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敬轩一副被欺骗了的模样:“刚刚宫里的轿子来了,我才听二叔说你也要进宫,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我才不要告诉你,不然你就总是会找机会去姑姑宫里烦我和表哥了。”
蔺玉婵一向视自己的哥哥为智障,为了避免她在宫中还要被他烦,她果断地选择瞒着他。反正他进宫是给六皇子陪读的,她是去姑姑宫里享福的,八竿子打不着,她才不要给自己惹事。
蔺敬轩无端地又被自己这个小妹妹嫌弃了一顿,作为一个已经十三岁的汉子,脸上终于有些挂不住了,气愤地说:“哼,你想得美,我偏要去姑姑宫里玩,烦死你。”
说罢,他就得意洋洋地走了。因为他突然想起来,既然蔺玉婵也要进宫,他就又有机会跟她学习下棋了。至于她说的不让他来烦她的话,他听过就忘了,自己这个妹妹一向心口不一,他权当她就是希望他去烦她的。嗯,没错。
在这样的自我催眠中,蔺玉婵和蔺敬轩一同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因为宫里已经打点妥当,所以他们只带了换洗衣物,蔺玉婵也只带了萱儿一个贴身侍女。
蔺敬轩直接去了六皇子的西宫,被安排住在六皇子的偏殿,蔺玉婵则直接去了蔺贵妃宫里。
蔺贵妃得盛宠不是空穴来风,这一点,蔺玉婵在很久以前就知道了,但是这次真的住进华清宫时,她真切地感觉到华清宫的奢华。
内殿墙纸皆为椒墙,不用燃香炉,便自带香气,正殿、偏殿桌上都摆着罕有的紫玉花樽,蔺贵妃所食所用皆是宫里最好的。就连内宫的大总管每日都是卑躬屈膝地来汇报皇上每日所食所用。
蔺玉婵跟着荀琰整日在华清宫里晃啊晃,他每日也是要同皇子们一起去翰林苑读书的,蔺敬轩被皇上指为给六皇子伴读,他的伴读就没了,后来不知怎么,她进宫的第三天,荀琰乐呵呵地从翰林苑回来,告诉她皇上给他重选了伴读,是蔺国傅举荐的南壤王的次子。
蔺玉婵想起了那个在马车上有些冷漠的少年,眨着眼说:“大伯父怎么会举荐那个冷漠的人呀。表哥,我跟你说,那个人可不好相处了,我问他叫什么,他都不肯告诉我。”
此时她一边拿泥巴堆着手旁的小花,一边一脸正经的跟他抱怨,荀琰便不由地笑了起来:“可是大伯父说他很好,父皇也说南壤王的孩子不会差。其实我本来还是想让敬轩表哥来做我的伴读的,可是六哥也喜欢他,我便让给六哥了。”
什么!?
蔺玉婵震惊地将一把泥巴拍在了还没立好的小花上:“六皇子喜欢蔺敬轩!”
原谅她有点接受不了,六皇子后来登基之后接连娶了两个皇后,蔺敬轩跟他有什么关系啊?
荀琰见她震惊的样子,表示莫名其妙:“对啊,六哥说蔺家长子文采好,所以特意求了父皇让他做伴读呢。”
文采好!
六皇子说蔺敬轩的文采好!
完了完了,蔺玉婵感觉自己的心头在滴血,虽然她嫌弃蔺敬轩脑袋笨,可是他好歹也是她哥哥,对于他被六皇子看中这事,她还是很替他伤心的。
“妹妹!”
她这边还在兀自叹息不忍着,那边华清宫的宫门处就传来了威武凶猛的一声吼叫。接着一道魁梧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宫门处,在其身后,一道玄色瘦削的单薄身影也随之出现,面上带着微微的笑意。
“六哥,你来啦!”见到荀纪来了,荀琰就直接忽略了前面的蔺敬轩,一脸惊喜地看着缓步走进来的少年。
荀琰一向没来由地视自己这个哥哥为榜样,虽然蔺玉婵觉得,在蔺家和叶家如此对立面的情况下,他这个行为可以说是很不正常,但是梦里荀纪登上皇位后,确实没有打压他,反而他还成为了权倾朝野的七王爷。
想到这儿,蔺玉婵不得不开始怀疑,难道这位六皇子真的好男色?
“妹妹,发什么呆呢?”
蔺玉婵兀自沉思的样子让她头上挨了一个暴栗,蔺敬轩不客气地揪着她的领子拎起了她:“哥哥来看你了,高不高兴?”
蔺玉婵嫌弃地拍掉了他的手,转而想到六皇子,又有些不忍心这样对他。便纠结着说:“你饿了么?姑姑宫里的侍女刚做了点心,可好吃了。”
蔺敬轩嘴巴都张圆了,他这妹妹什么时候这么‘善解人意’过?
荀纪也看到他们这边的情景,走过来说道:“贵妃娘娘宫里有什么好吃食了,安乐郡主能不能也赏本皇子一些?”
蔺玉婵赶紧低头不敢看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玉婵参见六皇子殿下。”
荀琰上前两步说道:“好了表妹,母妃都不在,这也没有旁人,就不用多礼了。”
荀琰接着说:“等会儿我们去皇宫马场吧,母妃前几日还说我的马术不合格,正好表哥你进宫了,不如我们比试比试?”
他这话简直是甚合蔺敬轩的心意,一口就应下了:“好。”
蔺玉婵四下看了一圈,默默地想要蹲下继续‘拯救’刚才被蔺敬轩毁灭的小花。他们去马场就去马场,她又不会骑马,跟她没有关系。
不过这两个人真讨厌,她一个人整天的在华清宫已经很无聊了,好不容易傍晚表哥下学了,他能陪她玩一会儿,这两个人还要捣乱。
荀纪见两人已经商量好了,思考了一下,便也没反对。看了一眼低头准备继续堆泥巴的小人,开口道:“安乐郡主也一同去吧。敬轩,你不带着你妹妹吗?”
蔺敬轩这才从‘可以骑马了’的兴奋中清醒了一点,想起自己还有个妹妹。于是爽快地替蔺玉婵答应了:“当然,婵儿也一起去。”
于是蔺玉婵就被三哥人强行带去她一点发挥空间都没有的皇家马场了。
不过,比较让人意外地是,他们换好衣服进去的时候,后面跑来一个娇小的红色的带风的身影:“纪哥哥!”
伴随着风声,叶采薇的声音传到了他们耳边,于是,他们都停下了脚步。
荀纪看着那道跑过来的身影,蹙起了眉头。刚刚他与蔺敬轩说出来走走时,皇后那么轻易地应下,他便觉得奇怪,此时却是有些清楚了。
看来,即使他改变了很多事情,但是那些推动众人走向必定的结局的那股力量还是没有动摇啊。
他沉思间,叶采薇已经跑到了他面前,一身红色的披风很是潇洒,她许是一路跑过来的,因此脸上带着一些晕红,她气喘吁吁地说:“纪哥哥,姑姑说你来马场了,让你教我骑马。”
荀纪犹豫着看了一眼身旁的人。
蔺玉婵一察觉到他的目光,立刻就毫不犹豫地拖着蔺敬轩走了。
完蛋了完蛋了,这六皇子看来对自己的哥哥‘用情至深’啊,不然叶采薇都这么直白地要求他教她骑马了,他怎么还看蔺敬轩?
一边拖着蔺敬轩往马场里走,一边回头看了一眼那边站着的一黑一红两个身影。未来的帝后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惜了,蔺敬轩到底有什么好能让六皇子倾心呀?
看着不远处围栏边一高一矮几乎靠在一起的两个身影,视线一瞬间有一点模糊,这景象似乎有些熟悉的酸涩感。蔺玉婵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好巧,她穿的也是大红色底的披风。
“表哥,你教我骑马吧。”她一个人待着也无聊,不如跟着他们上马玩一会儿。
荀琰有些为难,看了看蔺敬轩,又看了看她:“我要和敬轩赛马。表妹,我让侍卫给你牵一匹小马来好不好?”
敷衍!蔺玉婵有些闷闷不乐,非要把她拉来,然后又不带她玩。闷闷地说:“好吧。”
荀琰和蔺敬轩一人牵着一匹马进场了,侍卫给她牵来一匹枣红色的小马。
她从来没有学过骑马,因此此刻也不敢上,远远地看着荀琰和蔺敬轩在那边骑的飞快,六皇子和叶采薇也进了马场,侍卫给他们牵了一匹,荀纪将叶采薇扶上马,慢慢地牵着她的马往马场的空地走去。
蔺玉婵气恼地跺着脚,她连马都上不去,怎么玩啊?
作者有话要说:
荀琰(认真脸):六哥很喜欢敬轩,特意求了父皇要去的。
蔺玉婵:目瞪口呆
蔺敬轩:这锅我不背……
第7章
荀琰和蔺敬轩一疯起来就彻底忘了自己还有妹妹这回事儿。蔺玉婵不敢上马,就在旁边坐着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绕着马场跑了一圈又一圈,她又不能回去,万一一会儿他们下来找不到她肯定会大吼大叫。
于是她就在旁边等啊等啊,等到好久,等到自己都睡着了。
荀纪牵着马走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枣红色的小马旁,穿着红色披风的少女坐在那里睡得香甜,一张有些胖乎乎的小脸鼓鼓着,让人忍不住去掐一下。侍卫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根本看不到这边有人睡着了一样。
大太阳在上空照着,她的鼻尖已经泛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知道宫里的人向来拜高踩低,连侍卫也是这样,但是以蔺贵妃在宫中的权势,若是有交代过底下人,蔺玉婵在烈日下睡着定不会没有人来叫醒她。
瞥了一眼身旁的侍卫,他低声喝道:“安乐郡主睡着了,唯恐中暑,你去派人抬顶轿子来。”
一边说着,他挪了几步挡在日头下,让阳光不能直射在她脸上。
睡梦中的人似乎也是感觉到了一丝凉爽,努了努嘴,歪了一下又睡过去了。
侍卫看了眼睡着的蔺玉婵,又看了一眼六皇子,犹豫了一下,俯身道:“殿下,这……不合规矩呀。郡主本就不是宫里的主子,这轿撵,若不是上面下命令,嫔位以下的主子都不能用的呀。”
“哦?”荀纪挑眉,望着他似笑非笑地道:“上面下命令?这般说来,非要郡主的姑姑贵妃娘娘亲自来,你才肯抬轿子了?”
那侍卫犹豫挣扎了一下,看了看睡着的人,想着,虽然娘娘没开口让照料,但人左右是蔺贵妃娘娘带进宫的,若是他真的怠慢了,少不了要受责罚的。想到这里,便不再废话,领命下去了。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一顶装饰华丽的软轿便被抬来了,荀纪俯身抱起睡得很熟的小人,直接一步跨进了轿子里。将她平稳地放在了软榻上,让她枕在他的膝上。她皱了皱眉,自己寻着一个舒服的姿势,便继续睡过去了。
荀纪无奈地笑了,这丫头睡觉这么沉,若是今日带她走的不是他可怎么好?
“起轿吧,去华清宫。”
于是几人抬着软轿浩浩荡荡地往华清宫去了。
路上不明情况的宫女窃窃私语:“贵妃娘娘不是在皇后宫里议事吗?怎么这会儿乘着轿撵从马场回来呀?”
“你知道什么,据说呀,是六皇子让人去抬得轿子,里面是蔺国公的长孙女安乐郡主。”
“六皇子对蔺家的人这么好?皇后娘娘怕是要不高兴了。”
“皮子紧了是不是?什么话都敢说,皇后娘娘也是咱们能议论的么?”
小宫女被训斥地一愣一愣的,只得眼巴巴地看着那华丽的轿撵远去,心里头羡慕着里面的人。
侍卫们抬得小心,轿撵在宫里铺了鹅卵石的路上走得平稳,可饶是如此,蔺玉婵还是悠悠地醒了过来。实在是因为即使在睡梦中,她也能察觉到身边一道莫名其妙的视线一直跟着她。
一睁开眼,倒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攒金的褐色袍子在她脸下被压得有了些褶皱,她手里还攥着袍子的一角。她怎么会睡在轿子里?
蓦地抬头,一张清冷中透着些笑意的脸庞进入了她的视线。
“啊……唔……”
她刚要叫出声,就被身旁的人捂住了嘴。
“殿下,没事吧。”
外面传来侍卫的问候声。
荀纪冷着一张脸答:“无事,继续走吧。”
蔺玉婵瞪圆了眼睛,这人要带自己去哪?难道就因为她刚才把蔺敬轩拉走了,他就准备把她带到没人的地方教训一顿?
越想心头越慌,她努力地想要挣脱他的手呼救,却被他越拉越紧。她一个八岁大的女娃娃,手无缚鸡之力,哪里能挣得过他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认命地松开了手,眸中露出乞求的神色。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觉得,此时还是保住这条小命要紧,毕竟蔺敬轩不争气,蔺家满门兴衰都靠她了。
荀纪只是不想让她叫出声来引得外面的侍卫误会,怕明日又有不利的谣言传出来。此时见她乖乖地一脸无辜的样子,便准备放手了。
“你保证不喊,我便放开你。”
蔺玉婵赶紧眨着大眼睛点头,快放开她,她要保命!
荀纪便依言松开了捂着她的手。
可是……
“救命……唔……”
蔺玉婵一得自由,立刻大声呼喊了起来。荀纪一急,下意识地凑近了她。
蔺玉婵只觉得一张脸一下贴近了她,她整个人靠在软轿壁上,退无可退,他的鼻尖几乎要贴上她的鼻尖时,他才堪堪停住了。
她未出口的呼声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
两人静默了一两秒,接着……
“救命……”
蔺玉婵转身想要掀帘子,这个六皇子是变态,他刚刚离她那么近!
荀纪也没想到自己怎么会那么鲁莽,但是此刻错误已经驻下,他也无法,只得拉过了她,耐心地解释道:“郡主,你在马场上睡着了,我只是派人抬了软轿来送你回华清宫。”
蔺玉婵自然不能信,这个六皇子是变态,他肯定打了什么坏主意。于是她用自己想到的最好的方法威胁道:“你……你你要是敢伤我,我就告诉哥哥,让他再也不跟你玩了!”
荀纪一头雾水,好端端地提什么蔺敬轩?
蔺玉婵却以为他这表情是害怕了,赶紧再加一把料:“哥哥对我最好了,你要是伤了我,就再也别想和他说话了!”
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荀纪不懂她的脑回路,想了想,自己也确实不该懂一个八岁孩子的脑回路。
于是劝解道:“我没有伤你的意思,你不必告诉你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