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拦着我去调监控?”电梯门关上后,赵健气愤地问。
“一会我去见导演,你就去调监控。”白亚霖冷声说“你以为虞泽是蠢货吗?他能有恃无恐,里面肯定有什么猫腻,你带着一群人,万一虞泽的笑话没看到,反而给自己踩实污点怎么办?”
赵健冷静下来,承认白亚霖说得有道理。
“你看见她哭的样子了吗?那是什么妖魔鬼怪?小小年纪就这么阴险,长大了还得了?!”赵健揉着自己的眼眶,怒声说“这他妈绝对不可能是虞泽的种!虞泽那个直肠子生的孩子不可能肠子十八弯!”
虞泽心眼要是有那可怕的小孩十分之一多,他还能沦落到现在这个境地?!
赵健喋喋不休地怒骂着“太可怕了!你看见了吗?那孩子说谎眼都不眨,那眼泪,说来就来!她是干嘛,准备冲击今年的奥斯卡最佳女演员奖?!”
白亚霖皱眉,戴上了耳机隔绝噪音。
闭上眼,他又想起刚刚电梯里虞泽那宛如困兽一般愤怒而不知所措的表情。
谁能想到当初那个天之骄子,众人目光的焦点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呢?
白亚霖和虞泽同期出道,整整6年啊,他始终生活在虞泽的光芒之下,他们都是冷漠少言的类型,偏偏因为虞泽比他红,他就要被硬生生地逼着改性格,迎合公司给他设定的忧郁王子人设——忧郁?白亚霖的嘴角不由扬起冷笑,在这个名利场漩涡里,谁有空去忧郁?随时面临着被市场淘汰的危险,谁会把时间花在思考人生上?
白亚霖那时候满脑子想的怎么红,怎么写出市场喜欢的歌,怎么维持商业性和艺术性的平衡,面对镁光灯,却要摆出忧郁的神情,一份闷闷不乐的样子,就连说话,也要有气无力——模仿超级i《流星花园》里花泽类的样子。
同期的练习生里还有张紫娴,她被公司当做超级新星来打造,一开始就确定了她的实力女演员路线,如果说虞泽是练习生中的太阳,那么张紫娴就是练习生中的月亮,张紫娴利用他对她的好感来获取便利,却只对虞泽热脸相迎。
不论是事业还是恋爱,白亚霖始终都处在太阳的阴影之下。
白亚霖受够了,他忍了6年,终于在6年前等到了曙光,太阳——坠落了。
他睁开眼,看见镜面中的自己。
冷漠、英俊,嘴角带着一丝冷笑,没有那些虚伪到令人想吐的忧郁,镜面中的他是如此顺眼。
太阳坠落,他终于可以自由地做自己。
曾经的他和虞泽相像是自绝死路,现在的他和虞泽相似却是如虎添翼,虞泽倒下,他曾经的粉丝们纷纷转投到类型相近的他身边,曾经属于虞泽的那些代言,他捡去了大半。
他带着曾经说要永远支持虞泽的粉丝,穿着虞泽曾经的顶级装备,一剑又一剑,把虞泽钉死在泥泞中。
跌落泥潭的太阳还想重新升起?
开什么国际玩笑呢?
天上有了新的太阳,自然不再需要旧的太阳。
虞泽不可能战胜他——
永远。
虞泽抱着唐娜走出电梯,对上陈韬不怎么友善的目光,他顿了顿,忽然不知该说什么。
他要怎么解释迟到的原因?
离开前类管处的人再三强调要保密,就算不考虑和类管处达成的保密协定,单就说世上有妖怪这个事实,陈韬会信吗?
没亲眼见过的人,谁会信?
在短暂的缄默后,陈韬先打破了尴尬“跟我来。”他看了仍在抽噎的唐娜一眼“让孩子喝口水。”
虞泽说“……谢谢。”
陈韬转身后,虞泽低声问唐娜“电梯里的监控……”
唐娜对他做了个ok的手势,他彻底放心了。
两人跟着陈韬进入一扇贴着“《我家的小祖宗》节目组办公室”纸张的门扉后,宽阔的办公室里或站或坐的人都朝他们望了过来。
人们表情各异。
“我的办公室在里面。”陈韬说着,率先往里走去。虞泽抱着唐娜跟上。
身后传来故意压低的讨论声
“哇……是虞泽……”
“……虞泽怎么来了?”
“天啊,不会是我想的那样……老大怎么想的?”
唐娜趴在虞泽肩上,泪眼朦胧的朝发出议论声的地方看去,议论立即转了方向
“娜娜太可爱了!”
“想抱抱娜娜……”
“谁欺负了娜娜?把我的百米大刀拿来!”
虞泽抱着唐娜进了陈韬的私人办公室,陈韬关上门,挡住了外面如痴如醉的议论声。
陈韬说“在沙发上坐。”
办公室里有一条皮沙发,虞泽拉着唐娜在沙发上坐下,又从茶几上的抽纸盒里抽出纸巾给她擦掉脸上的眼泪。
陈韬端着两杯水走来,一杯递给沙发上的唐娜,另一杯直接放到了茶几上。
唐娜接过水杯后,陈韬在另一条沙发上坐了下来“电梯里发生什么事了?”
虞泽刚开口,旁边已经响起唐娜的声音,虞泽吃惊地发现,他竟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只要唐娜想,她永远比他会说话,那么不如干脆闭上嘴,把说话的任务交给唐娜。
第34章
唐娜捧着水杯,抽噎地说“他们说虞泽什么棺材,什么不落泪……还说陈韬叔叔的节目什么扑定了,说大家只会去看他们的星期六,让虞泽不要自取其辱……”
陈韬面不改色,目光却沉了下去。
“我不想他们这么说虞泽和陈韬叔叔,我就说你们才到棺材里呢,然后赵健就要打我。”唐娜扁了扁嘴,声音带着哭腔“呜——我好怕……怕他们打我,也怕他们打蛋蛋,蛋蛋这么弱,又不会打架……”
“蛋蛋?”陈韬下意识看向虞泽。
“蛋蛋就是虞泽!饼饼也是虞泽,还有鸡——”
唐娜毫无不意外被虞泽捂住了嘴。
陈韬看了眼“不会打架的黑脸蛋蛋”,刚刚他没看错的话,这人可是单手把一个成年男人举起来了,赵健虽然不高,但60kg总该有。
这样的人如果叫“不会打架”,那么连一个西瓜都提不起的他算什么?弥留之际吗?
“陈韬叔叔,对不起……”唐娜扒拉下虞泽的手,眼泪汪汪地看着他“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他们会不会出去对记者诬陷蛋蛋?蛋蛋都要靠卖鞋子吃饭……”
唐娜话没说完,只剩下“呜呜”声,虞泽黑着脸看了她一眼“够了,你已经解释得很充分了。”
陈韬不由多看了两人一眼,心直口拙、冷面热心的成年人和古灵精怪、能言善辩的女童,多么具有化学反应的神奇组合,如果能放进节目里,一定能催生出大量的话题和热度。
可是……想起今天下午被人放鸽子的不愉快经历,陈韬又沉下脸。
忽然,他注意到唐娜的侧颈有着红红一片红疹。
“……孩子的脖子怎么了?”陈韬皱眉问道。
唐娜用力握住虞泽的手,抢在他前面开口“这是过敏,陈韬叔叔,没关系的!今天我在医院输了一天液,医生说今晚再吃一次药就会好的!”
“……你今天迟到是因为孩子入院了?”陈韬看向虞泽。
虞泽下意识想要否认,声音到了喉咙眼却又堵住了,他无视唐娜的眼神示意,盯着她脖子另一边的红疹,终于明白她走出快消品牌店之前拿着丝巾到处试戴的用意。
他不愿说谎,代价是书精说。
他不愿低下头颅求人,代价是书精为他低下头颅。
他以为能逃过的,其实一件都没能逃过。
他躲避的压力,只是转嫁到另一个人身上。
虞泽终于开口,低声说“当时太着急了,没注意到手机。”他顿了顿,垂下眼,起身朝陈韬鞠了一躬“对不起……让你浪费了宝贵的时间,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唐娜被他吓了一跳,陈韬也不例外,他看着一向心高气傲的虞泽在他面前弯下腰,忍不住看了眼窗外的夕阳。
太阳没从西边出来。
陈韬还能说什么?他起身扶起虞泽“行了,既然是孩子病了,那就放过你小子一次。”
陈韬走到办公桌后,从抽屉里拿出两份合约走回“拿回去让你经纪人好好看看,对合约内容没问题的话签了字带过来,期限是三天。”
虞泽接住陈韬扔来的合约,看见上面写着节目组的名字,这是出演合约,他还来不及细看,合约就被唐娜抢了过去。
唐娜拿着合约,嗒嗒嗒地跑到书桌前,抽出一支笔就利落地签上了她的大名。
“我相信陈韬叔叔!”唐娜不等虞泽阻挠就签好了两份合约,她朝虞泽连连招手“蛋蛋,该你了!”
陈韬说“拿回去给经纪人看看也没事……”
“我就是蛋蛋的经纪人!”唐娜大声说,朝虞泽喊“蛋蛋,你的经纪人叫你过来签字呢,快点!”
虞泽咬牙切齿地说“我说了很多次了,别叫我蛋蛋。”
嘴上很不乐意,陈韬却还是看见虞泽听话地走了过去。
陈韬……真是口嫌体正直的代表啊。
大众印象里的虞泽,暴力、冷酷、有吸毒嫌疑,陈韬见到的却是面冷心热,被一个五岁女孩吃得死死的虞泽,陈韬想不到,他相信观众们同样意想不到,这就是讨论度和热度的来源。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看到《我家的小祖宗》播出了,到时候一定会叫白亚霖和《疯狂星期六》那群目中无人的家伙明白,擂台上收视率扑街的到底是谁。
虞泽粗略地看了看合同内容,在两份上都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他们爽快,陈韬也爽快,三人当场就敲定了出演合同,确定了节目开拍的大概时间。
陈韬收下他自己的那份合同后,脸上多了些笑容,他好奇地看着唐娜在合约上留下的蚯蚓字,问“娜娜今年上小学了吗?”
一句简单的问题,半晌都没人回答他,陈韬抬起头一看,虞泽和唐娜正面面相觑。
唐娜先看向他“陈韬叔叔,我还在上幼儿园呢。”
陈韬点了点头“五岁了,差不多该上小学了。”他看向虞泽“有心仪的学校吗?”
虞泽张了张口,想不到能说什么,不自觉就把自己上小学的地方说了出来。
“那地方难进,不过你应该有门路。”陈韬一点也不惊奇“我认识的好几个富家孩子都是在那里上的小学。”
唐娜眨巴着大眼睛看着陈韬“陈韬叔叔,我能不上学吗?”
陈韬在她头上摸了摸,笑着说“那可不行,所有小孩子都必须上学,这是法律的规定。”
走出上京电视台后,夕阳已经落到了地平线上,宽阔的马路上充满了下班高峰期的车辆。虞泽给自己戴上帽子,也给唐娜戴上同款小帽子,在唐娜伸手求抱的时候,他考虑到她这两天的精力消耗,什么也没说就把她抱了起来。
虞泽说“你不该这么快就签下合约,万一里面有什么陷阱,后悔也来不及了。”
“谁稀罕算计你?”唐娜递给他一个“没有点ac数”的目光“你会算计路上一坨臭狗屎吗?”
虞泽黑下脸“……你想自己下来走路吗?”
唐娜眨眨眼,抱住他的脖子“是娜宝宝疏忽了,白亚霖——白亚霖那坨烂狗屎一定想算计你。”
虞泽看了她一眼,暂且放过这个满嘴谎话的书精。
他走到临时停靠点刚想拦下一辆的士,抬起的手臂动作忽然顿住。
“怎么了?”唐娜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在林立的大厦间发现一块耸立的巨幅广告牌,白亚霖的大脸在广告牌上笑得十分开心。
“那里原本是我。”虞泽自嘲地笑了笑,轻声说“太久没来这边了,连什么时候被撤了都不知道。”
唐娜看了看虞泽眼中的黯然,又看向远处的广告牌,她的手刚动,就被看穿她想法的虞泽按住了。
他望着远处的广告牌,目光变得坚定沉着,灿烂的夕阳为他冷白色的肌肤染上一抹温度,唐娜看见那双深邃黝黑的眼眸中,有什么在执着地燃烧。
他轻声说“总有一天……我会重回那里。”
唐娜回到舒适的家中后,如隔三秋一般兴奋地在家里跑来跑去。
而虞泽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则是拿出擦鞋巾心疼地清洁他穿了两天,混乱中不知被人踩了几脚的球鞋。
他一边擦鞋一边瞥着像个小麻雀一样,吵吵闹闹地飞来飞去的唐娜“有这么想家吗?”
“当然!”唐娜大声回答“毕竟以后都没什么机会见了嘛!”
虞泽停下擦鞋的动作“怎么会没有机会再见?”
“我们要搬出了,你不知道吗?”唐娜停下飞奔的脚步,一脸无辜地看着虞泽,脸上仿佛写着“你是傻子吗”几个嘲讽的大字。
“搬出去住哪儿?别说傻话了,我们哪儿也不去。”虞泽说完,提着擦完的鞋站了起来。
“你不搬出去,难道想和新的租客住在一起?”唐娜瞪大眼睛,显得更无辜了。
“……你说什么?”
“你不搬出去,难道想和新的租客住在一起?”一字不差,她还补了一句“可是新租客不一定想和你住一起啊。”
虞泽“……”房子都租出去了,为什么他这个房子的主人却一无所知?
沉默许久后,虞泽问“你租给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