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提起来，陆立川说的很坦然。
那些曾经深刻的伤害，现在似乎都可以放在身后。
“我那时候…很长时间，都怀疑自己。”陆立川散漫道，“有点可笑。”
他花了许久的时间才明白自己不是有错，明白就算自己再怎么弥补，也换不到父母的谅解。
又用了很长的时间，去习惯这样的生活，去不再自我悔过，去救赎自己。
过早的和父母失去联系，陆立川很早就喜欢一个人。
他不说话，沉默寡言，在外表上不修边幅，沉默，阴郁，消瘦，苍白。
就像是一道影子，距离光源十万八千里远。
乔棉紧抿着唇角，甚至觉得自己刚才话说的太温和。
她就不该觉得对方是长辈，还保留着最基本的态度，这么对待一个孩子，又是凭什么？
“陆立池在，还是挺好的。”陆立川转开话题。
后来父母回国，把陆立池留下。
他在父母眼中，也成了在国内成长还算不错的儿子。
尽管他从不觉得，自己成长为如今的模样，和父母有什么干系。
乔棉还在他身边。她踩着花坛走，比陆立川还要高出一点点。
“陆立川。”她侧过头，明亮的笑起来，“你成长到现在这样，真的很厉害，也很了不起。”
乔棉没去安慰他，同情他，拿这些去做虚假。
这样的话都是空话。她自己过得也不容易多少，也不需要空洞的安慰。
“陆立池留下就好了。”乔棉也顺势转了话题，“乔景马上快高考，以后过年…”
她笑起来。“以后过年，我们四个人一起过，好不好？”
乔棉以为像是之前那样的过年本来就是一次的。
她习惯了冷清，习惯了和乔景互相依靠，对热闹，渴望又抗拒。
可是。如果，有这个机会…
陆立川注视着她。年轻女孩子眼神清透温柔，里头的情绪藏不住。
那是最直白的情感，也是最直接的表达方式。
“好。”陆立川颔首，“以后都一起过。”
乔棉弯起眼睛，眸子像是天上弦月。
她还踩在花坛上，有陆立川在身边，也不是很担心自己会摔倒。
“不过，你刚才不用对我道谢的。”乔棉想了想，用轻松的口吻说。
“不是道谢。”陆立川纠正她，“我是…不知道怎么去说。”
他垂落眼帘，纤长的睫毛像是安静的蝶翼，侧脸清冷又恬淡，少见的有几分柔和。
这种感觉乔棉知道。因为从未体验过温情，尝到以后才会波动强烈。
她没被人这么喜欢过，也没被人这么小心翼翼的珍惜过。所以才会更加的…明白这样微妙的关系。
“客气什么。”乔棉摇头，“你对我很好了。陆立川，你也要为自己考虑呀。”
她踢起一块瓷砖上的小石子，又继续说，“你对我真的很好，就是…我们现在的关系，我对你好，也是理所当然的，我又不是渣女。”
乔棉试图让他明白，“这不算什么，我也有很多做不到位的地方。”
她声音很轻，又软，像是苹果糖，“我是说，你对我要求很少…其实，你跟我说这些也没关系。”
乔棉察觉得到，陆立川从来不曾开口讲自己。
他的想法都藏在心底，情绪都淹没在深海里，却又对她很好。
如果是别人，或许早就沉溺其中。
乔棉也是这样，只是她清醒的知道——
不可能放任这样。一味的付出或者索取都是有问题的，感情之间也从不是如此。
陆立川沉默片刻，大约是没料到乔棉会这么说。
”你这么说，我会贪心的。”他过了一会儿，才低声说。
想要更多更多更多。更多的时间，更多的空间，更多的距离和更多的情感。
乔棉张开双手，随意的笑笑，还是玩笑似的态度，“贪心也没关系，这本就是应该的。”
她猛然停下脚步，转了个身。
她站在花坛沿上，比陆立川要高一些。
乔棉伸手，直接揽住陆立川的脖颈，一个用力。
额头紧贴着额头，她含着笑意的眼眸直视进那双黑眸的最深处。
“继续谈下去吧。”乔棉轻声说，“请多多指教。”
她确定自己是喜欢这个人的。无关于这个人是如何喜欢自己。
乔棉在感情上笨蛋，这时候怎么样也有些明白过来，也意识得到。这一切不一样。
她喜欢的陆大佬，她喜欢的陆学长。
归根结底都是同一个人。她会为这个人不舒服，为这个人心疼，有以前不存在的心情。
乔棉松开手，她少见的明白自己的想法，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走吧走吧，我要快点回去，一整天没回去。”她含含糊糊的说，率先走的飞快。
陆立川却安静的站了一会儿，才抬步跟上去。
他没应乔棉最后的话，只是一双眸子直直的落在前方那个又蹦又跳的身影上，像是融在骨血里。
陆立川勾起唇角，笑了下。
他的小仙女永远不会知道，她之于他意味着什么。
是光，是火焰。
是比拥抱世界更重要的珍宝。
第57章
在男朋友家住了一宿, 乔棉回到寝室，也恢复正常作息。
不过, 还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许时意发觉, 乔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心情膨胀起来。
具体表现在, 学习很用功, 游戏很开心, 时不时的看手机也比之前频繁无数倍。
“你这是什么情况？”她很怀疑，“前两天还满面愁容, 怎么春风一度后就这样？”
“没春风一度。”乔棉敷衍她，“我就是，想开了。”
心里仅剩的那点阴影也被陆立川亲手扫除，乔棉没理由再怕他。
“倒是你。”乔棉摇头, 有点疑惑，“你没联系你那个竹马了？”
介于陆立川的关系, 乔棉对许时意的竹马也有一定的了解。
以往许时意烦归烦，还是会把这个青梅竹马挂嘴边，最近却一点都没有这个消息。
许时意一顿。她不知道怎么含糊了两下，随便说，“没什么啊，我有什么好联系的。”
乔棉和许时意同寝多年, 还真没看见她这样子。
她有点怀疑的多看了两眼, 许时意心虚的推她, “看什么看, 你稿子不交了？”
提及稿子, 乔棉又专心下来。
她接的路桥工作室的稿子，测评和自己独立写稿不同，要求还不少。
小仙男也会教乔棉一些有关的技巧，乔棉认真学，受益匪浅，早已升级为良师益友的级别。
性子严肃又温柔，还偏向于稳重，乔棉崇敬不已，把小仙男当师父看待，连同他的现任女朋友，也一同叫了师娘。
【小仙女观察记录：…】
游戏测评员的收入要比乔棉本身的测评收益高出许多。
乔棉做了大半个学期，上手也算轻松，现在逐渐习惯下来。
陆立池从那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陆父陆母放弃或者有别的想法，乔棉没再听说过他们要带陆立池走。
陆立川也只是轻描淡写的提了提，他们在国外还有工作，不能在国内久呆。
“互不打扰，就挺好。”陆立川说的轻松，“各自有各自的生活。”
他也不再是一个小孩子，就连陆立池和父母的接触也少得可怜，甚至谈不上熟悉。
一个学期过去，乔棉和乔景通过电话，决定暑假在学校多呆一会儿。
乔景马上就要升高三，学校抓得很紧，放假时间少得可怜。乔棉干脆留在学校一个月，再回去一个月。
马上就要进入大三，乔棉也在考虑考研的事情。
她的成绩还行，考研希望很大，S大本就是顶尖的学府，继续深造也未尝不可。
倒是陆立川…
“我不考研。”陆立川给出截然相反的答案，“我有别的计划，不合适。”
他们正出来一起在学校散步。陆立川大概是在忙什么，平日里比乔棉还要少见人影。
“你是创业？”乔棉其实不是那么了解。
她想了想，“是之前你和郑默程他们做的那些吗？工作室？”
“嗯。”陆立川解释道，“我们和游戏厂商都有合作，接的项目多，大概会忙不下来。”
年轻清隽的男生身形挺拔，矜贵又冷淡。
乔棉点头，又随口问道，“那你大四还会留在学校里吗？”
她纯粹是一问。大四的，考研的肯定会留校用心学习，如果不考…
“应该不会了。”陆立川顿了顿，“到时候会去公司。我们在校外有自己的想法，也在和看中的公司洽谈，如果合适，就可以签合同。”
他解释说，“像是这样完整的工作室，可以依附于某个资本力量存在，分摊风险。”
这是一个意料之中的结果。
乔棉停下脚步，有点犹豫的看他。“那到时候…”
陆立川抿了抿唇角，轻声开口，“到时候，我还会来学校接你。”
他像是怕乔棉拒绝，说的飞快。“不会改变什么。只是以后见面的机会会少一点，不会很多的。”
乔棉有点惊讶的抬头看他。
陆立川手插.在口袋里，喉结滚动两下，偏了偏头。“反正，都会一样的。”
大学毕业的情侣都会面临一样的问题。
时间，空间，距离与熟悉感。败在这之下的情侣并不是少数。
“没有这回事。”乔棉笑起来，“我不担心你。我是在想，学校的交通合适不合适。”
“S大附近地铁什么的都挺方便。公司最多的不是新海中心那边么？也就一个多小时的地铁。”
乔棉没觉得距离有什么不对。“到时候我有空也可以去找你，我争取保研，时间能多一些。”
乔棉说完，清楚的看见，面前高岭之花的眸子里微光亮起。
乔棉推了他一把，又弯起眼睛笑起来。
“陆立川。”她认真说，“我说过对你好，我一定会的。”
毕竟我是这么，喜欢你。
暑期燥热，乔棉的寝室只有她一个人留校。
乔棉窝在寝室吹空调，放着可乐冰淇淋，美滋滋的赶稿子。
她刚从对接的小仙男师父手里又接到新的项目，乔棉做的熟练，又和兴趣爱好不谋而合，还有外快可以赚。
【乔乔：谢谢师父！你真的人太好了QvQ】
【小仙女观察记录：没事。】
乔棉不以为意。
她算着自己的小金库，计划着给小仙男师父一些感谢礼。
乔棉早就有这种想法。小仙男师父帮她许多，她不好意思白占便宜。
马上要准备进行保研，乔棉想着，在兼职上花的心思可能会少一些，也要忙碌一些，在这之前，感谢还是要有的。
【乔乔：师父！我能不能给你送礼物啊？地址什么的。】
乔棉一片诚心。她甚至体贴的考虑到了师娘，想一起送礼物。
【小仙女观察记录：…不用。】
【小仙女观察记录：都是小事。我也没帮你什么，你也很努力。】
小仙男说话斯文客气，乔棉却并不同意。
【乔乔：那怎么行！师父，你教了我很多，我马上要准备考研，在这之前…还是想谢谢你的。】
乔棉软磨硬泡，非要从小仙男师父手里拿到地址。
她也成功的做到了。似乎是被缠的没办法，小仙男还是丢了个地址给她。
乔棉一看，也在S市，只不过距离她学校特别远。
【乔乔：咦！我们在同市呢！以后可以面基了！】
乔棉很意外。全国这么大，S市算是发达城市，也没有那么巧合。
她和小仙男师父聊天的时候也从没涉及过这方面。
【乔乔：不然礼物我给你送过去？我在S大上学。】
乔棉诚心诚意。她没多想什么，只想请师父师娘一起吃饭。
接下来几个月，她接测评的机会肯定会变少，认识已经一年多，乔棉也想谢谢小仙男。
小仙男师父礼貌的拒绝了她。
乔棉没有勉强。每个人秉性不同，虽然拒绝面基网友这好像有点不像小仙男师父的性格，乔棉也没多问什么。
她抽时间把东西买好，又认认真真的给小仙男师父寄了过去。
除开给小仙男师父的游戏设备，乔棉还挑了一支好评度最高的口红，是给那个只存在于小仙男口中的师娘的。
做完这些，乔棉收拾背包，去男朋友家。
陆立池也放暑假了，在家写作业，陆立川工作忙，不常在家，乔棉就经常过去帮忙照看陆立池。
所幸陆立池自己听话，家里又有白天来的钟点工阿姨，也不是很让人担心。
“乔乔姐姐！”陆立池扑过来撒娇，“池池作业做完了！”
“池池真棒。”乔棉摸摸他的头，驾轻就熟哄孩子。
“姐姐检查一下，检查对了就可以去玩游戏。”乔棉拿过他的作业本，认真对起来。
陆立池背着小手，乖乖的站着。
他很聪明，在班级里成绩也好，对作业还挺顺手，一点都不为难。
乔棉对这样哄孩子还挺适应的。
倒不如说，她和陆立池两个人凑在一起，只要陆立川不在，就是狐朋狗友的典范。
暑期结束的后一个月，乔棉回了家。
她到家的时候，还没说什么，就看见乔景直直的站在车站来往的人群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