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就眸色一刹间深了许多,他将她推着抵在墙上, 冬稚手脚并用地挣扎。他笑着, 那股情绪却不见眼底:“装什么?怎么, 现在功成名就了,放不下身段?”
挣扎间她也红了眼:“放不下?我挺放得下的,不过是到你这不想罢了, 换个我顺眼的算什么, 不过是睡一觉的事, 搞艺术嚒对不对……”
“好,很好——”
陈就眼神变了,她奋力反抗,到底还是抵不过他的力气,腿被他压制,两只手也被他单掌钳制。
为什么不喊柯雅呢?
头抵着墙,冬稚觉得眼角有些湿润。
她不动,陈就掐着她的脖子,“没伺候过爷们?”
“……当然有。”冬稚昂头沁着泪笑,看他发疯的样子,一时觉得痛,痛到锥心竟然也觉得快活。
他恨不能将她锲进墙里:“那就睁大眼看清楚,弄到死,你也给我受好了。”
咬着嘴唇,冬稚被摁在墙上,紧紧闭着眼,到底还是哭了出来,“陈就!”
他一僵。
她声音细微:“别让我恨你……”
“……你恨我恨得还少吗。”埋首在她颈肩的陈就停着不动,下一秒,他忽地松开手,放开她。他到桌边,看也不看就抓起烟和打火机,走向落地窗。
“你走吧。”
背对着她,背脊、肩膀,线条僵硬无比,他不回头,声音沉沉,“走——”
……
冬稚从包间出来,柯雅明显一愣,冬稚没给她问的机会,“叫司机。”
柯雅跟在后,见她捂着领子,神色不太好看,面色凛起,“老师您……”
“没事。”冬稚知道她的想法,步履匆匆朝外,只说,“送我回去。”
柯雅只得道好,闭口不言。
上车回了公寓,冬稚掐着时间给许博衍打电话,竭力掩藏那股疲惫:“哥,人我见过了,但是我没什么把握,也不清楚他们到底是什么态度……你别抱太大希望。”
许博衍说没事,“争取过了就够,成事在天,华微最后真没选我,那只能说明我公司还不够好。”
冬稚听他这么说,心里反而更不好过,真要是单纯的实力问题也罢,怕就怕因为她的缘故无端连累他,“哥……”
许博衍没听出她声音里的异样,“好了,麻烦你跑这一趟了,到时候你演出我来给你捧场,你好好休息。”
冬稚不好再说什么,不愿他担心,嗯了声挂电话。
公寓里白天有人来打扫,若是在家吃的话,会有人准点来做饭,这些柯雅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其余时候便只有冬稚一个人。
和陈就的这次重遇出乎意料并且不甚愉快,冬稚早早歇下,这一夜睡得不□□稳。
脑子里画面繁多,一下梦到他掐着她脖子质问她的样子,没一会儿场景又变,他们回到很久以前的那栋旧楼下,她冷着脸对他说:“我全都是骗你的。”
他傻愣愣站在那,满脸不可置信。梦里的他始终红着眼,意味却不尽相同,那时候他眼里红红,盛满的是受伤和痛苦,现如今那点红,变得偏执又疯狂。
一早醒来头有点疼,冬稚习惯中式早餐,自己煮了点粥喝。
不到九点,柯雅来接她,冬稚抛开烦心的事情全身心投入到排练中,不去想工作以外的私事,时间过得倒也快。
过午,太阳正好的时候,许博衍又来了电话。
冬稚以为又是公司出了什么事,一接,却听许博衍那边笑吟吟带着喜意:“我上午接到华微秦总的电话,事情定下来了,这几天我们就谈合同。”
她一愣,“定下……他们那边改变主意了?”
“对!”许博衍说,“秦总亲自给我打的电话,说考虑再三还是决定选择我们公司,还说中途犹豫变卦很不好意思。”
冬稚想到那天陈就的状态,本以为事情铁定没戏,没想到突然就成了。
或许在公与私之间,他还是选择以公为本?
不管怎么样,能成就是好事。冬稚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接下去你又要忙了吧?”
“是,得忙一阵了。”
“别只顾着工作,多注意身体。”她说,“我回来第二天,我们回盛城的时候,许叔和我妈说了那么多,你得听进心里去。”
“我知道我
知道。”人逢喜事精神爽,许博衍笑意难掩,“你在排练吧?我不吵你了,有空哥请你吃饭。”
挂了电话,冬稚对着手机屏愣了一会,抒了口气,递给走来的柯雅。
……
第一场演出如期来临,许博衍来给冬稚捧场,不止他自己,还带了个“客人”来。
后台摆放着来自不同个人与不同单位送来的贺仪,一整段走道,直至冬稚的休息室门口,都被花篮等物摆满。
其中自是有许博衍送的,还有一份则是来自他带来的“客人”所赠。
在休息室里,冬稚见到了这位华微科技的秦总。许博衍不知道那天吃饭的内情,以为他们已经见过认识,因正在合作,加之秦承宇所谓“乐迷”身份,带来和冬稚打招呼。
冬稚目光隐含着探究,秦承宇察觉到了,但毫不在意,笑着问许博衍:“我能单独和冬稚老师聊两句吗?”
许博衍不会擅自替她做决定,看向她。冬稚无所谓,也想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点头说好。
许博衍把空间让给他们,去门外等候。
没了旁人,意外的是秦承宇没说别的,开口便是道歉:“非常不好意思,冬小姐,我知道你心里肯定对我有意见。我不知道陈就和你说了什么……”他顿了顿,道,“如果有不妥的地方,我替他给你道个歉,你别往心里去。”
“你和陈就是同事?”冬稚盯着他。
约她吃饭的说是秦总,结果最后见面的却是陈就。
“同事,合伙人,也是朋友。”秦承宇说,“我跟他在牛津读书的时候就认识,回国以后一起参与了央科院一位老教授主导的科研工程,华微就是这个工程衍生的合作企业,我重心是负责商业这一块,陈就负责开发研究。我们的关系还不错。”
冬稚默了默,带着一丝不悦:“看得出来你们关系很好。”
秦承宇无奈笑道:“不好意思,约你吃饭的事,是我做得不妥。我的本意并非骗你……说实话,我作为陈就的朋友,要说不向着他,你肯定也不会信。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我知道冬小姐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人。这件事是我们失礼了,还请冬小姐别见怪。”
这个人和陈就——现在的陈就——正好是两个极端,一个在那边莽撞发疯,一个在这彬彬有礼,又是致歉,又是告饶,话说得滴水不漏。
冬稚板着脸,挑眉问:“秦总把我哥支开,到底想和我聊什么?就为了聊这些?”
“我只是想跟你致歉,外加有些好奇。”秦承宇道,“贺仪虽然只写了我一个人的名字,但代表我跟陈就共同的心意。祝您演出顺利。”
冬稚抿了抿唇,“谢谢。”
“那我就不耽误冬小姐的时间。”秦承宇说着要走,转身,步子忽地停住,“对了,我听说陈就以前性格很好,和现在完全是两个人?从我认识他开始他好像就没有回过家,似乎和家里闹了矛盾?这些冬小姐知道吗?”
她脸一变,不等她回答,秦承宇问这些似乎就没想听她回答,很快自答道:“……抱歉。我和陈就认识不够早,很多事情我都不了解,难免有些想知道。是我过于八卦了。”
他说着“冬稚老师请自便”,姿态悠然地开门,走出休息室。
……
第一场演出结束后,苗菁来了华城和冬稚见面,一起吃晚饭。地点是冬稚挑的,去年回国来过的一家餐厅,自然也是她请客。
落座点好菜,苗菁忍不住吐槽:“你果然还是喜欢吃中餐。”
“对啊。”冬稚说,“在外面演出的时候,能自己请厨师就自己请。”
“请不了的时候呢?”
“那只能到哪里就吃哪里当地的东西。”她说,“大部分时候都吃不惯。”
“没办法。”苗菁摇头。口味这种事,怎么说呢,有的时候可能突然就变了,但也有可能永远不变,喜欢吃什么,永远就是什么。
一餐饭下来,餐前餐后是聊天时间,从以前到现在,聊了不少。
苗菁如今开着家花店,生意还不错,店里的事情有店员负责,不需要她辛苦,偶尔出去旅旅游,日子清闲悠哉。只除了时常被家里催婚,其余可以说是完美。
“我反正没有什么大志向,过得舒服就行了。”苗菁感慨,“像你这样,几年下来都在学、都在忙,没有一天轻松悠闲,这样的生活我是真的过不来。”
冬稚笑说:“也没有那么夸张,主要是太闲了我会觉得无聊。”
人和人性格不同,自然有差异。
聊了一会儿,苗菁想起什么,“对了……”盯着冬稚看了几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惹得冬稚发笑:“怎么,你想说什么?”
苗菁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踌躇着问:“你回来……和温岑……有联系吗?”
冬稚嘴角笑意稍缓,摇了摇头,语气未变:“没有。”
苗菁沉默一会儿,问:“我看到采访你的那篇报道。你大学那时候是跟温岑在一起了吧?”
冬稚顿了一下,但没有否认,“……嗯。”她说,“一天。”
第52章 炎炎
冬稚在国内念本科那会,大二下学期刚开学, 正值初春, 和时隔两年未见的温岑重逢。
学校篮球馆对外开放, 经常有校外人士进来打球, 彼时听说有个男生常常和体育系的人一块组队, 文学系的系花看了两场, 对那人一见钟情, 苦苦倒追。
别人的八卦她只当玩笑, 听过就算了。冬稚生活的重心除了学业,另一个就是在课后兼职。咖啡馆、西餐厅,这些需要现在音乐伴奏的地方,她去过不少, 长一点打工几个月或者半年, 短一点,一个月或是两个星期, 甚至按天算,按小时收费的零工也做过。
她还给初学小提琴的小朋友做家教, 比正式在外开班的老师费用低, 也接了不少单。
从搬到盛城开始, 霍小勤身体一好就出去找事情做。先是打了几份短工,后来通过家政公司,找了份保姆的工作。每天做的工作和以前差不多, 只除了要照料身体不便的主家。
和许家的缘分说起来也奇, 霍小勤怕她担心, 从不在家过多提起工作的事,冬稚那时候只想晓得,许叔因为身体不好,脾气很差,发妻早亡,多年来照顾他起居的人换了又换,一度找不到愿意去许家干活的人。为此,许博衍一边忙着公司的事,一边操心家里的老父亲,十分头痛。
霍小勤去许家干活,冬稚心疼她每日看人脸色混这口饭吃,虽然工资高了几倍,还是尽可能地为家里创收,以期有一天经济宽裕,她能负担得起全部责任,好让霍小勤也能在家享福。
从大一到大二,冬稚的时间都排得很满,练琴、打工,听见什么谁帅不帅、谁又追谁这样的事,根本没有兴趣。也不是没有人追她,几个经常一起吃食堂的同学跟她开玩笑地提过,当时学校里的男生称她为“小提琴专业最难搞定的高岭之花”,一心只练琴,两耳不闻其它。这个“其它”自然也包括恋爱。
就在第二个学期,刚听闻文学系系花追求那位篮球男生的事情,没多久冬稚就见到了本尊。
在学校大礼堂,她作为小提琴专业的代表,给校领导们进行汇报演出。结束后和同学走出后台,在门口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人背着光,叫她:“冬稚。”
她先是愣,走近了才看清。
——是温岑。
那股懒散的气质还是没变,他倚着门框,从兜里抽出一只手,笑吟吟和她打招呼:“好久不见。”
……
苗菁是知道这事的。
当初温岑在高三最后一段时间转学离开,原本的三人讨论小组就此冷寂。群里只剩她和冬稚两人说话,有时她和冬稚找温岑聊天,他大多时候都不在,每每都要隔十天半个月才难得出现一次。
到后来,他的账号头像彻底黑了,很久很久都没有再亮过。
苗菁原本以为和他就此断了联系,大二下学期开始前,寒假的某一天突然接到陌生电话,是消失的温岑打来的。
他辗转找了以前的好多旧同学才联系上她,叙旧之后,问起冬稚的去向。
苗菁不知道他为什么消失这么久,他没说,只说高中之后没有继续读大学,正在自己创业经商。
冬稚和苗菁一直有联系,从苗菁这里,温岑问到了冬稚的所在。
苗菁知道,后来温岑去找了冬稚,他陪了冬稚很久,直至冬稚通过曼哈顿音乐学院的招生,离开国内飞赴纽约深造。
听冬稚说,和温岑在一起“一天”,苗菁有些惊讶。
很快她把这股惊讶掩下去,虽然觉得或许会尴尬,叹了口气,还是提了,“我和温岑偶尔有联系。他不是做生意嚒,公司规模扩大了挺多,经常这里飞那里。不过我也没见过他,都是在微信上联系,之前有两次他出差到我在的城市,我们见面吃了两回饭。”
冬稚顿了一下,“他还好吧?”
“挺好。”苗菁说,“你回来,他没有找你嘛?”
“没有。”
“不是知道你回来嘛,我跟他提了一句,然后他说他知道。后面就不跟我聊了。”苗菁闷闷道,“你想见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