻飘飘说了,不尊重她。
盛临看不出他眼底的神色,怪她冲动还是什么,转开了脸。
她就穿着一身棉料掐腰的外套,袖子还是七分的,露出来里面黑色的毛衣,饭吃了那么久,这会儿手上一片冰凉。
意识到还握着她的手,易渡马上放开。随后,解开外套给她披了上去。
她回头,近在咫尺地和他对视。
易渡收紧手臂,拢紧她身上的衣服,让她暖一点,“可以发脾气,但一个人很危险,懂吗?”
第5章
懂吗……
盛临被裹在他温热外套里,他缓缓松手,坐回去。她眼底流转着笑意,也没人和她说过这些,她又被教育了。
垂眸一笑后,她抬头,“你和庾导吃饭呢?也在这吃?”
“嗯。”
“他把我拉黑没?”
他但笑不语。
那样轮廓冷冷又平静、如笔锋勾勒出来的脸,这一笑格外勾人,和他刚刚给她披衣服差不多,那股感觉不知怎么形容。
盛临垂了垂眸,看着身上的衣服,再看他一眼,手上打开手机给助理发消息,吃完了,可以来接她了,虽然她一个小时下来基本也没吃,后面谈得没法再谈后,光顾着琢磨怎么应当对对面的人,实在太难。
发完了她抬起眸来,微笑,“虽然谈崩了,但我来时就有准备的。”
易渡靠着椅背,看着她,眼底看不出什么神色。
有准备,刚刚就不会那么生气了。他见她的第一秒,她仙气缭绕的脸一片冰白,眼底湿漉漉又含着愠怒,称着外面的天地的雪色,真是美丽不可方物。
确实那个称呼不是白叫的,生气也那么动人心魄。
她眼眸一瞥,易渡轻咳一下,回过神来,慢条斯理坐好,“不接也没关系,他不会有意见。”
“那你发信息给我干什么?”
“嗯?”他单手撑在膝上,闻言掀了掀眼皮,“只是意外。”
“我不想有意外。”
易渡垂下眸,不动声色地一笑。
助理来接她,盛临拿下他的衣服放进他手上,开门跳下去,转头,“回见,告诉庾导我请他。”
车里的人看出去,逗了句:“我和他不熟。”
她挑眉,“你和他不熟?”
易渡:“他觉得我们挺熟。”言下之意,都是错觉。
谁知道外面的人闻言抿唇轻勾,“哦,我们不熟?”
易渡顿了顿,回想刚刚把她从餐厅里二话不说带出来的事,无奈垂眸,眼底泛过柔光,“上车了,本来想送你,你自己喊来车。”
盛临眼尾轻挑,嗯,是她自己制造的生疏。
“不熟,那我单独请你好了。”话落,她浅笑一下,转身。
易渡闻言,忍不住偏头,白色曼妙的背影穿过飘飘洒洒的雪花往对面的路走去,脚步不疾不徐,慢条斯理,不时还仰仰头美妙地看天空。
……
回到家,和经纪人随口说她和公司关系又恶化了,对方一愣后,在电话中淡淡表示,理念不同,没关系。
盛临心情不错地没再多想,在家里舒适地休息了两天,雪停那日,庾导就约她吃饭了。
到了约的餐厅附近,圣诞月,雪后的街上很热闹,车开起来不方便。盛临让司机在前面一个停车位随便停下车。跳下来时,某个和她一样穿着风衣的高大身影在几步外的停车位上目光朝她斜斜扫了过来。
两人眼神在浅薄的路灯下蓦然缠绕在一起,随后他顿了顿,抬腿朝她走来。
她一见,心莫名怦怦跳了一下。
人到了她眼前,她眼底泛过笑意,无声打招呼。
他目光落在她肩上,两眼后,伸手绅士地给她把散开的围巾弄好。袖口衣服微凉又从皮肤透出来热气覆在她脸上,她莫名心口也一热,有些,莫名的迷恋。
兴许是天气太冷了。
转身往餐厅走去的时候,两人都带了助理,在后面热情聊着天,他们俩倒安安静静的,都不是多话的人。
路上人来来往往,巡逻的警车慢悠悠穿梭在人流中,这条街缝节日治安就一般,盛临就住在几公里外,比较清楚。
默默把手上招摇晃着的手机扔进风衣口袋,转头,却蓦然见他拿起手机看信息。盛临歪了下头看背面,没有字了,“你,擦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