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臣——从羡
时间:2019-03-21 10:34:02

  下人喏喏应声,忙快步朝着她卧室的方向走过去,不敢耽搁。
  司家上下都知道这司小姐是个坏脾气,有公主命也有公主病,平日里总瞧不起家里的佣人,看谁稍有不顺眼,便要痛斥一顿再辞退,任性妄为。
  搞得她一回家,便要人心惶惶。
  司夫人齐雅已经回房睡下了,而佣人们也早就到了该歇息的时辰,可方才这司小姐迟迟不见归家,大伙只得都干等着她来,此时才终于等到了人。
  司莞夏浑身劳累,她正要去换身衣服冲个澡,试用今天刚买来的护肤品,然而还没走出去几步,便被管家给伸手拦了下来。
  管家看着她,面上笑容温和谦逊:“小姐,老爷找你。”
  “我累了,不想去。”司莞夏的好心情烟消云散,她不耐烦地挥挥手,“别挡在我跟前。”
  管家神色自若,仿佛瞧不出她的不满情绪:“小姐,老爷说了有事要问你,你今晚无论如何也要过去。”
  司振华这么多年鲜少管她,这段时间是怎么回事儿?
  司莞夏实在困惑又烦躁,然而她再如何也还是拧不过自己的父亲,只得跺跺脚,对管家道:“大半夜真是烦死了……他在哪儿?带我过去。”
  管家带她来到了司振华的书房,说是书房,其实就是司振华的办公室,平时他常在里面办公,司莞夏儿时常来,但因为司振华严令禁止别人碰他的东西,她觉得无趣,便也没再来过了。
  管家替她将书房门打开,“老爷在打电话,小姐你先进去坐着等一等吧。”
  司莞夏在心底吐槽一句麻烦,表面上无比敷衍地胡乱答应下来,抬脚就走了进去,随便找了个小沙发坐下。
  然而,管家却候在旁边。
  司莞夏浑身上下都觉得不自在,她转头,拧着眉毛道:“你呆在这里干什么,没有事情可以做?”
  “我陪您一起等老爷……”
  司莞夏摆摆手,道:“没必要,你走吧,现在这儿我怪难受的。”
  管家似乎有些犹豫,但看司莞夏态度坚决,便也不好再坚持,临走前特意嘱咐了一句:“小姐,一定不要乱碰书房里的东西。”
  “行行行,我知道了,你赶紧走吧。”
  司莞夏简直都快没了脾气,再次出声赶人,门被合上后,书房终于清净了下来。
  她坐着也是无聊,便拿出手机来打算聊聊天,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没电关机了,只得愤愤作罢。
  司莞夏最不喜欢等人,她安生不下来,没多久便站起身来,开始随意地在书房内扫视溜达。
  她的目光从书架上一一扫过,也没什么新奇玩意儿,都是些规规矩矩的书,单是看名字就知道无趣得很。
  根本就没什么看头啊好吧,司振华为什么不让人乱碰?
  司莞夏只觉得这是中年男人的不可理喻。
  她摇了摇头,随后走到司振华的办公桌前,粗略扫视一周。
  桌面一尘不染,文件都规整得十分整洁,隐约能瞧出些男人一丝不苟的作风,又或者说是近乎偏执的强迫症和洁癖。
  司莞夏闲得难受,便俯首去看那些文件,她对商务一窍不通,看着纸上的各种条款仿佛是在看天书,狗屁不通。
  她心底不禁愈发烦躁。
  就在此时,她余光瞥到办公桌角处,放着个文件袋。
  在这么干净的书桌上,实在有些突兀。
  司莞夏的好奇心瞬间便被勾了起来,她走过去将文件袋拿起,正准备拆开来看,动作却蓦地顿住。
  司振华不是说,不让乱碰他的东西么?
  司莞夏念此,不禁有些踌躇,在拆与不拆之间犹豫了好久。
  她可是他司振华的女儿,又不是什么外人,就算犯了错,也无所谓吧?
  这么想着,司莞夏便觉得理直气壮了些,当即利索地将文件袋拆开,手一伸,却发现里面只是薄薄一张纸。
  她拿出来看,身体瞬间僵硬。
  ……这是什么东西?
  亲子鉴定委托?
  司莞夏的指尖有些颤抖,她的目光缓缓落在姓名栏上,发现是司振华和……
  司莞夏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江凛?!
  仿佛一盆冷水迎头浇下,司莞夏手足无措,她发现自己看不懂表格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数据和字母,索性直接去看鉴定结果那一栏。
  只一眼,她心跳蓦地停了一拍,浑身冰凉。
  ——怎么可能?!
  -
  “鉴定结果我让人送到你手里了。”
  手机听筒中,传来男人沉而缓的声音,沙哑的声调能够听出,对方已经步入中年。
  司振华不冷不热地嗯了声,“你看了?”
  他笑了笑:“这也是我好奇的事,怎么可能不看?”
  司振华嗤了声,似乎有些不屑:“那看来,叶董今天兴致挺高,连我的私事都管了。”
  叶明成全然不觉他语气中的不善,懒懒道:“叫江凛是吧……那孩子当初救我的时候,我就觉得她给我的感觉很熟悉,没想到还真猜对了。”
  司振华没接他的话,淡声:“我希望鉴定结果只有一份。”
  “仅此一份,我已经给钱封口了,这心你不用操。”叶明成道,随后却是笑问:“不过司振华,那毕竟是你的女儿,她未必比不上你狠,就不怕她把你们司家那些事儿给捅出去?”
  “女人之间的事罢了,就算她捅出去,也牵扯不到我身上。”司振华不以为意,道:“更何况她不过是个小姑娘,能苟且偷生到今天已经费劲,还能干出什么大事?”
  “那看来,当年的火灾根本就没有发现尸体,你一直都知道她们母女两个活着。”
  “既然齐雅以为她们死了,那就让她们消失,也省了不少事。”
  闻言,叶明成笑而不语,也不知心底思忖着什么。
  “我还有事,挂了。”司振华不再多言,言简意赅地结束此次通话,收起手机,去往书房。
  他心里算着时间,司莞夏这个点应该也回来了,大概在书房里呆着了。
  然而他刚推开门,便见司莞夏神情恍惚地站在办公桌前,她手中拿着张纸,桌角处放着的,是被拆开的文件袋。
  此情此景说明了什么,再明显不过。
  司振华的脸,瞬间沉了下去。
 
 
第41章 
  “司莞夏, 你在干什么?!”
  司莞夏尚且在对着亲子鉴定书出神, 身后冷不防响起男人不含情感的声音,听得她下意识缩了缩肩膀。
  “我、我……”   司莞夏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她第一反应便是迅速将亲子鉴定书放回桌上,神情张皇地看向书房门口处的司振华,结结巴巴的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她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根本理不出任何头绪,她甚至怀疑这是否只是场荒谬的梦境, 但可惜并不是,她拼命掐着自己的胳膊,感受到的却只有疼痛。
  这份疼痛反而迫使她更清醒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江凛, 是司振华的女儿。
  婚外情?不,不可能, 江凛的年纪明明和自己差不多啊!
  司莞夏惶恐不安,她唯一能想到的答案就只有一个,但那又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也不好开口去问。
  司振华黑着张脸,快步上前将亲子鉴定书折叠好, 收回文件袋中, 随手放进了办公桌的抽屉中。
  抽屉被合上的声音格外地响。
  司振华陷入沉默, 司莞夏不知道为何失去了勇气,只得低着头逃避,胡乱猜想着后续发展。
  终于,不知静默了多久, 司振华开口,对她冷声道:“司莞夏,我是不是说过,书房里的东西绝对不能动?”
  “我……我只是太好奇了。”司莞夏抿了抿唇,想为自己辩解几句,然而抬首对上父亲的眼神,她却蓦地失声。
  ——好陌生。
  有一瞬间,司莞夏甚至觉得自己并不认识眼前的男人。
  他的眼神像是看待物品,冰冷而不含任何私人情感,就连司莞夏以为的盛怒都没有。
  司振华冷冰冰地盯着她,闻言只轻嗤了声,不置可否,不予回复。
  莫名的,司莞夏竟然有种被看轻的恼怒感。
  虽然司振华是他的父亲,但父女两个的情感并不深,司莞夏也只记得小时候他经常陪着自己,如同一个最普通不过的父亲。可后来渐渐地,彼此间的距离愈发遥远,有时连话都说不上几句,关系趋于冷淡。
  司莞夏是能察觉出来的。
  司振华对她,明显是厌倦。
  可为什么偏偏是厌倦?自己明明是他唯一的孩子。
  起初,司莞夏还这么疑惑着,可今天,她突然就明白了。
  司莞夏的嗓子有些干涩,她定定直视着司振华,佯装从容道:“这种事情被我发现,你就不怕我告诉我妈吗?”
  她本来以为司振华闻言,会惊慌失措,或者会发作,但并没有发生。
  他只是无比平淡地扫了她一眼,似乎根本就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径直绕过她,坐到办公桌前的软椅上,淡声:“怎么,觉得知道点儿什么就能威胁我了?”
  他难道不怕吗?
  司莞夏怔怔盯着他,“你不怕?”
  司振华冷笑:“我为什么要怕?该怕的人不是我。”
  “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司莞夏被他说得越来越茫然,心头谜团越积越多,她双手按着桌面,满面焦急:“江凛究竟是谁,她怎么会是你的女儿?!”
  司振华看着她不发一语,眼神平静,毫无波澜。
  司莞夏只觉得自己浑身冰凉,她瞠目望着他,喃喃:“不对,江凛是你的大女儿,当年的火灾——她们母女两个根本就没死!”
  司振华闻言,唇角终于展露一分淡漠的笑意,“看来你有点脑子,还能反应过来。”
  不可能,不可能。
  为什么?
  司莞夏摇摇头,向后退了几步,她转身就要走,“不行,我要去告诉我妈。”
  “你最好别去。”司振华淡淡出声,坦然无比:“不然你妈可能以后都睡不好了。”
  “什么意思?”司莞夏愣住,倏地回首看他,眼神急迫:“你到底什么意思,你在暗示我什么?”
  为什么得知江凛母女还活着的事情,司振华这个当事人不慌不忙,反而要轮到齐雅来担惊受怕?
  司莞夏百思不得其解,思绪越理越乱。
  然而突然间灵光乍现,她浑身僵住,一个可怕的念头油然而生,她无论如何也迈不出下一步。
  她喉间动了动,再出声时嗓音喑哑得吓人:“当年火灾……是怎么起来的?”
  司振华笑意泛冷,一字一句:“你承受不住,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这无疑就是在肯定了司莞夏的猜想。
  司莞夏身形有些不稳,她稍有踉跄,伸出手撑在墙壁上,勉强让自己稳住重心,然而身子却是在止不住的发抖。
  冷汗如雨下,司莞夏呼吸急促,心跳加速,在意识到这可怕的真相后,她下意识地便去排斥,重复道:“不可能,你骗我……”
  “我不想多说,总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保护你和齐雅,你只需要当做今天没看到过那份鉴定书。”司振华表情寡淡,瞧不出任何威胁的意味,却让人觉得倍感压迫,“我之所以今晚叫你过来,是有正事。”
  司莞夏有些发懵,看着他,眼神困惑。
  “我懒得跟你废话。”他道,当真开门见山:“司莞夏,你联系S市的人制造成车祸,你以为你真的就完美脱身了?”
  话音方落,司莞夏巨震,瞳孔蓦地紧缩,她眉心拧着,表情十分丰富。
  今天的打击实在太多,司莞夏怀疑是不是老天想要给自己开个玩笑,逼疯她。
  她明明每步都做到了万无一失,谨慎再谨慎,即使刘彤已经被判入狱也没有牵扯到她,却为什么会被司振华知道?
  “之前匿名举报江凛的事情,相关资料也是你让那个叫刘彤的弄来的吧。”
  司振华说着,眉眼间似有几分不耐,他点上支烟,淡声:“我很早以前就警告过你,你做的那些事只是我不想管,而不是我不清楚。”
  司莞夏显然已经震惊到词穷:“你……”
  他嗤笑,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她听的:“害人都不会,看来我还是太惯着你,把你养成了个废物。”
  司莞夏瞬间嗲毛,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她抬脚几步迈上前去,手掌重重拍在司振华眼前:“你是觉得我不如江凛?!”
  司振华见她如此,蹙了蹙眉:“简直毫无可比性。”
  “以后老老实实收手,只要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你就能继续心安理得地做你的司家大小姐,过安稳日子。”司振华仿佛已经厌烦同司莞夏沟通,他轻弹烟灰,眉眼间尽是漠然:“但你如果还要惹是生非……司莞夏,到时候,你就别怪我没警告过你了。”
  他虽然话没说全,但语句中的狠劲已然袒露无遗。
  语罢,司振华不再看她,低头拿过旁边的一沓文件:“你走吧,我烦了。”
  司莞夏默不作声,她在原地呆呆站立了会儿,尔后便转身,朝着书房门口一步步走去,脚步沉重。
  直到身后门被关上,她才逐渐反应过来,缓缓蹲下身子,咬紧下唇,眼泪争先恐后地涌出眼眶。
  江凛,江凛,又是江凛!
  为什么那个江凛就这么跟她过不去,死活都要干扰她的生活?
  要是消失就好了……江凛那种垃圾,有什么资本在她眼前晃悠,她司莞夏才是名正言顺的司家小姐!
  司莞夏咬紧牙关,应是没让自己出声,直到血腥味溢满了口腔,她才惊觉是自己咬破了嘴唇,疼痛感也在此时传来,侵蚀她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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