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头顶的天花板,想起虞泽每次见到她原本模样的反应。
忍一时——越想越气。
退一步——越想越亏。
她气鼓鼓地翻身跳下床,冲到衣柜前拉出了柜子里折叠的全身镜。
她看着镜子里的金发少女,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就这么讨厌长大后的自己?
讨厌到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
唐娜生气,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
他凭什么不喜欢现在的自己?!
她是哪点长得不好?
唐娜对着镜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觉得自己长得可好看了!金子般的头发和紫水晶似的眼眸是图灵家族的象征,他们这个家族出过废柴,却从来没有出过不好看的人!
臭狗屎一定是瞎了眼才会不喜欢她长大后的样子!
没错!一定是这样!
不喜欢就不喜欢!哼,谁稀罕!
唐娜像个一点就着的炮仗,大步冲回床上。
有个名人说过,人只要躺下就快活了——放屁!唐娜躺在床上,觉得一点都不快活!
只要一躺下,她就想起他躲闪的目光,疏远的肢体动作,还有那可恶的三精绝杀!
可恶!可恶!可恶!该死的小爬虫!
敲门声响了起来,虞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吃饭了。”
“不吃!”她恼怒地说。
片刻沉默后,虞泽直接拧开了门把手。
唐娜抓起被子盖到自己头上。
虞泽无奈地看着身体已经变大,却依然像个小孩子那样躲在被子里的唐娜。
他走了过去,试图从她身上拉走被子:“晚饭有你喜欢的牛肉……”
“不吃!”她在被子下用脚来踢他的手:“饿死我好啦!心都死了,还要这没有灵魂的躯壳做什么!”
虞泽一把抓住她的脚。
裹在羽绒被下的她的脚也小小的,他一只手就握住了,以前他也没少抓这爱捣蛋的脚,但今天他却觉得有点怪。
不是手感怪,是心里的感觉怪。
虞泽松手,转而掀开了盖在她头顶的被子。
金发的少女脸上还带着婴儿肥,气鼓鼓地的脸颊像是一只藏了食物的仓鼠,一缕凌乱的金色发丝粘在她的嘴角。
虞泽刚想伸手帮她把头发拿下,手动了动又停下了。
“起来吃晚饭。”他说。
“不吃。”她转过眼,气哼哼地说。
“别发脾气了,起来吃饭。”他再次说。
唐娜转头看着他。
虞泽站在床边,因为身高的缘故不得不低头看着她,他面带无奈,长过眉骨的碎发掩映着乌黑沉静的眼眸。
“你拉我。”她朝他伸出手。
他不疑有他,握住她的手想要将她拉起来,她趁此机会,使上吃奶的力气将他往自己的方向拉来。
虞泽不动如山。
“……”
四目相对,尴尬。
虞泽问:“……你想做什么?”
他配合一下?
“没意思!”她甩开他的手,再次翻身背对他。
“叫你起来吃晚饭了。”虞泽第三次说。
“不吃不吃不吃!”
唐娜话音落下,房间里有好一会都没了声音。正当她耐不住好奇和别的一些情绪,想要转头去看虞泽还在不在时,她的身体忽然凌空。
“啊!”
唐娜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
“出来吃饭。”他转身向卧室外走去。
“你居然敢强迫伟大的血腥魔女!”
她气愤地伸出双手,在他脸上揉来搓去,他任她搓揉,冷冷的眼神不变。
虞泽把她抱到餐椅上想让她坐好,她却勾着他的脖子不松手了——
“松手。”
“不松。”
“松手。”
“就不。”她说:“又不是没抱过!”
虞泽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一丝委屈。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他话音未落,她就打断他,说道:“以前是我,现在也是我,有什么不一样?”
的确如此。
只是形态不同,内里的灵魂依然是同一个年纪的她。
虞泽的声音不由软了下来:“男女有别,我可以随便抱小时候的你,却不能随便抱长大后的你。”
“你刚刚才抱了我呢!”
她不服气地说,呼出的热气直接洒在他的耳廓上。
虞泽除了觉得耳朵痒,忽然还觉得心里痒。
他用了些力,拉开她勾在脖子上的双手后,板着脸看她:“……那是因为你不吃饭。”
她重重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说:“不吃不吃就不吃。”
虞泽很想问她真实年龄有没有满三岁,忍了。
“……你不是说,我只要赢了游戏就原谅我吗?”
“呵呵。”她扯了扯嘴角:“书精、戏精、磨人精?”
“……”
虞泽在椅子前蹲下,抬头看着她:
“你要怎么才能原谅我?”
她的金发灿若千阳,肌肤却很白,苍白的皮肤下隐约透着毛细血管的青色,一段雪白的脖颈像天鹅一样,细长优美,骄傲地挺着。
她稚气未消,脸上还带有婴儿肥,因为娃娃脸的缘故,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虞泽不知道她的真实年纪,如果他开口问,想必她也不会告诉他真正的答案。
“我脚疼。”
她看了他一眼,把双脚从拖鞋里退出,放到了他的腿上。
虞泽看着那两只雪白娇嫩的小脚,一时愣住,她误会了他的犹豫,委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真的,我走了一天的路,脚疼。”
“吃饭。”虞泽言简意赅地说:“饭后泡脚。”
“哼。”她没什么威势地哼了一声,抬起脚丫子轻轻踢了他肚子一脚。
虞泽看着那只与其说是发脾气还不如说是撒娇的脚丫子,半晌后抬头看着她:“……你对谁都这样?”
她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答案不言而喻。
他问:“你还对其他人这样过吗?”
唐娜定定地看着他,神色惊讶。
“……怎么了?”
唐娜盯着他,那种正在游刃有余的小恶魔笑容再次出现在她的脸上,虞泽直觉不好。
果不其然,唐娜说:“……你吃醋了?”
“……”
漫长的两秒寂静后,虞泽面无表情地把腿上的两只脚给推了下去。
他站起来,说:“梦话留到晚上再说,吃饭。”
“没意思。”唐娜噘了噘嘴。
是她高估他了,钢铁直虫哪里知道什么叫吃醋呢?
虞泽转身往外走去。
她在身后问:“你去哪儿!”
“洗手。”他冷声说。
“我的脚比你的手干净!”她愤愤不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虞泽没回头。
他快步走进浴室,关上浴室房门。
他在原地顿了几秒,走向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将双手放入源源不断涌出的水流下。
接近零度的冷水带走了双手的温度,带不走心中的烦恼。
虞泽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他是怎么了?
越是接近年末就越是繁忙,每个行业都是如此。
对娱乐圈而言,年末是各大明星商演捞钱旺季,每个卫视都出价不菲,如何取舍不光要看价钱,还要看通常嘉宾有没有绝不同台的死对头。
在各种晚会之前,还要先度过一个圣诞节,圣诞节虽然无金可捞,但几乎每个未婚明星都有不可告人的私人行程。
再把时间往前调,在圣诞节之前,本年度最受人瞩目的拍卖会在台湾海峡开幕了。
在视野辽阔的厦门五缘湾码头边,一艘巨大的豪华游轮静静地停靠着,和这个庞然大物比起,码头上停靠的众多游艇、小船就像是围绕着大象的蚂蚁一般。
这艘游轮通体洁白,船身上无数华丽的金色窗户,偶有黑色的花纹在细节处点缀,穿着白色制服的水手在甲板上穿行,靠近岸边的游轮入口处站在两排身穿黑色制服的男女侍者,笑意吟吟地对每一个通过邀请函验证的客人问好。
这张邀请函不仅是拍卖会的入场证明,还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祝您愉快。”
美丽的雀妖站在膘肥体壮的保安身旁,将确认过真伪的邀请函还给面前的贵客。
两名伪装成人类的妖怪嗅着互相的妖气,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贵客身旁的人类女人误解了两人的视线交流,狠狠瞪了雀妖一眼,雀妖微笑着,对人类女人的敌视视若不见。
两位客人向着游轮里走去。
他们身后还有数百名等着排队入场的各行各业精英,其中不乏政界大佬和手握地方经济命脉的豪富。
白亚霖虽然是被邀请来演出的,但他依旧只能规规矩矩地排在队伍里。
他能在十几度的海风中排队已经算不错的待遇了,和他同时到来的团队只能等在码头另一处,等所有贵客都上船后,再通过其他通道上船。
等到终于轮到他时,美丽的女侍者看过他的邀请函,递还给他,送上一句:“祝您愉快。”
白亚霖接过邀请函,大步迈入游轮。
又过了许久,游轮前排队的贵客已经只剩两三人。
一辆纯黑色的跑车带着跑车特有的轰鸣声而来,利落地停在了游轮入口前停满豪车的临时停车场里。
跑车的车门打开,青年和少女接连下车。
青年高挑瘦削,一头黑发,皮肤比好些精心保养的女人还要白皙,女的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一头金子般的长发,眉眼精致得就像是从漫画里走出的美丽少女。
外形极为出众的两人站在一起达成1 +1=2的效果,他们一下车就吸引了附近所有人的注意力。
雀妖眼前的三名贵客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人,目光惊艳或嫉妒,就连雀妖也不受控制地因为那两人而怔神了几秒的时间。
她回过神来,将手中的邀请函还给面前的贵客,一如既往地说:“祝您愉快。”
结伴而来的三名贵客恋恋不舍地看了走来的两人一眼,这才转身往游轮里走去。
雀妖灵敏的听觉让她捕捉到三人的谈话:
“那女孩是谁?”
“不知道,派人去打听打听。”
雀妖知道朝她走来的青年是虞泽,他身旁的少女呢?外形出众,但雀妖确定自己从没在网络或电视上见过这个人。
如果她进了娱乐圈,不可能籍籍无名。
雀妖笑着对走到面前的两人说:“您好,请出示您的邀请函。”
少女拿出了邀请函,雀妖只是一看就暗里吃惊了,邀请函上的名字是“唐娜小姐和虞泽先生”。
唐娜这个名字在妖界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据说她残忍嗜血、作恶多端,无故扣留自由天国派去的使者,又据说她强大无比,可以独自战胜仅次于始皇恶灵的强大恶灵。
雀妖再次看向容貌冶丽的少女,犹豫地说:“抱歉……您是唐娜小姐?”
她也看过《我家的小祖宗》,唐娜的外貌明明是五岁的小女孩啊,怎么会变成眼前的少女?
少女刚刚开口,一个声音从游轮入口处传来。
“这是唐娜的小姐姐,柏蒂娜小姐。”
雀妖转头看向游轮入口,惊喜地说:“卓先生!”
西装革履的卓宇翩翩而来。
“柏蒂娜小姐,感谢你的远道而来。”卓宇彬彬有礼地弯腰行了一个礼,惊得一旁的雀妖睁大了眼睛。
“虞先生。”卓宇对推着行李箱的虞泽笑吟吟地说:“太巧了,我刚刚才在二楼宴会厅里见到你的父亲,他似乎还不知道你也要来,只带了秘书一人来参加拍卖会呢。”
虞泽没说什么。
卓宇用眼神示意雀妖把邀请函还给两人,虞泽收下邀请函后,卓宇领着他们往游轮里走去。
雀妖在身后惊羡地看着唐娜的背影,能够让卓先生出现亲自接待的,除了池小姐外,唐娜还是第一人呢!
“你们的房间是我亲自挑选的,在三层靠近船头的位置,风景和空气都是一流,在拍卖会开始之前,你们可以在一二三楼自由走动,我们的船上设施一应俱全,各个房间的功能和位置可以在邀请函背面的地图上看到,我就不多说了。”
“你不吃惊?”唐娜问。
“从你多要一个柏蒂娜身份的时候我就猜到会有今天了。”卓宇笑着说:“更何况,你的血的味道没有变。”
卓宇把他们带到三楼的客房门前,停下脚步,笑着说:“拍卖会在晚上七点开始,届时请到二楼宴会厅来参加拍卖,拍卖会结束后,我们还有一场盛大的晚宴邀请二位参加。”
卓宇离开后,唐娜率先进门,把自己摔向柔软的大床。
“我讨厌坐飞机!”她一脸不快。
谁说的坐多了就习惯了?她还是会耳鸣和心悸!
同样因为坐了飞机而倍感不适的虞泽看了眼房间里仅有的一张大床,选择了坐到床边的扶手椅上。
唐娜不乐意了,嘴唇一撅,质问:“你为什么离我那么远?”
“……不远。”虞泽看了眼中间的距离:“不超过十米。”
“居然有十米!”她叫道:“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