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往江一的方向看了眼，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但跟对她的时候不一样，而是客套疏离。
她知道那是他为人处世防备的状态，他做好了较量的准备，也打算全力以赴。
但她心里升起了一股不安。
/
“就那么喜欢他？”
回了房间里面看女儿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阮妈不禁捏了捏女儿的脸，“这几天天天跟我说恋爱，给我做思想准备，就是为了他？”
阮玉不好意思地点头：“因为他说要带我出去旅游，我就想是不是该让大家知道他的存在了……我跟他，是我说不要公开的。”
“不要那么忙着解释。”
什么公开不公开，她相信女儿不打算公开，但是不认为这会是女儿的单独决定。
关于江一的作风，她只听过只字片语，但也大概能拼凑出他的性情。趋利避害的男人，不是热血上头的小年轻。
“妈，他真的是个特别好的人。我其实跟他偷偷单独出去过几次，我都没有犯病，而且他跟我一样，都有影响自己的往事，很难对别人张口的往事。”阮玉眨巴眨巴眼睛，抱着阮妈的手臂，“妈妈劝爸爸不要讨厌他好不好？”
“他是这么跟你说的？说他的往事，让你产生共鸣？你喜欢他就是因为跟他在一起不犯病？你认为他是对你特别的一个人？”
阮妈的神色突然严肃了起来，正色地看着女儿。
她不介意女儿谈恋爱，甚至对象比她大许多。但是她不希望女儿误会了喜欢的感觉，或者是这段感情存在欺骗。
阮玉怔了下，还没见过她妈妈那么严肃地对待她。
连续几个发问都像是话里有话。
阮玉照实回答：“江一没跟我说过往事，我问过他，他说合适的时候会告诉我……我是觉得他跟我一样，小时候遭遇过不好的事情，他是流浪而我被家人找回了，但他坚强我脆弱的只能呆在玻璃罩子里。我羡慕他，跟他在一起不犯病也是我喜欢他的原因之一，但是我不是因为这两点而非他不可，还有很多很多事情。”
她喜欢他的长相，喜欢他时不时就变得凌乱的头发，喜欢他叫她小公主……喜欢他的点太多了，是因为这一切组成了她非他不可，就是知道家人会觉得不合适，他们不一定有很好的未来。
但是此时此刻，此分此秒，她想获得家人的认同，想要跟江一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看着女儿的样子，阮妈的神情软了。
“看来我家宝宝是真的很喜欢他啊。”就不知道江一是不是同样喜欢着她家宝宝了。
/
江一这里。
阮爸带着江一一路沉默去了书房，女儿希望他单独跟江一谈，他就听女儿的，免得别人说阮家人欺负人。
“坐吧，茶我就不给你倒了，本来也没几句话。”
江一点头，在沙发上坐下。
阮爸看着江一，怪不得阮晨柯会误会，江一的气质就带着能掌控大局的江湖气。
“我要跟你说的无非是我女儿跟你不合适，但说了你也不会放弃，我就免了条件不合适的这部分。”
阮爸干脆利落，“我女儿的情况你应该清楚，我们全家唯一赞同你们在一起的，只有我那个四侄子，用他的话来说你为了我女儿可以放弃一切，放弃男人最重要的事业只是不想让她伤心。”
阮爸扯了扯嘴，嘴角的弧度有些像是嘲讽：“你赞同这个说法吗？”
江一微怔，他本来就打算解释这事，但没想到阮爸快了一步。
“我有一件事本打算解释，但……”
江一没说完，阮爸就挥手打断：“你只用告诉我，你告诉玉玉没有？”
当然是没有。
就算想说，陷入阮玉的温柔里，他就不想开口。
获得的太美好，就会格外害怕破坏这份美好。
他以前做事从不那么拖泥带水，为了阮玉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但是阮家人不会认可他的改变，或者说他这点改变，对他来说天翻地覆，对别人来说他依然是他。
“年轻人意气用事，你对晨柯他们怎样，是你们的事，我不会记在心里，可你对我女儿不真诚，你让我怎么放心你们来往。”
阮爸气极，直接站了起来：“我跟你爸爸通了电话，他说你不打算娶我的女儿。”
这次江一是彻底愣了，他怎么都没想到江老爷子会说这种鬼话来拖后腿。
“结婚是水到渠成，我没有排斥过。”
“没有排斥？那你知道婚姻代表的是什么？我知道我女儿没那么脆弱，也没不开明到她谈一次恋爱必须结婚，但是跟她在一起的男人必须真诚，连对她真诚都做不到，这是什么在一起！”
“你的心思我大概都能猜到，你开始跟我女儿在一起，是喜欢她什么？她吸引你的又是什么？这些问题你自己问自己，你觉得身为小玉的家人，我们怎么可能放心你们在一起。”
阮爸气急了反而慢慢平静了下来，盯着江一：“玉玉跟她妈谈，我不用听就知道玉玉能说服她妈，不是撒娇不是委屈让我们屈服，而是她会告诉她妈妈她多喜欢你，为了你们这段感情她付出了什么，我想着就觉得你配不上。”
“不要跟我说你会对她好，你比开始的时候认真了，就算认真了在我看来就像是笑话。”
“分开。”
“我不是给你选择，是命令。”
阮爸没给江一反驳的机会，而实际上江一也没什么好反驳，他说的都对，句句命中要害。
要是他不在乎阮玉，他大可以漫不经心的跟阮爸闲谈，当做他说的分开是放屁，但他打算正经对待这段关系，并且正经对待阮玉。
他会心疼阮玉，心疼她喜欢一个开始只想跟她约/炮的男人。
第61章 61
江老爷子说得对， 江一就是个被宠坏的公子哥。
要什么有什么，没遭受过什么挫折， 不是自私，只是太过顺风顺水，对什么都漫不经心， 蓦然发现该对什么认真了，人就愣住了。
阮家人大方的给了他一间客房，让他单独跟阮玉见面。
江一明白阮家人的意思， 阮爸已经把话说尽， 让他们单独见面，只是让他识相， 体面的跟阮玉的告别。
才打算开始就要再见， 江一扯了扯嘴角， 想起了他跟阮玉来的时候在车上的对话。
他说他把她带回阮家，就一定还能把她带出去。
但现在？
他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阮玉开门脚步顿了顿，江一他坐在沙发上， 低着头，头抵着头，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但却能感觉到他阴郁的心情。
“江一？”
阮玉轻轻叫了声， 见他抬起头， 却下意识没有靠近他。
“我爸爸说了什么？你脸色看起来很差。”
就像是脸上蒙上了一层阴霾， 阮玉从来没见过他有那么寂寥茫然的神情。
“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好的话？”
触到她脸上忐忑的神情， 江一没回答， 手指划过她的脸颊。
“哭了？”
眼眶红了一圈，像只红着眼柔软乖顺的小兔子。
阮玉出乎意料地摇头：“就是眼睛热了，没掉眼泪。”
阮玉反握住了江一的手：“你还没说，我爸都跟你说了什么？”
她妈妈说支持她的选择，相当于变相认可了江一，这本应该是件高兴的事，但是她看着江一沉默的样子，就笑不出来。
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都发了那么大的脾气，她爸爸不可能像是大哥一样再威胁江一，所以会是什么？
还有什么会让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介意她的病，他不高兴她家人的不赞同了？
“我有话想跟你说。”江一喉咙有点干，在书房，阮爸是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而在这里，任凭沉默再久，他的嘴都张不开。
在沙发渡过了格外漫长寂静的三分钟，江一坦白，一点一滴，从在医院遇到她几个哥哥开始说起，到他们的威胁，到江昊然说的话，江老爷子说的话。
不需要说他的想法，这三段交涉，就能反映他的态度多不以为意。
阮爸说动他，让他自我反省的，就是他这份不以为意。他的确配不上阮玉，所有人都说配不上的时候，他只觉得在一起，是他跟阮玉的事。
而这一刻，他却真的感觉到了他们的不适合。
“阮玉，我们分手。”
江一的结论紧接在他坦白的后面，沙哑低沉的声音钻入阮玉的耳朵，明明嗓音再熟悉不过，她却觉得陌生的出奇。
圆眼怔怔地看着江一像是没反应过来。
“我没有你想象中的过往，也没受过威胁，你爸再问我的时候，我都还在想，我可不可能为你放弃我所拥有的一切。”
而答案到现在他也没想出来。
对他来说，他根本不会让事情进行到只能在事业跟女人上只能选一样。
这是个不会存在的选择题，但如果摆在面前思考，他想不到答案。
就是因为没答案，所以他无法忽略阮爸说的那么一句话，他配不上阮玉对他的感情。
刚刚是眼眶热，这会儿阮玉的眼泪却是真的硬生生的落了下来：“江一，你怎么会那么坏。”
阮玉的哭腔很重，江一的心仿佛被柔软的声线拧成了一团，很想抓紧面前的人，在他伸手的刹那，阮玉起身站起。
“分手吧，本来早就该分手了。”
那时候他就说了，希望他们的关系能赶快发生完关系，赶快分手。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拖拖拉拉到了现在，还闹到她的家人都知道了。
这一切本来就不该发生。
“阮玉。”
无力感又涌了上来，比之前的要强烈无数倍，任凭江一怎么捏紧了拳头，依然什么都抓不住。
“我想……想我们重新来过……”
这句话脱口而出，江一的脑子一片混乱，他知道他被阮爸的话影响了，知道他此时的脑子做出可能不是最理智的选择，他的脑子跟嘴都不受他控制。
但是他确信他不想跟阮玉分开。
分开，再重新来过。
阮玉摇头。
跟阮妈说的时候，她觉得非江一不可，但到了这个时候，她虽然心里难受，却不觉得分离难以接受。
“我记得你问过我，我到底是喜欢你跟你在一起，还是不敢拒绝你跟你在一起。”
阮玉吸了吸鼻子，努力让眼泪停下来，“我喜欢你，所以我雀跃你说开始，但是我也一直在等待你说结束。”
如同她最初定义这份关系，他们始终是会分开。
江一心里一突，阮玉的眼里还泛着朦胧的水汽，晶莹的泪珠像是一颗颗珍珠坠落，但她的语气却越发越冷静。
“你刚刚说分手，让我意识到了，原来我一直都在等待这一刻……医院那会我迷惑了，我想你是不是像是我需要你一样需要我，你会永远不叫停，我们该一直在一起。”
“阮玉，我需要你。”
无力的感觉幻化成了电流，一点一丝的鞭挞着江一的精神，江一突然有种感觉。
他现在要是没有抓住阮玉，恐怕以后都抓不住了。
阮玉低头看着江一抓住她手臂的手。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好看又温暖。
“没有谁会一直需要谁，我很高兴你陪伴了我这一阵子，我们不适合，以后别再见面了。”
手指触到脸上温热的眼泪，阮玉吸了吸鼻子，“你走吧，我家人都不欢迎你。”
说着阮玉推开了江一的手，江一追了上去，只是跟了几步，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追上又如何，抓住了她又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