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云拿月
时间:2019-03-22 09:52:53

  郑扬飞向前一步,瞪着他。陈就不让,将冬稚挡得更严实,他比郑扬飞高,气势上一点不输。
  “你们两个别吵……!”赵梨洁忙拦着他们,瞥一眼陈就朝后护着冬稚的手臂,眼睫颤了颤,“有什么事好好说,都别吵了。”
  陈就没说话,扫一眼周围,先是看见地上的透明募捐箱,再往那边一扫,瞧见桌上放着的那个牌子。
  脸色登时就黑了。
  “给冬稚募捐?谁弄的?”
  “我弄的,怎么了!我就想号召大家给她捐点钱,我们好心好意,她一上来就砸了箱子还动手打我!”陶子佩尖声嚷道,“你们还讲理不讲理!”
  赵梨洁帮忙打圆场:“陈就,佩佩她是好心,可能方法有点不对,但她不是那个……”
  陈就睇她一眼,没有表情。
  她一怔,唇瓣嗫嚅,脸上突然有点火辣,“不是……那个意……思……”
  光天化日,把别人短处大剌剌摆在台面上,打着为人好的旗号,行事与言谈却都不甚尊重,怎么都有点不妥。
  “别说那么多废话。”陶子佩瞪着冬稚,“你打我好几巴掌,这事没这么好解决,我一定会告诉老师,我还要跟我爸妈说,你让你家长来和我爸妈谈!”
  冬稚还没说话,陈就开口:“先别谈别的。我问你,校内社团活动有明文规定,不经过校方批准,任何社团不许在校内进行集|资活动,谁允许你们募捐的?”
  陶子佩及一干人俱是一愣。
  沉默几秒,陶子佩梗着脖子道:“我们的活动报给老师,老师批了……”
  “审核表格是我经手替老师整理上交的,我全部看过,没有任何一个社团报备了‘募捐’这一项。你们是哪个社团的?”陈就瞥一眼地上的透明募捐箱,“里面还有百元纸币,看数量金额应该过千了吧?你一个学生,没有校方批准,在校内号召其他学生捐钱……”
  他淡淡睨陶子佩,挑眉,“说难听点,谁知道钱最后会去向哪里?”
  陶子佩脸一红着急要为自己辩白:“你胡……”
  “社团活动申报和落实不一致,这是其一,违反社团活动规定在校内集|资,这是其二。”陈就声音微凉,“尤其是第二点,算下来,至少要记个过。”
  陶子佩动了动唇,一时语塞,说不出话。
  赵梨洁看她为难,不忍心,温声开口:“陈就,这件事是个误会,你……”
  “时间还早,现在把摊子撤了,把钱还回去,一切都可以当做没发生过。”陈就板着张脸,声音冷静地让人下意识就想去信服,“如果你非要闹到老师面前,那也行,你和组织这场活动的几个人都逃不了干系。至于冬稚……”他以一种笃定的语气对陶子佩道,“我保证她也会受罚,斗殴不算,单单打架,情节较轻……她至少要写两篇悔过书。”
  陶子佩一噎。
  陈就仿佛下通牒一般:“你把摊子撤了,向冬稚道歉,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过。不然,冬稚不和你去见老师,我也要领你去一趟办公楼。”
  “我给她道歉?”陶子佩一听,气得脸都红了,“我凭什么——”
  话没说完,被别的同社团成员打断。
  “子佩你别说了……”
  “道歉吧,快点。”
  “闹大了不好,算了……”
  冬稚只是和同学起争执,大不了还可以说是不接受同学以她的名义搞这种活动,怎么都能辩,再者私下约着打架的学生不是没有,以前抓到过两次,都是被勒令停课一周或十天以示惩戒。
  但陶子佩等人没经过校方和老师批准,在学校里搞七搞八,牵扯到钱,性质就不一样了。
  陈就说的话很大程度上不过是唬唬人。然而一干小女生怕了,一个两个要陶子佩低头。她们也参与了,她们也有份,可起头的人是陶子佩,到这个地步,她们着实不想再蹚浑水。
  别说没事,万一保不齐有事儿呢?
  陈就成绩好又聪明,在学校里是活跃骨干,大事小事都有他的身影,他说的话,落地就有三份力度。
  谁都不想闹了。
  陶子佩涨红了脸,在同一条绳上其它蚂蚱的催促下,为了其它蚂蚱考虑,不得不道歉。
  憋了半天,干巴巴挤出一句:“对不起——”
  她不看冬稚,这是她最后的脾气。
  勉强收下这句,陈就侧头看向冬稚,小声说:“你等我一下。”
  冬稚没说话。
  他走到陶子佩等人的摊前,从桌上拿下那块木板子,往地上一扔,一脚踩上去,将板子踩断,接着几脚,将木板踩得稀巴烂。
  陈就捡起踩烂的东西,行至旁边的垃圾桶,丢进去。
  拍拍木屑,他走回冬稚面前。
  “你回教室吗?”
  “嗯。”冬稚凝了凝他,点点头。
  陈就牵起冬稚的手腕,拉着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没人站出来拦。
  ……
  陈就一直牵着冬稚到二楼,没去她班上,却是直奔拐角的卫生间。
  卫生间前有洗手的池子,陈就拉她到洗手池前,拧开龙头,攥着她两只手,轮流在水流下轻轻搓洗。
  “下次别这么冲动。”他的声音就着水声,“你一个人,万一出事,打不过他们怎么办?”
  “我气昏头了。”冬稚任他捉着自己的手冲洗,垂下眼睫,“她提到我爸爸,我没忍住……”
  陈就动作一顿,瞥了她一眼,低头继续。
  洗过一遍,陈就关上水龙头,站直。
  “忍不过也要忍,把自己搭进去就好么?”他微微皱眉,“她不痛快了,你也没落什么好,那样不是更亏?”他说,“你等着我,等我来,就算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也比你一个人势单力薄强。”
  冬稚轻声说好,“以后不会了。”
  陈就还要教育,没等开口,她微微抬眸觎他一眼,突地一下抬起两只手冲他弹手指,他偏头避开,没来得及,她手上湿淋淋的水珠全甩在他脸上。
  冬稚笑出声。
  陈就偏着头抓住她一只手,“别闹……”
  她挣了两下,没挣开。
  待陈就站直,他的手抓着她的,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愣了。
  她的手在他掌心略微滑了一下,他微微用力,下意识抓得更紧。
  带着水珠,将两个人的手都沾染湿了。隐约能感觉到凉意之下,透过皮肤再向下,隐隐传来的温度。还有心跳,还有属于她肌肤的触感。
  这处狭小空间,周身空气仿佛停滞了一瞬。
  陈就回过神,松开手。
  冬稚佯装无事收回。
  他默然不语,从口袋找出纸巾递给她。她也不说话,低头接了,细细擦拭手指。
  擦完,纸巾没处丢,冬稚攥在手里,左右看看。
  “给我吧。”陈就轻声说,将纸团接过去。
  “……哦。”冬稚没多说,“我回教室了。”
  “好。”
  她转身朝拐角走。
  陈就站在水池前没动,看着她的身影过了拐角。
  纸团在手里,有点湿,他摊开手掌看了看。
  喉咙紧得发干,烧得慌,有点热。
  咽了咽喉,陈就深吸一口气,合拢五指,将那团捏在掌心,用力揉搓,挤出的水浸润他的掌纹,半天没有松手。
  ……
  苗菁得知陶子佩等人的行径,气得骂了半天。
  “没事。”冬稚说,“她下回应该不敢了。”
  坐在操场一角,两人脚边各放着一瓶水。
  这上体育课的地方人不少,打篮球的,挽着手闲逛的,倒像是在上体育课。
  冬稚在教室里待了一节课,没几个人看书,大家都借着参加活动之故在学校各处闲逛消磨时间,也算玩的一种方式。
  于是苗菁拉了她出来透气。
  “要是我在,我肯定撕烂她的嘴,让她放屁!”实在是太过气人,苗菁各种脏话都骂出来了,“就知道没事找事,他妈的,她是贱精本精吧!捐捐捐,这么能耐,她怎么不给她妈捐座坟!”
  冬稚叹了一声,拍着苗菁的后背给她顺气。
  不是说不气,冬稚也是气的,可她已经怄过一回,要是苗菁也为这把好心情好情绪搭进去,也太不值当了。
  好半天苗菁总算把气消下去。她揪了根草,忽地想起什么,扭头盯着冬稚看了半天,才扭扭捏捏地开口:“我问你个问题哈。”
  “嗯?”
  她凑近了点,也小声了点,“你喜不喜欢陈就啊?”
  冬稚和她对视几秒,没说话,轻轻一张推开她的脸。
  “哎呀,你就告诉我嘛。”苗菁赖着追问。
  冬稚避而不答,“你怎么也这么八卦。”她拿起水,拧开瓶盖喝了两口。
  苗菁锲而不舍:“就告诉我呗,这有什么……”
  “问别人去,这种问题别问我。”她怎么凑过来,冬稚就怎么推开她。
  两人坐着打闹一会儿,苗菁定定看着她不动了。
  “你不答我也知道了。”
  冬稚抿了下唇,“你知道什么。”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有什么不能说的。”苗菁说,“不喜欢没什么不能回答,喜欢才开不了口。”她顿了一下,“对不对?”
  冬稚凝视她,几秒后,揪起一把草,往她脸上扔。
  “哎呀……”苗菁赶忙避开。
  冬稚起身,拍了拍校服裤,“回教室吧。”
  苗菁随着她站起来,拍干净衣服裤子,落后她半步往教学楼走。
  “你真是的,越来越粗鲁了,我可是娇滴滴的女孩子耶,抓起草就往我脸上扔……”
  两个人边走边说笑。
  苗菁没再追问先前的问题。
  不用问她也明白了。她的那番理解,冬稚没有承认,但也并没有否认。
 
 
第33章 火
  回教学楼的半道上遇见温岑。
  他拿着三瓶水, 迎面走过来。苗菁“咦”了一声, “你出校门了?”
  “大门又没关, 有的人直接走了。”温岑扔了瓶水给苗菁, 说着又递给冬稚一瓶。
  冬稚小声道了句谢, 苗菁问:“哎, 你经过教学楼前没?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你们刚才下楼不是应该看到了么?就两个卖旧书的摊子, 其他的都摆在校门正对的那条路上。”他说。
  苗菁撇了下嘴。
  温岑瞥冬稚, 道:“闹成那样,二班那几个女的没胆子再搞事。”
  苗菁哼了声, “也就是我们不在, 不然一脚给她把那什么破摊子踹翻。我来早一点就好了……”
  温岑没她这般激动,却也默了默,说:“我不喜欢参加这些活动,都说没什么事做, 所以快下第二节 课才来。”
  “这不是没事嘛。”冬稚不想再谈不愉快的事,更不想影响他们, 笑了笑, “我也没那么好欺负。”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何况她不是兔子。
  “那现在去哪呢?本来想回教室的。”苗菁扭头看冬稚, “现在还回吗?”
  温岑说:“回去干吗,班上没几个人, 估计这个点老师也不会再来了。”
  “那我们去哪?”
  三个人对视几秒。
  “算了, 我请你们喝奶茶!”苗菁拉着冬稚走, 一边招呼温岑。
  没有更好的决定, 干脆就照她说的。
  站成一排朝校门走,苗菁眯眼看了看正在下落中的太阳,天气越来越热了。
  挽住冬稚的胳膊,她牵上冬稚的手,摸到一处,“咦?”低头一看立时不敢再碰。
  苗菁执起冬稚的手看,“这怎么破了?疼不疼?”
  “不疼。”冬稚摇头说没事,“可能是前面不小心蹭破的吧。”
  “是吧?”苗菁皱了皱眉。估计是她和陶子佩起争执的时候弄到的,那会的情形,不用想也知道肯定闹得很凶。
  看了几眼,叹着气放下她的手,苗菁道:“幸亏陈就拦下来了,大事化了,也让她们道了歉,这次还好有他在。”
  冬稚没说话,苗菁重新挽起她的胳膊。
  三个人的脚步声加在一起都不算重。
  温岑没参与这个话题,手里轻抛一下,矿泉水瓶在空中腾了不及一秒,重新回到他手里。
  ……
  和苗菁、温岑分开后,冬稚搭公车到家附近,在站台下车后,还有几分钟的步行距离。
  因为是活动日,晚上没有课,他们仨在外面玩了会,考虑到隔天还要早起,一看天擦黑就散了。
  朝家走,未到一半,身后有人叫她。
  回头一看,她顿了顿,“陈就。”
  陈就迈开长腿快步行至她身边,“你怎么才回去?”
  “和朋友到外面逛了一圈。”她说,“你呢。”
  他道:“在办公室给老师打下手。”
  一道并肩前行,昨天下过雨,地上的石子和尘灰还带着水汽。
  陈就睨她的侧脸,走了几步道:“下午的事我跟老师提过了,不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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