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章偷偷摸摸地蹭到乐心身后,见她手机打开在发朋友圈的页面上,写写删删,最后手机一按,屏幕黑了下来。
乐心头也没回:“这么八卦?”
印章:“嘿嘿。”
乐心将行李拎到二楼卧室,将箱子打开,把《教育理论》和专业书以及各种试卷搬到了书桌上。
没错,她要考编,当一名传道授业解惑的教师。
嗯,所以这并不算是纯正的种田文。励志、向学、热血,还有……鬼。
乐悦失魂落魄地飘了进来。
乐心不明所以:“看个热闹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印章:“……”它要是有人的样子,肯定要对乐心狂眨眼睛了。前因后果不能连起来想想?它都知道乐悦为什么会这个样子。
乐悦幽幽地说:“我看见他了。”
“谁?”乐心想起来了,“贺文骏?”
她站起身,走到乐悦跟前,仔细看了两眼:“没沾孽障,——你没化身索命厉鬼,直接上去把他给掐死?”
乐悦:“……”对不起,打扰了。
乐悦转身要飘走。
乐心学着她的嗓音幽幽说:“他看见我了。”
乐悦又飘回来,漆黑到无神的大眼睛盯住乐心,“谁看见你了?”
乐心捋了捋衣袖,“你想的那个人。”
贺文骏看见了乐心。
乐悦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四年前她身死的时候,遇到了乐心。乐心替代了她的身份,成为了她。乐心能让所有见到她的人都认为她是乐悦,哪怕是完全不相同的样貌,他们也不会起疑心。
只除了一个人。
那时,乐悦央求乐心:“只除了一个人,我让他见到你,便知你不是我。”
那个人,是贺文骏。
所以,贺文骏问乐心是谁。围观的村民们不带恶意地笑贺文骏,解释说,几年不见就不认识乐悦了?乐悦这几年也没长变啊,还是一样的漂亮。
贺文骏百口莫辩,他拿出手机相册里乐悦的照片,村民们一看笑得更欢,“可不是乐悦嘛。文骏你是怎么了?四只眼睛还辨认不出来?”
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可别人看不出来。贺文骏浑身发寒,看乐心的眼神像是在看妖物。
乐心淡定在旁解释:“可能是读书读傻了?”
周围为之一默。
贺文骏扶了扶眼镜,克制不住地手指发抖。
乐悦在知道贺文骏已经和乐心见过面之后,整个鬼都颓废下来,飘在小院里转来转去。乐心头都被她转晕了,她一抬头,却见小院墙头上又露出一张老年鬼脸。
很普通的农村老太太打扮。
乐心淡定地想,我真是想回家种地来着。
储卫回到自家别墅的时候,他爸爸储卜凡正在客厅里看电视,美食节目,在讲如何做红烧排骨。
储卫进门后,储卜凡往他身后看了一眼,见只有他一人,便问:“说好的带回家的女朋友呢?”
储卫随手往鞋柜上扔了钥匙,没说话。
储卜凡自问自答:“为什么呢?哦,分手了,失恋了?”
他关了电视,看着自己的唯一儿子,“吃饭了吗?”
储卫瘫在沙发里,没什么精神,“不吃。”
“瞧你这点出息!”
储卜凡瞪了他一眼,“当初让你出国留学镀镀金,你不干,说要追人;我让你早点从学校出来,来公司在实践中学习攒经验,辍学也行,你不干,说要和女朋友谈恋爱,等正常毕业就结婚。现在好了吧,女朋友没了,鸡飞蛋打。”
储卫冷着脸:“有你这样做父母的吗?撺掇自己儿子辍学?”
储卜凡微笑:“我有矿啊。”
储卫:“……”
“别跟我面前一副失恋了就天塌地陷的样子,也别颓废憔悴。当初可说好了的,你一毕业就进公司干活。明天你就去上班,做个霸道总裁,开豪车,穿高定,走上人生巅峰。你要是想迎娶白富美,我让你妈妈去物色物色相亲也行……”
“我妈呢?”储卫打断储卜凡。
“逛街买买买去了,还没回来。”储卜凡又将话题拉了回来,似笑非笑地说:“不想相亲?这是还记挂着你女朋友呢?哦,不,是前女友了。”
他也不是不开明的家长,“那就不相亲,先做霸道总裁吧!真羡慕你小子啊,你有个有矿的爹,是个快乐的富二代,一毕业就能继承亿万家产,哪怕失恋了,爱情不如意,但是事业上一攀高峰,绝不会受到爱情和事业的双倍打击。知足吧,小子!”
储卫:“……”为什么他突然想去种地了呢?
第4章 红包
第二日清晨,院子的铁门便被人从外面敲响。
轻轻的,三声。
好似敲门人对主人尊敬而畏惧。
门响了三声后,敲门人静静地站在门旁等候。
隔了好一会儿,门自动打开,敲门人略弓着腰踏进了院子。五六十岁的模样,穿着讲究,眼敛精光,蓄山羊胡。他微垂着头,并不四处乱看。
乐心早已经起来,就着晨光早读、背书,看起来十分勤苦好学。
事实是,刚过五点,整个卧室内突然温度陡变,森冷阴寒,那凉意仿佛要浸透到骨子里去。乐心一下子惊醒了,睡意全无。
乐悦幽幽地嗓音在卧室里盘旋:“天亮了,该起床看书了。”
乐心砍死她的心都有了。人死为鬼,鬼死为聻,真是不负jian的读音。
不知道失恋的人需要睡死在床上吗?
乐心披散着长发,白色棉质长T恤,穿着一双凉拖鞋从楼梯上下来。
“见过土地神!”
来人恭敬地见礼。
印章欢快地越过乐心,绕着来人转了一圈,招呼说:“啊,白虎,好久不见了!”
听印章说是白虎,乐心想起来了。每一届的土地神都是仙界流放下来的,来了人间后郁郁不得志,根本不愿意履行土地神的职责。所以,土地神对外一直都有一个代理人,他负责处理土地神该处理的所有事宜。白虎,便是上一届土地神代理人。印章和乐心说过,白虎是附近山里的白虎精,实力不俗,方圆百里的精怪都打不过他,对他代理土地神职责是服气的。
白虎仍旧没有抬头,表示对土地神的绝对臣服,“公公一走四年,此方精怪颇为挂念……”
乐心给自己扎辫子的手顿住:“公公?”
印章大笑:“你别多想啊,不是皇宫里的公公,是土地公公的公公,哈哈……”
清亮的女声干干净净的,白虎讶异抬头,这届土地神居然是个女的?
四年前土地神刚上任,他来拜见时,土地神已经拎着行李说去求学去了。也没说让谁代理土地神,也没剥夺他的土地神代理权。这四年,白虎照旧处理事宜。昨晚,土地神昭示四方精怪,她回来了。白虎觉得她是在提醒他,今早他便来了。
白虎尴尬解释:“小人等一向都称呼土地公公,习惯了。”
“哦,我以为儿媳妇才叫公公。”
白虎:“……”
乐心问他来干嘛。
白虎说:“公……土地神您走了四年,房间无人打扫,小人前几日刚打扫了屋内灰尘,院子内荒草还未来得及处理,是以,今日特来拔草。”
他低眉顺眼,恭敬殷勤,刻意讨巧卖乖,想让乐心继续让他做土地神代理人。
“这样?那多谢你了。”
白虎站着没动。
乐心疑惑:“还有事?”
她眼神平平淡淡的,却无端让白虎生出自己被看透的感觉。到底是仙界来的,哪怕被贬谪至此,也不是他能够窥视算计。
白虎暗自紧了紧,忙说:“没,小人这就去院子里拔草。”
“嗯,去吧。”
乐心没把白虎放在心上,像他这样的,她见惯了。既然能在几日前打扫了屋子,自然也能打扫完院子。他留着今日来,不过是想当着她的面做,向她要情呢。
她能理解,但是不喜欢这种人。
翻找出剪刀,乐心对着镜子,仔细地给自己剪了个齐刘海。
精致的女孩都留有刘海呢。
熟能生巧,四年里给自己剪过无数次刘海的乐心,很快就剪好了刘海,她在镜子里照了照,非常满意。
摸出手机,乐心开始刷朋友圈,刷到了她想看的那人动态:“新的开始!”配图是一辆车和他穿着西装、皮鞋的半边身体,没露脸。
底下有共同的好友评论。
“霍成:艾玛,豪车,哪天带我兜兜风?”
“王逍莫:老四终于不掩饰自己富二代的身份了?这是求婚成功了吧,恭喜恭喜,等喝喜酒!”
她从网上搜了搜那辆车,数了数钱的位数,而后默默关了浏览器。她嫁给储卫的话,果然可以过豪门少奶奶的奢侈生活。
再刷新朋友圈,乐心发现王逍莫那条评论没有了。
也是,不能让人误会,这会影响储卫左拥右抱的。
乐心莫名心浮气躁,她四处找乐悦,“乐悦?”
印章提醒:“鬼白天是不能出来的,今天太阳这么大,更不能出来了。”
乐心:“电视剧里,鬼打把伞不是就可以出来了吗?他们用油纸伞都可以,如今还有遮阳伞呢,岂不效果更好?”
印章吐槽:“你也说那是电视剧了,你可能不太了解鬼。”
白虎乐呵呵地凑过来,指着院子里那簇开得正艳的月季,问乐心意见:“这月季花是否要留下?”
他拔草拔得认真,速度也快,这一会工夫院子已经被他清理大半。
乐心瞟了一眼他手上沾染的泥土和衣襟上的青草汁水,“你觉得呢?”
她语调很平,没带什么感情。
白虎额头上的汗唰地流了下来,她发现了?他慌忙补救:“自然……留下,留下。”
那月季下面有些东西,不太对劲。白虎之前就发现了,他这样问,不过是想试一试乐心的态度。他没料到,乐心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夏日的阳光灿烂浓烈,晨间的风微微,院子里一时安静下来。
乐心很不喜欢别人试探自己。这个白虎,一个早晨试探了她两次。事不过三,再来一次,她要翻脸了。好在白虎有自知之明,接下来的时间,他老老实实地在院子里拔草,离那些月季远远地。
院子的门再次被敲响,“乐悦?起来了没?”
白虎自觉地隐去了自己的身形,乐心打开了大门,“刘婶?”
乐悦指给乐心认过人,刘婶与她妈妈关系好,住得离她家不远,平时很照顾她。
刘婶拎着个篮子,毫不见外地走了进来,“我看你窗帘拉开了,猜你起来了。你这孩子脸皮薄,估计叫你去我家吃饭也不愿意。可你也四年没回来了,家里什么也没有。”
她从篮子里开始掏东西,“这些菜都是婶子自己种的,不值钱,也就吃个新鲜和健康,我早上从地里刚摘的,你留着吃,别跟婶客气。”
西红柿、黄瓜、茄子、青椒和小青菜等,顺带用塑料袋装了几斤大米和面粉。
乐心略有些束手无策,她道了谢,又回屋拿了一些她买的糕点塞给刘婶。
刘婶没要,她又嘱咐乐心:“等下去看你奶奶的时候带去给她吃吧,你奶奶念叨你好几天了。”
乐心答应了,等刘婶走后,她洗了根黄瓜,直接啃了,脆脆的,带着股清香,很好吃。乐心大度地给了白虎一根,算是答谢他给她拔草。
白虎捧着那根黄瓜走了,走远了之后才想起,他忘记和新的土地神提代理的事情了。那现在,是他继续处理事情,还是送到新土地神面前呢?
关了院门,确定周围无人之后,乐心走到院子里的那簇月季跟前,随脚提了提,喊道:“乐悦。”
乐悦空洞麻木的声音从月季下面传来:“请你高抬贵脚好吗?你踩到我了。”
“乐心你知道这些月季花儿为什么这么红吗?”
乐悦幽幽说道:“因为我滋养了它啊。”
乐心:“……我想问你,你家地在哪?”
“作为一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学霸,我会知道我家地在哪?”乐悦说,“你该日三省,今天背多少书了,今天记住多少知识点了,今天做了几张试卷了。你不问你的竞争对手学得如何了,你问地干什么?”
乐心理所当然,“种地啊,我和我男朋友,不,我和我前男友说了要回家种地的,岂能言而无信?”
“我记得,我家有七八亩地,好像被大伯做主包给别人种了。房子后面还有几分荒地是我家的,你可以种。”
“包给别人种?别人要给钱的吧?钱呢?”
乐悦顿了顿,“我一个鬼,又用不到钱。”
所以,她没有想到过这茬。
几分荒地就几分荒地吧,储卫一个富二代,应该区分不了几分和亿万亩的区别吧?
乐心自我安慰,而后去看了荒地,拿出手机,找了个角度,拍了一张照片,发了朋友圈:“种什么好呢?/微笑。”
她在大学里的人缘还不错,朋友圈发出去没多久,便有不少点赞和评论。
很多人给她留评,问她是不是回家了,还有回答她问题的,土豆、玉米、榴莲等,说种什么的都有。直到霍成一枝独秀,留评:“种男朋友?”
乐心:“……”
这时,勤工俭学时认识的一位温柔学姐,截图储卫朋友圈,问她:“储卫是个富二代?你和他怎么回事?看你朋友圈,你是回家了?回家种地真不是你说着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