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花心思粉饰太平了!我不值得你费心。”她声音尖锐地打断,目光冷冷地看着他,“姜临琛,你们姜家可真是没人惹得起。”
她的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我们的孩子是你的家人杀死的。”
他不顾手上的伤,抱住她说:“阮阮,你先冷静一下!”
“我很冷静,冷静得想要疯掉。”她的眼里含着泪。
他意识到什么不对劲,眼底蓦地闪过一道嗜血的光,眼神冰冷得想杀人,“究竟是谁?是谁跟你说了什么?”
是谁说的?还重要吗?
不过是把事实残忍地放在她面前,把她曾经自以为的美好撕裂罢了。而她向来是宁愿面对冷酷现实,也不愿意接受虚假美好的人。
阮槿试图移开自己的目光,笑着,叹着,流着泪。半晌,她深吸一口气说:“是我把爱情跟婚姻想得太简单了。现在孩子没了,我想我们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姜临琛,求你放过我。”
她受不了再一次的失去,如果那样硬生生与骨肉分离的痛再来一次,她真的会疯掉的。
他竭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不顾嗓口的钝痛:“你说什么?”
她抬眼看着他,平静地说:“我们离婚。”
他的心口一阵闷疼,他将她整个人抱紧,死死地抱住她,暗哑着嗓音沉沉开口:“你休想。”
他将她抵在墙壁上眼眶子发红,慌乱地,发疯一般地狠狠吻着她的唇,“我不会和你离婚的,我爱你……”
眼里已经盈满了泪水,阮槿仰头试图将眼泪再度逼回去。可心底的悲伤太重了,泪终究还是掩不住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用尽全力将他推开,阮槿靠着身后的墙壁蹲坐地上,再次开口的声音已经很轻很轻 ,她一字一句地说:“你的爱太贵重了,我承受不起。”
第77章
再次从梦中醒来时, 已经是傍晚时分。阮槿的心一悸, 头也沉沉痛着。这几天就这样浑浑噩噩地睡着过了。
依稀听见房间里传来一阵很轻的脚步声,“宝贝儿, 快起床吃饭了。”
阮槿睁眼一看, 阮妈妈走进房间,语气放得很轻松,“今天妈妈做了你最喜欢的糖醋排骨,快起来尝尝看。”
嘴角扯出一抹笑,阮槿点头。
坐在桌前, 又是满满一桌的菜, 都是她以前最爱吃的。
妈妈夹给她一块看起来味道就很不错的糖醋排骨,虽然她吃不下, 可还是接了。然后乘着吃了两口饭。
刚吃了一会儿,餐桌上放着的手机震动。
当然, 不可能是阮槿的。那天回来之后, 她就直接关机,把手机扔在柜上没看了。
可她知道是谁。
这些天虽然姜临琛没能到家里,但总会联系她的妈妈。最开始阮妈妈也不想回他,可后来还是被他的坚持打动了。阮槿也偶尔会听见妈妈在阳台上小声地打电话告诉他,她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吃了多少又睡得怎么样, 他总是会详尽地询问。
阮妈妈瞧了手机, 又抬眼看她, 劝道:“他已经在下面等你很多天了。”
姜临琛几乎每天都会来找她, 可她从来没见。偶尔几次,深夜里,房间厚重的窗帘后,阮槿也见过他在楼下守着。
阮槿默默吃着饭,心却更加堵了起来。
“你这样每天闭门不出也不是办法。况且,有什么误会还是当面说清楚才好。”阮妈妈叹了口气,摸了下她的手,以示安慰。
阮槿不说话,只希望他早点离开。
吃完饭,她主动洗了碗,然后才回房间。
春天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虽绵细,却也夺人生气。透过厚重的窗帘,可以看见无边的夜色中雨雾弥漫,楼下的灯光昏黄。
朦胧的夜色里,欣长的身影侧立在车边,在昏暗灯光下愈发寂寥,对淋在身上的细雨丝毫不觉一般,定定地站着。
他又清瘦了许多。
阮槿心里一阵闷疼。赌气般地将窗帘小幅放下,躺到床上。
她怪他,更厌弃自己。
那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也从一开始就揭示了保不住的现实,她知道不应该全部怪他,可心底的恨意却无处安放。
最开始知道怀孕的时候,她没有真正恨他;流产时痛到昏厥,她也没有恨他;可知道事实后,她心里的恨意第一次涌现出来。不知道应该怪谁,她恨自己沉沦于他的爱,恨他当初动机不纯害她这样痛苦,更恨他的家人间接害死了她的孩子。
春雨多愁人。
半夜里电闪雷鸣,阮槿试图装作什么都听不见,把被子捂过头顶。
过了一刻钟,她终究还是忍不住起来,拉开窗帘看了眼。外面的闪电一道道地,骇人之极,下得越来越大。
他依旧站在车外,就在她目光所及的地方。
她终究还是跑下去,将伞撑在他头顶,哭着吼他:“你这样有意思吗!”
站在哪里不好,非要站在她能见到的地方!他就是故意的!他就是算准了她,所以才敢这样!
姜临琛嘴角渐渐弯起,看着眼前的雨幕,又看向她,“你瞧,连老天都要帮我。我就知道你会来。”
阮槿一手撑着伞,将滂沱的大雨隔绝在两人之外,泪眼模糊。
“对不起。”姜临琛宽大的手掌覆上她的脸,试图将她眼角的泪抹干净。
“之所以没带你回老宅,只是因为当时你怀了孕,医生说过胎儿的情况很不稳定,不能受刺激,我怕去了之后起什么争执,伤到你和孩子。”
阮槿当然信,她相信他。
当初因为怕伤到孩子,他不仅不让她出门,在家里都连路都不想让她自己走。只要他在,就总要万分小心地抱着她,生怕她自己不小心摔了。
她曾经还控诉他,他这样是圈禁,他却宠溺地吻着她的脸说:“不,是你圈禁了我。”
那段时间,她是他的女王,他任她作威作福,把她的脾气都养叼了。
可那时的一切,现在想起来都足够让她撕心裂肺。
阮槿的泪意更加汹涌。
“这是你上次的疑问。”姜临琛递过一个橘黄色的文件袋,一看就知道里面装了不少文件。
他顿了顿,继续说:“真相早已查出来了,只是当时你怀着孕,我不想让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来烦扰你。至于绑架,因为有你之前车祸的事,最开始,我确实也以为是爷爷的手笔,所以在你醒后我回了老宅,才弄清楚并非如此。”
而是他那个哥哥弄出来的,想要让他跟他的家人心生嫌隙。但这些不必多说了,她看完文件,自然会明白。
阮槿承认,那天刚知道事实真相,她迁怒于他了。虽然现在怒意消散了,她还是会痛,但不是因为这些。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什么意义了。”阮槿看着他,泣不成声地说:“孩子已经没有了。”
他的目光急切而热烈,手死死地扶着她的双臂,固执地说:“有意义的,孩子没有了我们还可以再要,我们的未来还那么长,还会有很多的!”
“你还是不明白我在意的是什么吗?”阮槿痛苦地打断他。
姜临琛的动作终于顿住,他当然知道她在意的是什么。而那个,已经无法挽回。
天空电闪雷鸣,有雨滴从伞外斜进来,冰凉凉地,打在脸上。两人就这样对视着。
一片死寂的沉默后。
“这是解除那两份转让协议的合同,请你转交给阿姨,还有……”阮槿顿了顿,转过头控制着自己不去看他,“离婚协议也在里面,都已经签过字了,我会净身出户,我们好聚好散。”
最后这句话,她说得格外缓慢,格外艰难。
原来这些天她就是在准备这个吗?
他慢慢接过合同,眸光黯淡着,静静地看她。
看着她说离婚,将所有的事情安排得有条不紊。冷静得让他不禁怀疑,这场爱是不是他的一厢情愿,她是否从来没爱过他?
但他不能问。因为有些话一开了口,就再也收不回来。
见他如此,阮槿的心中一恸。把带下来的另一把伞放到他手里,“希望下一次见面,是在民政局。”
说罢,阮槿抬眼看他,看他最后一次。撑着伞,转身离开。
身后,伞跟合同全被扔到地上,溅起一片水花。姜临琛拉住她的手腕,“阮阮……”
阮槿用力掰开他。仿佛割舍掉了什么,整颗心也空了。
走了两步,却又顿住。
咽下嗓口的悲痛,她终究还是哽咽着说:“孩子的事,不怪你父亲。从一开始就是保不住的……你出差的那天晚上我就感觉到了,你回来的前一天我给你打电话,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它留不住了。”他的父亲,不过是巧合地撞到了一起。她不希望他跟他的父亲,因为她再生隔阂。
这一切阮槿都明白。
可一看见他,她就会想到孩子,那个意外到来后两人决定满心欢喜的期待,却因为一而再再而三的意外最终逝去。当时的期待有几分,现在的痛苦就有多深刻。如果见不到他,她或许还可以欺骗自己这不过是一场梦。
她知道他也很痛,可两个痛苦的人在一起,只会让她想起曾经的期待,这样的痛苦叠加在一起只会更痛。
回到房间时,阮槿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背抵着门,泪意越来越磅礴。
次日。
她坐在房间里,拿出他给的纸袋,翻出里面的文件。他的爷爷用她的车祸威胁他的证据,陷害她吸毒的幕后黑手暂时还没查出来,但也可以查清与他的家人毫无关系。至于想要绑架她的那些黑衣人,是姜贺派来的,不过是想用她来威胁姜临琛。
她一张一张地,细细地看完,希望能找到一个彻底原谅他的理由。
可最后发现,她在意的,根本不是想要害她的到底是哪些人,而是那个孩子,那个已经无法挽回的孩子。不管是怎样的原因,它都已经失去了。
阮妈妈不忍见她这般纠结犹豫痛苦,拥着她劝:“如果实在不想见他的话,先离开一段时间吧,就当去旅行散散心,等伤好了再回来。”
阮槿扑在她的怀里,泣不成声。
只有妈妈永远是最懂她的,只有妈妈知道,她的痊愈不会是任何人的安慰,除了自舔伤口,用时间慢慢抚平这个伤,她别无选择。
所以,她自私地选择了逃避。
卧室里,春日暖暖的阳光洒落在水墨色的地毯上,她坐在上面,慢慢地收拾行李。
正好从箱子里翻到明汇主持当初送她的那一串小叶紫檀制的佛珠,以及那本佛经——《地藏经》。
时间真的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她曾经不信的,如今都信了;曾经不爱的,如今都爱了;曾经不想要的,现在却在为它的失去而悲痛。
他之前总说她心冷,说她慢热,可她却在这短短半年内沦陷于他,以至于最终尝到了噬骨蚀心的滋味。
她深知命里有时终须有,却第一次有了执念放不下。
想到他在门口拿着户口本向她求婚,想到那个期待了那么久的孩子……佛经也渐渐被润湿,眼泪哗哗哗地流着,她的心陷得一塌糊涂。
在浴室里洗了很久的澡,久到眼泪顺着水滴流干时,天也将亮了。算着他不可能再出现,阮槿才匆匆收拾行囊离开。
她买票过了安检,辗转多次甩脱身后紧跟着的人,坐上长途,又重金跟别人换了票,离开这座城市,去向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
不留一丝痕迹。
第78章
古木参天, 深林古庵。天空依旧下着微雨, 从枝沿繁叶间大滴大滴地滚落下来。
阮槿撑着伞,踏上静心庵的青石板阶。
她来了三次, 三次都是不同的景色。再次来到这里, 触目所及之处已经花红柳绿,尽是春的暖柔气息。
庭前净白的梨花纷落,悠悠然,地上一片花海,鼻尖不止淡雅的梨花香, 一缕缕春末夏初的味道, 随着檀香浮动。
让她觉得此间最美好的事,就是立在庭前静候花开,不必为任何事情困扰。
那个来了三次一直无缘面见的法师, 法号了缘,带着阮槿颂了一个月的经。
素白纱衣,青灯古佛。
一个月了, 她在这里抄经文, 不分昼夜地诵读《地藏经》,为那个孩子超度。
她也知道或许是徒劳,却又想, 既然可以欺骗自己, 何不如求个心安。
真正完成许下的诺时, 眼前递过来一方手帕, “擦擦。”
她愣愣接过, 这才发觉脸上已经全是是泪。
了缘法师看着她,祥和地笑:“你已经诚心诵读了一个月了,佛会听到的。”
用过斋饭,阮槿歇在了庵房。
夜里下着雨,而这里有屋檐遮挡。她下意识摸了一下小腹,曾经的小生命已经没了,她也已经不再有过多的执念了。
次日醒来时,依稀听见主持在外面跟什么人说话:“她会明白的,现在只是模糊了爱和恨。你需要的,是给她时间慢慢接受……”
阮槿皱眉起身出去看,却又没了声音跟人影。她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却也装作不知。
叨扰三位法师一个月后,阮槿才彻底放下心,辞别庵门。
已经到了机场,却还是不舍。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打的回去。
一个人走过,曾经跟他携手走过的地方。
当然,只是她自以为的一个人。
***
回到A市后,阮槿一改曾经能推则推,悠闲度日的态度,让江先成把她的行程安排得很满很满。
她接了很多戏,一个又一个的通告,工作渐渐回到正轨。
有时工作多到昼夜不分,每天回家累得想要直接躺倒在床上,阮槿也坚持每周给他发一封离婚的信息,却从未见他拆开。
而姜临琛,依旧坦然自若地带着婚戒出入众多场合,生怕别人不知他已经结婚的事实似的。她预约时间跟他离婚,他要么故作不知,要么就是一直在忙,总之从不理会。直到后来她自己的工作也很忙,根本没那么多时间跟他耗,只得自己放弃,只是每个星期依旧会给他发一封签署好名字的离婚协议,提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