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请正面撩我——樊清伊
时间:2019-03-22 09:50:37

  哀痛的大多都是年轻人。
  释然的则是老年人。
  有不懂事的小孩在这里还打打闹闹,不小心撞到了陆伊的腿。陆伊心情不好,勉强算温柔地把熊孩子扶稳, 垂眸扫了眼,替熊孩子家长教育了句:“小孩儿,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熊孩子满脸茫然,只知道这姐姐长得漂亮。
  陆伊看他满脸茫然, 忽然来了兴致, 她蹲下,和小孩儿平视,声音不高不低, “这里,到处都是已经过世的人。他们是来选床的。知道床是用来干什么的吗?”
  熊孩子歪头想了想,一脸“这个答案我知道”的表情说:“睡觉的!”
  陆伊扯出一抹毫无情感的笑,点头,“对,所以不要在这吵闹,会打扰到别人睡觉。”
  熊孩子似懂非懂地点头,觉得姐姐这会儿的笑有点吓人,扭头跑了。
  陆伊这才心满意足地往柜台走去,打听了一下要是有家属过于哀痛不愿意离开一般会在哪待着。
  柜台小哥见怪不怪,抬手一指。
  陆伊回头,不解。
  柜台小哥说:“车里。”
  陆伊:“……我能找人吗?”
  柜台小哥:“上面的人还是下面的人。”
  陆伊想了下才明白什么叫上面下面,她说:“下面。”
  柜台小哥拿过来一个本子,“把姓名填一下。”
  陆伊拿了笔,低头看到这一页已经写满了,正要翻页,余光一瞥,看到这一页最上面写着“林西南”三个字。
  栏目右边,看到了林冬北。
  陆伊仿照着林西南的写法重新写了一份,只是把林西南改成了许执。
  柜台小哥看了一眼,扬手招来一个小女孩。女孩看上去十七八岁,看穿着,大概是来实习的。
  柜台小哥交代了几句,女孩就礼貌地朝陆伊笑笑,“跟我来吧。”
  陆伊跟上,出了店铺,拐了一个弯,看到一扇大铁门。
  女孩领着她进去,穿过铁门,脚下的路变成了石阶梯。一梯一梯地踩上去,直到上了最高,往下看,一片大小整齐,排列有序的石碑。
  “这边。”女孩提醒。
  陆伊收回目光,感觉手脚有些凉。她不动声色地裹了裹身上的棉衣,漫不经心地打听:“最近有人来看她吗?”
  “有。”女孩腼腆地笑了笑,“不过我们不方便透露客人信息。”
  拉倒吧。本子上写得清清楚楚。
  陆伊“哦”了一声,“我就是问问,毕竟人死了,谁来看谁生前才用过心。”
  女孩叹了口气,“是啊。”
  陆伊看了女孩一眼,女孩抿了抿唇,“那个哥哥应该是很用心了,看名字,是她弟弟吧。”
  陆伊又“哦”了一声,很随意地问:“很高很帅吧?”
  女孩笑得更腼腆了,“是挺高挺帅的。”
  陆伊这才点头,等女孩带她停在一排,手一指,“往前走,第8位。”
  陆伊看过去,看到那碑前放着一束小白花。
  女孩朝她一点头,转身走了。
  大概是环境太好,周围又立着“别人”,陆伊触感不算强烈。她站在碑前,鞠了三躬才细细打量林冬北的模样。
  是个笑起来很好看的姑娘。
  照片上,大概才二十多岁。中长披肩发,直刘海,刘海下一双茶色眼睛。
  眼角一颗很浅的痣。嘴角一颗很深的酒窝。
  是个恬静温柔的姑娘。
  陆伊静静看了很久,才掏出手机给许执打电话。
  这次依然没人接。
  陆伊脸上浮起薄薄的怒色,给他发了条短信:[我在陵园,不过来,我们就分手。]
  陆伊等了五分钟,许执没有回信。
  她看着林冬北脸上的笑,几秒后转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忽然起风,天色暗下来,头顶一片乌云,快下雨了。
  等到了家,果然下了雨。
  一场雨,把冬天忽然压到了最深处。温度更低,风扒着人的衣服往骨子里钻。
  陆伊冻的浑身发抖,下了车就把帽子叩在头上,微微躬着腰,双臂抱前往电梯里钻。
  出了电梯,陆伊低头掏钥匙,忽然一扫眼,看到门口立着一把黑伞。
  伞下流着水,水一路流到了她脚尖。
  就在这时,陆伊家的门开了。
  陆伊抬头,看到了许执一双布满血丝的脸。
  短短两三天,他好像又瘦了。
  下巴线条更紧,抿唇时有几分刻薄的意味。头发也长了,额前碎发被风吹的往一边跑。
  陆伊攥着钥匙的手加重几分力,钥匙尖戳到了指腹,疼痛袭来,她才回神。
  掀眸,眼睫扫出淡淡凉意,“哟,串门来了?”
  许执唇角抿得更紧,他眼睛直勾勾盯着陆伊,仿佛要把她看穿。
  陆伊忍了又忍,才没一头扎进他怀里。她上前一步,不轻不重撞开许执,“让开。”
  许执顺势把她抱进怀里。
  房门开着,窗口的风灌进玄关。
  陆伊的头发扬起又落下,扫到了许执的眼睛,他眼睛更红。
  “你要和我分手?”男人干涩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不是要。”陆伊轻轻推开许执,拉开二人的距离,她微微抬眸,面无表情看着他,“是已经分手了。”
  许执启唇,“为什么?”
  陆伊嘴角扯出嘲讽的笑,“我以为你知道。”
  “我不知道。”
  陆伊反问:“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和你在一起吗?”
  许执哑口无言。
  陆伊笑了,“你看,在一起的时候都没有原因,分开同样不需要原因。不是吗?”
  许执沉沉看着她,就在陆伊想要进屋的时候,她听到他说:“不是。”
  两个字,像鼓棒,敲在了陆伊心上。
  陆伊感觉自己的心狠狠陷进去一块,她有些喘不过气,眼睛也湿了几分,“凭什么不是。”
  许执动作僵硬地拉起她的手,他目光不移,始终落在她眼睛上,“就因为我没处理好这件事,你就要和我分手?”
  “还是……你知道了林西南的事情。”
  “你也觉得那件事我处理得不够好是吗?”
  “陆伊,你不能这么觉得。”
  最后一句,男人尾音在颤抖。
  陆伊看着许执,忽然觉得自己从这几句话中听出了委屈。
  尽管许执始终面无表情。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处理。”许执问。
  “你说啊。”许执声音更低更哑,“你不说,我们就不分手。”
  “不分。”声音里多了一分倔强。
  他一把将陆伊重新拽进怀里,下巴压在肩头,微微偏头,脸埋进陆伊脖子里。
  几秒后,陆伊感觉到一股滚烫,随之是一股湿意。
  陆伊睁着眼睛,后知后觉意识到,许执……哭了。
  那一瞬间,所有拧下去的心肉,忽然弹了回来,弹到了陆伊的五脏六腑。
  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痉挛了一下,眼底潮意更浓。
  活了那么多年,陆伊头一次整个人被不知所措贯穿。她抬起手臂反抱住许执,低低叫了他一声,“许执。”
  许执没给回应,只是把脸埋得更深。
  他几乎要钻进陆伊身体里。
  陆伊艰难地呼吸了一下,又叫了一声,“许执。”
  许执闷闷“嗯”了一声,“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分手的。”
  陆伊眼角敛出一抹淡淡的笑,“我不说分手的事。”
  许执再次沉默。
  陆伊说:“我没有怪你。”
  “不管你处理成什么样,我都不会怪你。”
  “可是首先,你要处理。”
  “你不能一言不合就把我丢下。”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会担心。”
  “也会……害怕。”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忙成陀螺。
  明天依然这个点。
 
 
第69章 第069恋
  林西南第一次喝禁药的时候许执就看到了, 当时林西南就在宿舍,肌肉紧绷地站在角落。他双目赤红地瞪着床, 片刻才下定决心弯腰从被子里找出一个药盒。
  许执没见过禁药, 但是队里严令禁止,教练耳提面命, 所以他只是扫了一眼就知道那是什么。
  那天许执没回宿舍,第二天和林西南比赛。
  意料之中, 输了。
  意料之外, 国家队破格录取了他。
  许执当时漫不经心地扫了林西南一眼,果不其然看到他握紧的拳头。
  许执不以为然收回目光, 朝国家队派来的教练点头感谢, 然后签合同走程序, 进入新的队伍。
  入队以后许执和林西南算外来人, “先入为主”的思想贯穿队里每个人的脑袋,他们“一致对外”,并不觉得这两个外来人有多牛逼。
  许执一向情薄, 无所谓这些“友情”“队友情”,别人无视他,他更把别人无视得彻底。每天自己练自己的,偶尔去操场跑个圈。
  久而久之, 队里的人就知道这新来的两个人有“内战”。于是他们在林西南耳边教唆, 终有一天,林西南忍不了了,在操场跑步, 借“许执不小心撞到他”的理由和许执打了一架。
  许执其实很不屑和林西南打交道,他也才二十岁,还是大学生。他和他们那些从小就目标准确的体校生不一样。他不过是中途被伯乐选中,而后才看到攀岩的千里马。
  虽说殊途同归,但过了不一样的途,就长成了不一样的人。
  他不屑林西南,林西南也不见得瞧得起他。
  于是俩人轰轰烈烈打了一场,各自挂彩,领罚,分开训练。
  许执一个人在训练室,刚结束这边的罚,那边就接到了门口烧烤铺子老板的电话。
  等他赶到,就看见林西南喝得烂醉。
  许执生平最烦喝酒喝烂醉的人,他年轻,心里也窝着一股火,双臂抱怀在一边看戏。
  结果林西南就那么摇摇晃晃去了医院,许执这才见到林冬北。
  林冬北当时不到二十四岁,躺在病床上,秋天就已经戴上了帽子。
  许执冷眼看着,知道那是没了头发。
  他看到林西南抱着林冬北哭,哭得撕心裂肺,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哭完,安静了,林冬北摸了摸林西南的头,抬头看了眼许执。
  许执没听懂林西南说了什么,但却看懂了林冬北要说什么。
  从那以后,许执偶尔会来医院看林冬北。大多数都是林冬北在说话,说林西南小时候的混事,说他心里拧巴着的一腔热血。
  可是做这一行的,没钱没前途,谁不是靠一腔热血在上路?
  第二年八月份,林西南参加地区代表赛,赛前被举报用药,尿检,确实服用了禁药。
  两天之内,程序走完,林西南被开除。
  许执第一个想法是去找林冬北,林冬北当时刚做完化疗,整个人又瘦了一圈,一双大眼睛像是凹进去了一样。
  她说话声音很小,但是唇边始终一抹笑,“怎么样?西南状态还行吗?”
  许执喉咙咽了又咽,说了句:“还可以,你放心吧。”
  林冬北朝他笑了笑,说了句:“许执,西南以后就麻烦你了。”
  许执一瞬间头皮发麻,那种说不清楚是恐惧还是无措的情绪席卷了他全身。他走到林冬北床前,喊了一声:“冬北姐。”
  林冬北又笑了笑,扭头看向窗外。
  正是盛夏,蝉鸣阵阵。阳光把树叶照得翠绿。
  林冬北说:“真是相逢恨晚。”
  第二天,许执参赛,上场前宫长晴递给他一瓶水,说是冬北姐给的,许执二话没说喝了,喝完就知道出事了。
  忍着肌肉的痉挛,他自爆检尿,结果和林西南一样。
  晚上他去医院,林冬北像是在等他来一样,她看到他就招招手,袖口一截细的像树枝一样的手臂。
  “过来。”林冬北笑。
  许执咬紧了腮帮子,站到床前,问:“为什么?”
  林冬北笑出了眼泪,她声音更小了,“对不起。”
  许执看着她,“你知道了?”
  “那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林冬北笑,“我不是跟你说过,西南从小就就依赖我,不管做什么事,首先要和我商量。哪怕是杀人,他也会来问我,因为他知道,我不会阻止他,我只会问清原因,然后给他递上一把刀。”
  许执不可置信,“第一次你就知道?”
  林冬北脸上的笑变苦了,她手指难得有些无措地搅在一起,“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许执简直不能理解,又有什么办法?办法多了去了!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难道不是把林西南抓起来腿打断?!
  他转身就要离开,林冬北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
  她说:“我就要走了。”
  许执愣住,一时间没能接受什么叫走了。
  林冬北手指捏了捏他的手腕,“你转过身来。”
  许执僵硬地转身,林冬北朝他笑,“过来抱抱我吧。”
  许执没动。
  林冬北笑,“怎么了?林西南就喜欢往我怀里钻。”
  不知怎么的,许执眼眶一下滚烫起来,他看了林冬北一眼,微微弯腰,抱住了她。
  林冬北的声音在他耳边,“放了他吧。我已经和你总教练说了,你不会被开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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