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立昱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多话的后果,继而挺直了脊背,字正腔圆地吐出那几个字:“我毕业了。”
噢,许绯小时候的梦想就是不穿校服跑到以前的学校,被人一拦,昂起头颅说出‘我毕业了’这几个字,想想就带劲儿,只是这次适用的对象仅限于周立昱了。
他把女孩儿送到教学楼下,眼神凌厉:“谁是你小叔叔?”
许绯戏弄了周立昱一回,心里还憋着笑意呢,表面上只能怂得要命,服软道:“反正不是你,行了吧?你没那么老......”
“算大你两届的学长了,也是挺老。”不知怎的,周立昱说这话时莫名就想起了许绯的那个同桌,比自己年龄小,但眼神和气场却是让人不敢把他当做小孩儿来看待的。
许绯仰着头问他:“最后怎么就改主意,愿意和我打赌了?”
周立昱顺着话题,给出了一个极其不正经且模棱两可的答案:“我是小叔叔,来哄侄女啊。”
“顾行倦,你还有没有人性啊?!一陪你出去就暴雨,今晚上你请吃饭啊。”
陆宇森的碎碎念成功吸引了许绯的注意力,只见顾行倦收起伞柄:“富家公子天天想着蹭饭是个什么理?”
看来,也是两个习惯踩门禁点的。
“你管...我...”陆宇森显然也注意到了和许绯站在一起的周立昱,下意识用手肘捅了捅顾行倦:“学霸旁边那男的谁啊?”
顾行倦淡淡瞥了眼,看上去没兴致极了:“别看了,走吧。”
“不是......”陆宇森跟着他屁股后边,有点儿搞不懂顾行倦是个什么意思了:“你看学霸跟他讲话,笑得多开心呐。”
陆宇森话不停歇:“还有还有,以我的经验,那个男生看许绯的眼神里满是宠溺,那个什么泡泡,都快要......”
“你有什么经验啊?”顾行倦唇抿成一条线,额前细碎的头发挡住了他的眼眸,不过那种清冷感让陆宇森只觉得倒霉,他只不过是说了实话而已,用不着被怼吧。
陆宇森为自己辩解道:“我没自己的经验,总有看别人谈的经验吧。”
“行,你晚饭没了。”
看着前面上楼梯健步如飞的顾行倦,陆宇森气鼓鼓的,心中只有一个最符合此情此景的推断,某人吃醋了。
要换别人,他肯定看都不会看一眼的,但对象是许绯吧,那么一切就都情有可原了。
既然立下了要超越周立昱的海口,许绯一回到教室自然是马不停蹄地开始学习,一摞的教辅她把中等和难题全挑着做完了,便利贴贴得满满当当,步骤严格,字迹清晰,算是标准的答题模板了。
有可能所有的努力是一场白日梦,但这场梦做下去也是三年的春秋大梦,在自己的行走轨迹里,辛苦但不后悔就足够了。
下午化学老师把上次小测的卷子发放下去,满分一百,许绯瞥了眼顾行倦的,是九十九,自己的则是满分。
这样一来,试卷评讲两人十有八九不会认真听,许绯开始刷起了化竞题目,见顾行倦心不在焉,她把笔交到顾行倦手里:“这个题帮忙看一下吧。”
顾行倦气结,上次在医务室也见到过周立昱的,那种在看自己视线里猎物的眼神他没忘,一下子没忍住情绪外露道:“我不会。”
许绯又委屈又惊讶:“你都没看这题就说不会,怎么这么敷衍啊?”
这几天顾行倦的情绪都不太对,说不上来哪儿不对,但和往常相比,低沉了许多,少了那种少年的鲜活气息。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感冒加生理期,发出来晚了些见谅!感谢大家的投雷和营养液灌溉,爱你们!
第43章 四十三分甜
敷衍?顾行倦手里没尺, 心里却在默默丈量着,那周立昱对她的态度就是耐心有加了?
顾行倦又不甘心地瞥向许绯的神情,试图从女孩儿被拒绝后的脸上找到那么一丝慌乱,一丝难受,但是很抱歉,事实很残酷,除去一开始的委屈和惊讶,许绯很快挽起耳后头发,重新抽出一张草稿纸换种方法开始写。
从头到尾,吃醋的是他自己, 赌气的也是他自己,这算个什么理啊!
临近期末考试, 晚自习要是不待在班上, 也可以自己去每层楼的图书角学习。
二班有几个喜欢用老师和同学头像P图的男生,不是引得讲台下面的同学哈哈大笑, 就是被那些“上了P图大字报”的同学追着打,整个班唯有在叶远巡查到的时候,才能安分下来。
由此, 许绯嫌班上闹腾, 宁可待在图书角喂蚊子了。
她把校服外套披在短袖外面, 两只袖子耷拉着,脱下来的时候她就闻到了,袖子上从食堂沾染的食物的气息,是她今天的晚饭披萨饼的气味, 只是没想到久久不散。
理科班男女比例本来就很虐心,在为数不多的七个女生里,许绯对其余六个女生来向自己问问题基本上都是有求必应。
有班上女生和她一起待在图书角的,也会过来问她有关理化的题目:“绯绯,这个数列我用累乘法做不出来。”
许绯刚准备跟她讲方法错了,耳边就听见了蚊子嗡嗡的声音,左右手夹击还是让那只该死的蚊子逃脱了,于是旁边的女生也放下本子,跟着她一起拍蚊子。
许绯用一叠叠的纸当扇子,试图拂去一些燥热,就听旁边的女生抱怨道:“图书角夏天没空调又热,蚊子也多,要不是班上这么吵,谁愿意出来啊?”
“噔噔噔——”许绯模拟特效的声音,拿出包里的花露水:“刚才没被蚊子咬到吧?”
那女生支吾道:“没有。”心里却是对许绯的心态感到由衷的惊异,许绯很少抱怨环境的不好,又或者说,她适应力和执行力都不是一般的强。
许绯对此倒是习以为常了,小时候她和母亲住平房,家里没空调,母亲就用蒲扇在她身侧扇,直到她睡着为止,还有蚊帐也得扎扎实,要不然露出缝隙来,蚊子就会待在里面伺机而动。
“有倒数的数列呢,你可以考虑用构造法......”许绯讲起题目来,嘴角下就会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十分惹喜。
“我看你在写老师发的一百道题目,如果可以的话,我坐这儿和你一起写,不懂能问你吗?”
许绯本着来者不拒的心态,正准备一口气答应,就见顾行倦闲庭信步走过来,在图书角面前站定,他的身后,是一片夜幕低垂。
远处,是其他高校图书馆顶楼的灯光,四个角组成的图案全部亮起来时,仿佛揉碎了天上的星光,透过缝隙一点一点扩散在顾行倦周围。
顾行倦两只手手肘都撑在栏杆上,头向后仰,似乎很快活动完了筋骨,他背着光朝许绯的方向靠近。
笔尖摩挲的沙沙声在安静的图书角里被放大了十倍,顾行倦穿过那一段黑暗,笃定地站在了她的自习桌前,盘旋在他头顶的,除了飞蛾还有灯光下映照的细小的尘埃。
沙沙声没有了,许绯恍惚间盖上笔帽,下意识地把那些纸张往自己怀里的方向拢,一抬眼就看见一根白线堪堪挂在少年的耳后。
哦,是耳机线。
听歌只戴耳机的一边,这是什么风格?!
其实不是为了耍帅潮流什么的,纯粹是耳机线他懒得解,顺手就用一边了。
就在顾行倦胯骨抵在桌前时,旁边女生的反应就不似许绯那么淡定了,主动道:“你找许绯有事要讲吧,你先坐。”
省了开口的事儿,顾行倦自然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让座,走之前还把自己写完的一百道题目作为附赠:“我写完了,你拿去随意看吧。”
那女生摆手推辞:“不用了,我先自己写吧。”
敢情顾行倦也没觉得自己这么赶客,一来别的女生就对他唯恐避之不及是个怎么回事啊?
许绯将自己的资料摞齐,给顾行倦腾出些许空间,坐得近了,听得见他另外一只耳机隐约泄露出的音乐,是她没听过的音乐,好像是首日语歌。
他把播放键按钮暂定,最后干脆把右耳的耳机摘下来,气氛显得愈发诡异了。
许绯想来他最近是有心事的,只不过自己的性格是别人不来说,自己就不会主动开口问,她自己都没活明白呢,哪里做的了别人的主?
不过既然顾行倦找上来还一言不发,许绯也不拐弯抹角了:“你最近心情不好啊?”
顾行倦把头往左偏了偏,见许绯没抬眸只是紧握着那只黑色的中性笔,笔尖悬在半空中,却是半天没有落笔。
“很明显?”他反问道。
许绯一副要控告他的样子,杏睛睁得圆溜溜的:“别的我不敢说,单是问你题目你的态度就很能说明问题好不好?语气强烈声音却是软糯的。
顾行倦也不知道自己最近就这么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只是一想到自己离开之后,周立昱还有机会站在校门口等她,还可以为她撑伞,心里就堵得慌。
在这个年纪,他们不过都是父母爱情战争里的牺牲品。
他憎恨过自己的年少,甚至急于冲破这层桎梏,但结果了然,他没有选择权,连丝毫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那种感觉,太难以言喻了。
顾行倦的目光又飘向实验楼上的两侧红色横幅,写的是“祝贺周立昱同学以682高分夺得全省第19名”,心底的躁动感如同火苗初燃,只会愈燃愈烈。
就算是他小肚鸡肠,就算是他不分青红皂白,就算是他醋坛子打翻了覆水难收,周立昱的先他一步和得天独厚的优势让他沉不住气了,运筹帷幄,不存在的,好像某一瞬间他也从心底里开始患得患失了。
但一切的情节就像一瓶可乐,摇晃得猛了,汽水的气就内耗完毕,再次拧开瓶盖时,只是一片平静再无喷薄的波涛。
陡然间,那些所有的话语全部被抛诸脑后,更何况,他没有办法以任何一种身份来询问许绯和周立昱究竟是什么关系。
顾行倦突然笑了,如同之前一样,惹恼了她又主动过来赔礼道歉:“好好好,是我的态度不好,应该对同学尤其是自己的同桌加以友爱。”
许绯讶异了少年的转变,他明明是带着问题来的,却是用主动认错来缄口不提,他是不开心的吧,何必在她面前佯装?
顾行倦朝二班所在的方位探头,一边汇报着情况:“叶远来查晚自习了。”
许绯甩给他一摞卷子当能临时抽查的东西,了然于心道:“叶远看到我们两不在班上,等会儿就会过来,先写题吧。”
顾行倦这才瞥见了她厚厚书卷下的一本小说,这么一看,上面的一大摞都是为这一本打掩护的也说不定。
书册边上写的是书名《群魔》,作者在下排,陀思妥耶夫斯基。
他似乎饶有兴致:“你喜欢看俄罗斯的小说?”
许绯一愣,明白他是指在众多复习资料里最显眼的那一本大部头,摇了摇头说道:“一般,这本是别人送给我的。一开始我也没什么兴趣看,后来发现这本小说的译本很是冗沉,我多看这些看不懂的,容易让自己心静。”
倒是一个奇怪又无厘头的解释。
但这本书的来源就是周立昱混着他的复习资料送过来的,她纯粹当周立昱义务献书,也没多管。
“我能看看么?”顾行倦轻声询问。
许绯抽出来递给他,不明白顾行倦这种典型的理科生还爱好看大部头。
书上是没有署名的,顾行倦匆匆翻过,只见中间的纸张有些残缺,他舔了舔唇:“中间少了一页。”
许绯也被吸引了注意力,泛黄的纸张在被撕去一页的下面一页似乎还残留着墨痕,写的时候是印在上面一张纸上写的。
她看书很慢,又习惯从第一页翻起,自然没有注意到中间的残缺,但这似乎也并不能说明什么:“谁知道呢,也许是撕下来记什么的吧。”
顾行倦合上扉页,将书放在原来的位置,眼神飘向远空中皎皎如盘的明月和稀疏难见的群星,夏夜里,所有的躁动和慰藉似乎都解释得通了。
“夏季在C城好像有国际上的比赛,你暑假没事的话会参加的吧?”许绯的眼神里带着期冀,毕竟上次江城二赛他错过了,遗憾已过,总要昂起头面对未来的。
“也许。”他扔出来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许绯反问道:“什么意思?你没有把握参加?”
“谁知道呢。”顾行倦觉得自己站在迷雾从里,只能笑着答道:“走一步看一部喽。”
许绯像突然想起什么来一样,满脸漫着喜悦:“对啦,我和周立昱打赌了,要在高考里考过高于他的省排名,不过,在此之前,我这个千年老二都还没打败千年老一呢。”
顾行倦似乎收敛起了许多锋芒,很是认真地一字一句道:“你肯定可以的。”
“哇——”许绯被夸的有些膨胀了,打趣道:“你是要给我放水有意让着我啊还是真心的啊?”
他上前一步,手指探向她的额头:“笨蛋。”
“当然是真的。”
少年的眼睫扫过她的左眼皮,速度太快了,她只是感觉到微微的痒,下一秒湿润就落在了她的右眼皮上。
轻轻的,克制的,温柔的一吻。
可她感受的到,少年的心跳是剧烈的,呼吸是急促的,不带有任何杂念,像是让受伤的小动物得到劝慰的眼皮上的一吻。
许绯脸红的如同熟了的柿子,完蛋,她好像干坏事了。
第44章 四十四分甜
大太阳天出门不戴墨镜, 这大概是陆宇森做过的最愚蠢的事情。不过要不是顾行倦通知自己他马上就要动身了,他现在肯定在空调房里打着游戏呢,哪儿用这么着急跑出来送行啊?
走了一段路,那可谓是个汗流浃背。
等站定在顾行倦面前时,顾行倦都忍不住吐槽道:“你这是刚蒸完桑拿出门吧。”
陆宇森:“......”
聊了没一会儿,陆宇森一个钢铁直男在顾行倦面前哭的涕泗横流,就差没一把扑进他怀里了:“倦哥,山高水长,有缘再见。”
“我以为你要说后会无期呢。”顾行倦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