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迟坐在她对面,桌上放着杯没拆开的奶茶。沉默着僵持了会,他先开了口,“哭了?”
“嗯?”林疏星愣了下,随即立马反应过来,有些不自在的强调了一遍,“没有哭。”
他点点头,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下去,别开眼看着窗外来往的学生,手指搭在桌面敲了敲,“试卷的事情,是我的错,对——”
“我没有怪你。”她打断他,又重复了遍,“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是吗。”他笑了声,端起桌上的奶茶准备喝,凑到嘴边才发现没插吸管,又放回去,拆了吸管插|进去。
林疏星嗯了声,放下手里的奶茶,指腹在杯壁擦了擦,斟酌片刻道,“我其实也有话和你说。”
他掀起眼皮,松开吸管,唇边沾了点奶茶,“什么?”
“就是……你以后在教室的时候,可不可以不要和我走的太近了。”她顿了下,有点解释的意思,“班里的人很多,她们会议论。”
空气静默了瞬。
“所以呢?”徐迟眸光里没了先前的暖意,语气沉沉,“就不要和我有接触?连正常的聊天都不行?”
“也不是。”她想了想,又不知道怎么说。
他们两个目前的状态,哪怕只是简单的交流,在别人看来都是暧昧的事情,是值得她们用来当八卦议论的谈资。
林疏星也不知道从哪开口说,他也不说话。
一时间,气氛有些僵。
徐迟捏紧了手里的奶茶,里面的奶茶顺着吸管溢了他一手。
沉默了片刻,他抬手把奶茶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从桌上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语气有些冷淡,“我知道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他站起身,借着身高优势垂眸看她,声音一下就有些丧有些颓,还有些委屈,“我其实也会累的。”
话音落,没等她开口,他已经转身走出了奶茶店。
林疏星看着他站在奶茶店外,抬脚踢倒停在树下的单车,又在原地站了会,才重新往前走。
落日夕阳里,他的背影被拉的很长很长。
她手里的捧着的奶茶冰凉凉的,凉意顺着手心钻到心里。
其实不是的。
她想说,不在教室走的太近,可没说别的地方不可以啊。
她想说,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想为了一个人而去努力。
她想说,她只是不喜欢被人家议论。
……
她有很多的要说的话,可是他没有给她机会。
林疏星在奶茶店里坐了很久,直到繁星越空,才抬手擦了擦眼睛,起身往外走。
出门的时候,她把那杯没喝完的奶茶丢进了门口的垃圾桶里。随后,走到树下,帮他把之前踢倒的单车都扶了起来,一边扶一边抹着眼泪。
她从来没有一刻,有现在这么委屈和难过。
-
林疏星回去的时候,陈儒文已经在班里了,班级里的气氛有着不同寻常的压抑和沉闷。
四组那里空了一排,她只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低头打了声报告。
陈儒文看着她,停了片刻沉声道,“作为班长就要做好带头的作用,带头迟到可不是什么好的行为。”他顿了顿,才松口“进来吧,下不为例。”
林疏星抿着唇没说话,垂着头径直回了座位。
许糯凑过来,小声问道,“你和徐迟怎么了,他前脚沉着脸回来后脚就走了,中间还和老陈吵了一架,垃圾桶都给他踢烂了。”
这还是徐迟来五班这么久,第一次和陈儒文发生正面冲突,要不是他一怒之下踢烂了垃圾桶,五班的人都快忘记他之前是三中的那个为所欲为,乖戾嚣张的徐迟了。
林疏星摇摇头,眼睛比下午那时候还红,“糯糯,我现在不想说话。”
声音也有些哑。
许糯摸了摸她的手背,没再多问。
班级里安静的不像话,幸好陈儒文只在教室呆了半节课。
他一走,班上的气氛顿时热闹了起来。
几个女生在一起聊着上课前的那场闹剧,“徐迟真的好凶啊,他看着老陈,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意思。”
有人插了嘴,“这算什么,人家以前在三中闹得比这还大呢,都敢跟老师打架。”
周围一阵唏嘘,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一直都没有停下来。
林疏星垂着头坐在位上,也不说话,也没什么动作,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坐了一节课。
直到下课后,林嘉让换到她后面来,拿笔戳了戳她的肩膀,小声问道,“妹妹,你和阿迟怎么了?我从来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
她没回头,声音又低又哑,“我不知道。”
得。
林嘉让一听这哭腔,也不好再问下去,只苦恼的抓了抓头发,说了别的,“其实阿迟他人挺好的,我都没见过他对哪个女生这么上心过,你是第一个。”
“他平时跟我们在一块,只要一提到你,眼睛里都是笑,他是真的挺喜欢你的,也是很认真的在喜欢你。”
林嘉让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到上课铃打响见林疏星没有任何表示。
他叹了声气,放下手中的笔,回去前,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阿迟他其实挺可怜的,你……唉,对他好点吧。”
林疏星从头至尾没再开口,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会,看自习的老师从外面进来,班级里迅速安静了下来。
她抬手揉了揉眼睛,翻出桌上的报名表,又看了下日历,从里面挑了几张,把信息填好后,一齐夹在书里。
随后,她从抽屉里翻出一套崭新的数学卷子做了起来。
许糯看了林疏星一眼,咂咂舌叹了声气。
她有点搞不懂,怎么之前还暧昧来暧昧去的两人,出去了半个小时不到,就闹成这样了。
她又看了眼手机里周一扬发来的消息,想了想直接就给删除了对话,没再回复。
啧,谈恋爱真可怕。
她想。
☆、第25章 25
自从那天在奶茶店不欢而散之后, 徐迟便很少来教室上课, 基本上一个星期能出现三次都已经是很频繁的次数了。
他也没在教室里找过林疏星, 原本就是不相干的两个人,之前的种种都是他上赶着去挤进她的世界。
到如今, 他不去了,两个人几乎没有接触的机会。
林疏星偶尔在学校里碰见他,他也总是冷着一张脸, 目不斜视的走过去,当她比陌生人还陌生。
与此同时,有关于徐迟的处分,也越来越多。教学楼底下的通告栏,他的名字占了小半壁江山。
而在通告栏旁边,贴着的是学校里各个年级优秀学生的成绩和资料。
林疏星的名字和他的名字只隔了一寸的距离,可在现实里,两个人之间却像是隔着千万里般遥不可及。
冷战来的猝不及防, 时间也如流水一般, 转瞬即过。
四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一,是平中的五十周年校庆,这天是个大好的晴天,校园里热闹非凡, 广播一直在放音乐。
从国歌放到了校歌,又从校歌放到了这些五十年来每一届优秀班级的班歌。
林疏星一大早就和学生会的成员在校园口负责迎接从五湖四海赶回来的校友。
门口的大巴车出租车和私家车几乎占满了街道, 刺耳的汽笛声混着校园里的音乐声, 热闹不已。
到九点多的时候, 全校师生都聚集在操场。
每个班级的学生自带板凳坐在台下,按着年级的顺序从左至右做开,最中间的位置坐着的都是从外地赶回来的校友。
由校长最先开始发言,他从学校的成立之初,讲到了这么些年来平城中学如何从一个起不了风浪的职高成了如今平城最大的私立中学。
接着是教导主任,各种乱七八糟的抒情都来了一遍,再最后是知名校友的代表发言。
整个一套流程走下来,三个小时就过去了,结束散场的时候,都差不多快十二点半了。
林疏星穿着新买的小皮鞋跑了一上午,新鞋不太合脚,脚后跟被磨出了两个泡。
等闲下来,她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脱了鞋才发现那两个泡已经被磨破了,脚后跟那片血肉模糊的。
之前忙起来的时候没觉得疼,这会脱了鞋看到伤口之后,林疏星只觉得刺痛感一阵一阵从脚上传出来。
她轻嘶了几声,趿拉着皮鞋挪到水池边,拿餐巾纸蘸着水擦拭伤口周边的血迹。
旁边的林荫道上走过来一群人,徐迟走在中间,没穿校服,头上扣着一顶黑帽,看不清神色,身旁跟着好几个男生,林嘉让也在里面。
林疏星最开始蹲在地上,水池的台子挡住了视线,两边谁也没看到谁。
过了片刻,她站起身,走在人群后面的林嘉让正好回头瞥了眼,看到她站在那里,停下脚步喊了声,“班长,你搁这干嘛呢?”
闻声,走在他前面的人都跟着回过头,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徐迟站在人群后面,也回头看了眼,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不偏不倚的撞上,他神色淡淡的,抬手压低了帽檐,默不作声的继续往前走。
身后的男生也都跟了上去。
看到这情形,林嘉让恨不得拍自己嘴巴两巴掌。
他朝林疏星尴尬的笑了声,指指前面,道,“徐迟他就那样,你别介意啊。”
林疏星手指掐着掌心,摇摇头,语气寡淡如水,“没关系。”
林嘉让张嘴想替徐迟说几句好话,可一想到某人刚刚那副德行,又没了开口的底气,只苦恼的抓了抓头发,道了句,“那班长我先走了啊。”
她嗯了声,拧开水龙头,垂眸洗着残留在指缝间的血渍。
-
篮球场,这会是中午,球场人多,林嘉让带着人进去,跟靠门边的一伙人商量了会,直接把人场地给占了。
人抱着球走,他还道了句,“兄弟对不住了啊,你们迟哥最近心情不太好,要是找不到地打球,得出事的。”
一伙人:“……”
坐在一旁的徐迟,捞起脚边的球就朝他砸了过去,语气冷淡,“滚。”
林嘉让眼疾手快的接过球,抱在怀里,吊儿郎当的笑了声,“得,我马上就滚。”
他拍着球,招呼着人上场打球。
徐迟坐在旁边的长椅上,背靠着篮球场的铁丝网,低头玩着手机,帽檐遮住他脸上所有未明的情绪。
周围都是篮球砸地的声音,咚咚咚的。
他用了往常一半的时间结束一局游戏,有些烦躁的抬手搓了搓眉尾,目光看着远方,失了焦。
就这么坐了会,他起身脱了外套,把帽子调整了方向,反扣在脑袋上,从旁边人手里抢了球进场。
林嘉让哎嘿笑了声,卷起衣服下摆擦着脸上的汗,从后面朝他走过来,“怎么,不玩你的贪吃蛇大作战了,不做球场独一无二的安静美男子了?”
“……”他控着球从他身侧旁边跑过,语气淡淡的,“废话这么多。”
林嘉让嗤笑,无所谓的耸耸肩,快步跟上他,企图把球夺回来,徐迟胳膊一闪,躲了过去。
他们两你来我往,一伙人在球场打得热火朝天。
大概打了半个多小时,徐迟把球传给同伴,摆摆手从场上退了下来,额上都是运动过后的汗水,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他边走边掀起衣服在脸上擦,腰腹间的纹理整齐的腹肌暴露在空气里,周围相识的男生朝他吹了声口哨,促狭的笑了声,“迟哥,身材六得一笔啊。”
他放下衣服,淡淡的睨过去一眼,“想死啊。”
男生哄嬉笑了声,抱着球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