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过来，不是为了你，是为我自己。”陆立川淡淡道，“反正也睡不着。”
乔棉听懂了。她笑了笑，想说什么，却还是有点说不出来。
她没被人特别宠过。父母不怎么关心他们，她在乔景面前又从来都要做出姐姐的样子。
乔棉从有记忆以来，就没想过自己能得到什么真心过。
所以她总是觉得，陆立川对她很好了。愿意陪她，照顾她，一直一直很喜欢她。
她却又觉得，每当自己不会觉得更好的时候，陆立川却总会对她更好。
乔棉弯了弯眼睛，露出今天晚上以来第一个笑。
她说，“以后有机会，你想不想听我讲讲我的事情？”
陆立川深深地看着她。
许久，他才轻轻点头。“你想说的话，我就会听。”
他这样郑重的点头，乔棉反倒不好意思。
“也不是什么很有趣的事情，其实我家庭不是很好。”她说出这样的话，比自己想的要坦然许多。
“我爸妈…”乔棉犹豫了一下，还是说，“现在没什么来往了。算是我和我弟弟互相扶持吧，他特别好，我以前读书的学费生活费，他扛了不少下来。”
她断断续续讲了一些。还有一些比较复杂，和暂时无法出口的事情，乔棉没说。
乔棉只讲了讲自己和乔景的事情。重要的，讲的都是好的部分。
那些辛苦的地方，难以消化的部分，乔棉都没提。现在气氛愉快，乔棉不想说糟心事。
在乔棉的记忆里，她小的时候和徐荷梅相依为命。
那时候徐荷梅也在辛苦摆摊，和现在一样。她没什么文化，文凭低，对乔棉却很好。
转折点在乔棉五六岁的时候。徐荷梅带回来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是乔棉的亲生父亲，也是在之前赌博，欠了债之后消失好几年，现在“迷途知返”的好丈夫。
在这个男人回来之后，徐荷梅生下乔景，也过过短暂的好日子。
他进了工厂，做过一段时间的体力活，对乔棉和乔景都不错，起码不算好，也不差。
后来…
后来就不是这样子了。
沾上赌只有一个死字。
乔棉神色淡下来。她收拾好心情，脸上带上点笑意。
“你和池池怎么过来了？”乔棉想到这一点，“你们在这边有亲戚吗？”
Z市不算小，虽然比不上S市，也算一个三线城市。
陆立川一直在沉默的听乔棉讲自己的事情。
她讲的都是好的那部分，陆立川知道。他没说什么，“以前有，现在没有了。”
陆立川深深地看向她。“我以前是和我外公外婆住在这边的。”
陆立川没说完的话，乔棉明白得到。
他的外公外婆去世了，大概还是有房子留在这边的。
乔棉想了想。“那你们要不然和我们一起跨年？”
她知道陆家父母过年也不一定回来，陆立川既然出现在这里，肯定有这个打算。
没等陆立川说话，乔棉就接着说，“我们家也只有我和小景。这么过年也没什么意思，你们一起来吧。”
陆立川显然略带犹豫。他想了想，才说，“你们介意过来吗？”
在乔棉看着他的时候，陆立川镇定的说，“我外婆家的房子很久没打扫过，有点乱。你们如果不介意…过来吧。”
乔棉也在纠结。她其实有点点心动，也清楚自己租的房子太小，陆立川和陆立池不一定住得下。
跨年就罢了，总不能到时候过完年，晚上还让他们两个冒着风雪赶回去吧？
看她犹豫，陆立川抿紧唇角。“如果不想来，也没关系。”
他的语调清清冷冷，听不出多大情绪，“到时候我带池池过来吧。”
能留下一起过年已经很好了。
陆立川微微垂眸，暗色笼罩在眼底。
他知道要慢慢来。乔乔现在，总是有一点点喜欢他的。
“没事，我回去和小景商量一下。”乔棉没把话说死，“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就过去。”
“好。”陆立川弯起唇角，眸子含着点笑意。
他低头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二点多，不早了。他回去也还要一个小时左右。
“那你上楼吧，我回去了。”陆立川替她拉好羽绒服的拉链。
他又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一圈圈的围到乔棉脖颈，才满意的放开。
“乔乔，回去吧。”他唇角带着笑，声音三分倦懒，“有人还在等你。”
乔棉还在懵，没听清他后面那句话。
她摸了摸脖子上的围巾，又有点犹豫，“要不然你住这儿…”
她想到陆立池大概还在，又没说完。
“没事，就是过来看看你。”陆立川淡声道。
他像是想到什么，又轻轻嗤笑一声，“而且，我还不想这么早就挑战hard模式。”
乔棉想着陆立川也确实要回去。
她犹豫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
乔棉踮起脚，双手揽住年轻男生的脖颈。
对方毫无反抗的配合性的弯下腰，连一点质疑的意思都没有。
他得到了一个很轻，很轻的亲吻。
乔棉忍不住用指骨擦了下唇角，胡乱说，“好了好了，你快回去吧，打车回去。”
她一个窜身就跑上楼梯，楼道昏暗，她的脸红的不正常。
看到陆立川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像是慢半拍才直起身。
他抬眸，眸子在昏暗的楼道里仍旧亮的惊人。带着灼人的侵略性和深沉。
乔棉不好意思对视。她就是个纸上谈兵现实怂的新手司机。
别看在二次元和网络里怎么浪到飞起，平时开玩笑也毫不害怕，真落到实处，乔棉连
陆立川停了一会儿，才从楼道里转身离开。
乔棉看着他走远。直到他的背影再也看不见，她才松口气，慢悠悠的上楼。
乔棉还在想刚才的事，有点魂不守舍，到了门口才发现，自己没带钥匙。
刚才下来的急，乔棉套上羽绒服就跑下来了。钥匙放在茶几上她都没拿。
这可…怎么办？乔棉愣住了。
她无论如何都不想让乔景过来开门。别说乔景睡没睡，乔棉也不想提自己刚下去是为了什么。
她正站在门口不知所措，门却从里头打开了。
乔景看见她呆呆的站在门口，皱起眉头。“进来。”
乔棉茫然的走进来，看见客厅的灯开着，乔景转身进了厨房。
他又盛了一碗雪梨汤，冒着热腾腾的热气，一下子放到茶几上。
瓷碗和茶几相撞，传来清脆的声响。
“喝吧。”乔景淡淡道，抱着手臂，“在下面站那么久，不冷？”
第33章
乔棉心情复杂。她甚至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乔景没说什么, 就坐在客厅沙发上, 却明显的没有回房间的想法和意思。
乔棉故作镇定的走过去，坐到他对面, 捧起碗。
她其实一点都不冷。乔棉现在才意识到，陆立川一直都很注意她的保暖，漏风处都护的死死的。
可是她…不仅痛哭一场。还让陆立川损失了一条手帕，和一件毛衣。
乔棉也不好意思, 端着碗慢慢喝，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她沉默片刻，才抬起头，就看见乔景正看着她。
已经十六七岁的少年看上去也很有气势了。他坐在乔棉对面，看不出什么心情。
乔棉咳嗽一声。
她的确不怕乔景，就算乔景冷下脸放狠话, 乔棉也从来都不怂。
可是她现在心里也心虚。乔棉有点绝望，乔景明明是她亲弟弟，为什么看起来像是她哥一样？
“那个，刚才那谁过来找我了。”乔棉干巴巴的说，“我没想到, 他和他弟弟也过来这边了。”
乔棉曾经简单的和乔景说过陆立川的一些事情。
她那时候天真的觉得两个人碰面的机会不大，乔棉也没细说。
现在情势所迫，乔棉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挑着这么一个不好的时间去说。
“他外婆家在这边。”乔棉小声解释, “然后刚才我给他打电话, 我没料到他会过来。”
乔棉沉默片刻, 才继续道，“你看，你们愿意见一面吗？”
这话实在太难说出口，乔棉几乎不和乔景提自己的事情。“我是说，一起过个年…什么的。”
乔景轻笑一声。他半个字没提自己刚才在楼上，和那个男人的交锋。
他随手把玩着打火机，漫不经心的，“没关系啊。见面就见面，我是无所谓的。他呢？”
“他也无所谓。”乔棉说着，又有点迟疑，“不然还是算了？小景，你们现在…”
“那就见啊。”乔景打断她，笔直的长腿随意的搭在沙发扶手上。
少年看着五官还有点稚气，神情却是满满的镇定和随性。“姐，你不放心我吗？”
她当然不会不放心乔景。
乔棉想了想，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那好吧。”她说，“明天我去问一下地址，我们一起去看看。”
乔景可有可无的应了声。“早点去睡吧，不早了，你还在下面吹那么久。”
他少有关心人的时候，仅剩的那点同理心，都给了乔棉。
“嗯，你也早点去休息。”
乔棉喝完雪梨汤，去厨房关了火收拾好，就去睡了。
她今天哭了两场，本来就乱糟糟的，现在心情倒是好起来，却疲惫的难以言说。
啪嗒。
咔嚓。
啪嗒。
咔嚓。
…
乔景坐在客厅里，打火机开开关关，他把玩着手里明明灭灭的火苗，半阖着眸子。
乔棉找陆立川要了地址。还不算近，距离这里步行也要接近两个小时。
她和乔景说过，两个人打算搭公交过去。
陆立川给的地址是在一片老房区。
这里似乎是什么机构的附属家属院，里头环境整齐，房子看着有些年头，却很安静。
乔棉按着地址找到门牌号，上去敲门。
打开门的是陆立池。
小家伙穿着一身羽绒服，还戴着围巾手套，看着像是圆滚滚的团子。
一看见乔棉，他还是条件反射的欢呼一声，就要过来抱住她。
他还没跑两步，没抱住心爱的乔乔姐姐，就先撞到一个人的腿上。
陆立池一个站立不稳，再加上穿得太厚，一个没防备，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乔棉：“……”
陆立池：“…？？？”
乔景：“…碰瓷？”
乔棉噗哧一声笑出来。她走过去，弯腰把陆立池抱起来，拍拍他身上的灰。
陆立池一边乖乖站着让乔棉拍灰，视线却紧紧盯着她身后的那个年轻的大哥哥。
看着也不大，神色冷淡，五官看起来凶凶的，让陆立池来形容——嘤嘤嘤，又酷又帅QAQ
乔棉还不知道陆立池的心理活动。她蹲下来，指了指身后的乔景。
“池池记得吗？这是上次跟你说过的哥哥。”乔棉笑道，“他叫乔景，是我的弟弟。”
陆立池眼巴巴的，偷偷摸摸的去看乔景。
乔景：“……你好。”
他的声音有点冷，听着紧绷着，并不是特别好相处。
陆立池怂怂的缩了缩肩膀。他小小声的说，“你，你好。”
噫呜呜为什么乔乔姐姐的弟弟这么凶！和乔乔姐姐一点都不像！QAQ
乔棉抿着唇角，想笑又强忍着控制住。
她怎么察觉不到。
比起冷漠少言，乔景这是紧张了。
他没什么和小孩子相处的经验，陆立池再怎么可爱讨人喜欢，乔景都做不到软和下来。
“陆立池？”
陆立川从里头走出来，看见门口僵持着的三个人。
他微微一顿，自然的走过去，把陆立池牵开。
乔棉松了口气。她咳嗽一声，给两边相互介绍一下。
“乔景，这个是陆立川。”
“陆立川，这个是我弟弟，乔景。”
乔棉介绍完，陆立川就声音温和的接下来。“你好，听乔乔说过几次你。”
“咳咳！”乔棉差点被自己呛到。
陆立川抬眸看她。“没事吗？要喝水吗？”
他略带歉意，“家里还没收拾好，灰尘多。要不然…”
“你好。”乔景语气淡淡，行事却很礼貌，“我是乔景，我姐在S市读书，多谢你照顾了。”
陆立川一顿。他面上却是维持极好的平静，“没事，谈不上什么照顾不照顾的。”
“进来坐吧。”
房子看着是挺久了。
乔棉进了屋，看得出里面的布置和陆家截然不同。
无论是红木的家具，还是客厅的摆设装饰，都透着古朴沉稳的气息。
陆立川看样子还在收拾，他走进厨房，给乔棉他们端了两杯茶出来。
“没事，我们自己来就好。”乔棉也有点不自在。
之前不觉得，现在觉得…还是有点难的。和她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
乔景抬了抬眸子。他站起身，挽起袖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他看着年龄不大，说话行事却自有分寸，“上门来也不好意思。我和我姐也带了点东西过来，一起准备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