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很少有人知道,就算是邪恶生物之间也存在阵营和等级链,上位生命对下位生命天然有着气场压制,混乱阵营和守序阵营之间的仇恨甚至超过面对善良势力,深渊和地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位面。
深渊属于恶魔,地狱属于魔鬼,前者的灵魂之中回荡着深渊意志的回声,沉沦在杀戮和吞噬的无尽渴望之中,后者用谎言和交易玩弄人类,欣赏凡人的绝望与痛苦,就如同混乱与秩序的永恒敌对,恶魔与魔鬼也永远不可能和平共处。
但相同的是,但凡是邪恶生物,都会在恐惧之余,觊觎最纯粹的黑暗血脉。
森然的凉风从房间里席卷而过,烛光在狂风中瑟瑟摇曳,照亮了男人略显狰狞的蜡黄面孔,他死死盯着镜面,深陷的眼中布满了血丝,呼吸粗浊得彷佛风箱轰鸣,在昏黄黯淡的烛光下忽明忽暗,显得诡异可怖。
烛火摇晃得越来越剧烈,最终猛地高涨,房间里一时间灯火通明,下一秒,铺满房间的红蜡烛齐齐熄灭,顿时黑暗呼啸着吞没了整个空间。
男人惊叫一声,不等他重新点亮蜡烛,一圈血红的火焰倏地从镜子下方燃起,镜框在火焰的舔舐中缓缓融化,镜面却黑洞洞的,彷佛一条漫长的小径,通往不可知的黑暗。
脚步声从幽微的小径深处响起,男人瞳孔收缩,舔了舔唇,半是恐惧半是期待地盯着镜面,屏气等待最终结果。
一道人影从小径深处走来,很快走进了火焰的光照范围之中。
他长了张乏善可陈的中年男人面孔,一身推销员的打扮,黑色大衣,长裤,高礼帽,拎着公文包,看起来挺客气。
“晚上好,”他抑扬顿挫地说,“遵循你的召唤,我听到了你的愿望,你愿意和我签订契约,是吗?”
男人从震惊中回过神,哆嗦着露出似哭似笑的表情,狂热道:“是的!是的!我召唤了您——地狱中的七大魔鬼之一!请您——”
他开始颠三倒四地讲述他的过去,每句话都足以让语法痛哭流涕,让单词恨不得自行分解,以免落个在他口中支离破碎的下场,然而被召唤出的魔鬼展现出了高超的职业素养,不但没有丝毫不耐,还噙着鼓励的微笑,推了推单片眼镜,继续和气地倾听男人混乱的表达。
等男人讲完,魔鬼点了点头:“好的,我已经知道了你的愿望——”
这本来是一桩普通的“与魔鬼交易”的故事,然而就在这时,魔鬼忽然神情一动,偏了偏头,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他猛地睁开眼睛。
属于人类的伪装从他脸上消失,露出的表情只属于地狱中的魔鬼,他的眼神糅杂了吓人的狂喜和饥饿,足够邪恶,也足够让人毛骨悚然。
魔鬼舔了舔唇,收回视线,看向眼前的男人,客气地说:“很遗憾,不过我们的交易需要暂时推迟了,我现在需要去赴一场盛宴。”
“什么?不,您不能——”
可是太迟了,魔鬼露出了一个期待的笑容,拎着公文包打了个响指,火焰忽地熄灭,房间重新被死寂和黑暗吞没。
……
手牵手的好处就是,就算拉妮娅现在只能看见一晃一晃的红脑袋,她也不用担心自己脚下一空摔进下水道里。
不过接下来一个月,弥斯特基本可以认为处于下线状态,什么也做不了,拉妮娅只好把意识重新转移回韦恩庄园里,毕竟在这里她还可以以“化悲痛为食欲”的藉口猛吃蛋糕……在红头罩这边就只能看着红脑袋飘了。
等跟着红头罩七拐八拐抵达目的地,拉妮娅听着门响,心不在焉地跟着他走进屋,不提防一句问句直直砸过来。
“接下来一个月你要寸步不离跟着我?”红头罩问。
拉妮娅:“……大声说出显而易见的事实是你的习惯吗?”
她听到红头罩低低地笑了一声。
“我要睡姑娘你也旁听?”他说。
拉妮娅心想这不是明摆着吗,她最多只能全部藏进他身体里假装自己不存在:“如果你需要道具帮助,我可以——”
黑雾能够自由变形成任何武器,只不过不是宿主使用起来会比较麻烦,比方说拉妮娅只能短时间附着在自己的人类壳子身上,大部分时候只是藏在衣服里,需要时变形成利爪或者盔甲,但如果换成其他人,基本上没有可能使用她。
但对红头罩来说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拉妮娅仔细想想,感觉理论上她其实是可以客串一下触手辅助的……当然她不会这么做就是了。
红头罩:“……”
杰森想像了一下那个场景。
一秒之后,他打了个寒战,驱散满脑子诡异的念头,很坚定地拒绝了弥斯特的提议:“不,不用了,不用了,谢谢。”
他看着弥斯特微微眯起眼睛,扯扯嘴角,弧度不大,讽刺之情却溢于言表。
……杰森自认理亏,就当没看见。
“我该叫你什么?”他问。
他的态度不那么尖锐,弥斯特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阴郁森冷的气息从金瞳里缓缓退去。
她语气低落:“弥斯特就好。”
……杰森觉得他挺能理解弥斯特的低落的。想想看,接下来一个月她都要和自己寸步不离,除非自己跑去韦恩庄园,她连回去看看拉妮娅都做不到,简直等于强制分手。
确认了弥斯特必须紧跟他之后,杰森对于如何背着她和朋友求助也有了想法。
就算时刻盯着他,短时间内,弥斯特也不可能破译加密信息,感谢提姆·德雷克——或者别的,无所谓,他没有要错那几个蝙蝠手机,通过这种方式联系上他们时他会谢谢他们的。
他绝对不可能接受一个月的适应期的,在那之前他要解决掉这个寄生关系,看情况要不要顺便把这个寄生生物一起解决。
不过现在,杰森觉得他可以打消后一个想法了,虽然他们俩刚刚还在打生打死,但现在看来全是误会,实在没必要你死我活。
不久后,他坐在沙发上,握着蝙蝠手机,一脸的严阵以待。
等连接上蝙蝠洞的内线之后,杰森绷紧的精神稍稍放松,迅速给迪克发了一条消息,确认他是不是还活蹦乱跳撩姑娘,以及他有没有顺手撩了他妹妹的女朋友。
他一边发消息,一边谨慎地往旁边瞥了一眼。
金属丝似的白发散落在他的手边,这间安全屋不大,单人床更是狭窄,少女蜷缩在他身边,闭着眼睛,浓密卷翘的睫毛垂在眼睛上,像是一小片雪花。
他们俩现在相看两厌,在确认这里只有单人床之后,弥斯特很干脆地往床上一倒,纤细的身躯蜷缩起来,那张脸冷淡得彷佛冰玫瑰,就差在身上挂一块“红头罩与红头罩不得靠近”的牌子。
她这种生人勿近的态度正合杰森的心意,也方便他给蝙蝠洞发消息。确认弥斯特没有醒,他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回手机上,一边偷偷摸摸编辑消息,一边困惑地想这一幕彷佛有点似曾相识。
……似乎有点像偷情现场。
杰森沉思一会,决定不考虑自己现在的行为和渣男相似度有多高。
都是生活的压迫。杰森安慰自己。
他不想屈服,奈何生活实在有点儿沉,而且还能长出一堆触手。
对话框里气泡一闪,“夜翼”回覆了他的消息,杰森立刻打起精神,看向手机屏幕。
Red Hood:你活得还好吗?
Nightwing:[图片]
图片拍得挺模糊,只能隐约分辨出两个人,杰森看得疑惑不已,不知道为什么迪克会发这个,如果不是知道不可能,他甚至会以为是迪克发错了。
他把图片放大看了会,忽然感觉背后有点儿冷。
……上面拍的是他,和弥斯特。
这一刻,红头罩忽然意识到弥斯特和拉妮娅的关系会让他们现在的绑定状态看起来有多无耻……
显然迪克也是这么想的,他很快又发了一条消息。
Nightwing:布鲁斯还不知道,不过我猜快了,毕竟今晚提姆没回去。
Red Hood:……随便你信不信,这很复杂。
Nightwing:哦。
杰森:“……”
他捏着手机,开始头疼。
Red Hood:听着,格雷森,不管你怎么以为的,不是这样的,什么都没有,你知道她是什么吗?
杰森·陶德调动了自己的全部语言功力,他简明扼要地描述了一遍今晚的经历,重点突出了他的无辜和倒霉,感情真挚,语言优美,通读一遍感觉自己完全可以去应聘记者抢超人的饭碗,才心满意足地一敲发送。
对面沉默片刻,发来了一个简单的表情符号。
Nightwing:转头,杰:)
杰森:“……”
红头罩忽然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促使他木然地一点点转过头,望向安全屋的窗户——
和趴在窗户上穿着制服的夜翼四目相对。
他的兄弟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偏了偏头,杰森的目光和他一起低下去,定格在他身边沉睡的白发少女上。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一张床。
夜翼的目光凝固了。
杰森:“……”
他感觉自己听到了迪克理智之弦绷断的声音。
……
弥斯特其实不用睡觉,不过把意识放在红头罩那里实在无聊,拉妮娅便闭上眼睛装睡,注意力则集中回面前的甜品上,感受着舌尖上弥漫的细腻和清甜滋味,吃得不亦乐乎。
放下甜品不久,迪克就匆匆离开了房间。
“晚安,拉妮娅。”离开前,他柔声说。
拉妮娅被这一声“晚安”戳中了心尖,一颗心融化成了蜂蜜水,只恨现在还在适应期,不能时刻让黑雾保护迪克。
啊,迪克真可爱。小姑娘晕晕乎乎地想。
他简直和她的拉布拉多一样可爱,而且他比她的父亲瘦那么多,足足轻了一辆山地自行车呢!更要扛起来和自己的人类壳子放在一起好好保护!
“晚安。”她软乎乎地说。
她不知道这一声晚安更让迪克柔肠百结……想要痛揍狗男女之心越发坚定。
迪克走后,拉妮娅就开开心心吃起甜品,几乎不去想红头罩那边的头疼事,然而就在这时,一声骤然响起的玻璃碎裂声打破了她的惬意。
拉妮娅:?
安全屋里,白发少女睁开眼睛,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率先引入眼帘的是一抹红色。
破窗而入的闯入者胸前是一只红鸟,拉妮娅能看到的也只有这部分,红鸟的双翼向双肩舒展,勾勒出红色的V形,布料贴合著胸口美好的形状,动作间波涛起伏,看起来应该是个小姐姐。
深V的大胸小姐姐从天而降,一把揪住红头罩,一言不发地挥起拳头,开始痛殴。
拉妮娅:……??????
这是……暴打渣男吗?
对方来得太突然,红头罩一时没反应过来,被揍了一拳才回过神,怒不可遏地吼道:“你发什么疯?”
回答他的是又一记重拳。
他跳下床,开始满怀愤怒地和对方互殴,两个人在地上滚成一团,整个房间被各种撞击声和拳头击中肉体的闷响充斥。
听着拳拳到肉的斗殴声,拉妮娅目瞪口呆,呆了半晌,想起自己现在的位置,忽然打了个冷战。
等等……!
小姑娘缩在床上瑟瑟发抖。
如果这是找上门暴打渣男的小姐姐……那她岂不是被捉奸在床的第三者吗???
第26章 误会
适应期的“寸步不离”也是存在一个范围的,第一天是必须保持肢体接触,接下来就慢慢可以保持距离,从必须躺在一张床上到只需要待在同一个房间里,直到一个月后拉扯感彻底消失,那时候拉妮娅就可以选择回到自己的人类壳子身边,或者干掉红头罩再回去。
……然而这也意味着,当红头罩跳下床和小姐姐互殴时,下一秒,正在懵逼的拉妮娅就身不由己地被拽飞了过去。
拉妮娅:???
这种感觉让拉妮娅脸色一黑,顿时回想起自己五岁那年手短没抱住迪克,被撒欢的拉布拉多拽得猛飞出去,脸着地扑到地上滚了一脸土不算,还被像抹布一样拖了一路,留下另一半意识在身娇体弱的软团子里乾着急,差点没哭出来。
偏偏那时候她的前任监护人还站在一旁捧腹大笑。
她纵身飞扑加入战场,正在搏斗的两个男人都怔了下,不约而同停手。
迪克就看着弥斯特扑过来……扑到了杰森身上,杰森稍微一愣,下意识伸手接住她,向后踉跄一步,将扑过来的少女抱在了怀里。
迪克:“……”
……正在艰难纠缠的两个人都感觉到了身边暴涨的怒火。
我又做错了什么?杰森愤怒又憋屈地想。
我又做错了什么?拉妮娅更加愤怒又憋屈地想。
两个人都感觉自己弱小,可怜,又无辜,尤其是莫名其妙先被弥斯特暴打接着被迪克暴打的杰森,之前的淤青还没散,现在又多了一层,要不是他没摘头罩,现在大概眼眶嘴角都是青紫的。
看到弥斯特扑过来,迪克虽然越发愤怒,但还是收了手,抱起双臂,冷冷地看着他们俩互相推搡纠缠,最终对视一眼,深仇大恨一般……死死扣住了彼此的手。
迪克:“……呵。”
他一出声,弥斯特立刻看过来,那双蜜金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和迷茫。
拉妮娅很是惊讶,她扭头看看破窗而入的大胸……青年,再扭头看看红头罩,迟疑道:“……你是GAY?”
“我不是——”红头罩沉默了一秒,咆哮道,“我是不是和你有什么关系?!”
……那他为什么要在看到我之后暴打你。小姑娘默默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