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我一会儿自己就洗了,你洗了手吃早饭去,炊事班的小战士们单独给你开了小灶说是要谢你昨天给战士们送的山鸡呢。”
顾婉见他又哄自己走,听得好笑,示意他看她手上的鞋子:“已经洗得差不多啦。”
她麻利的把鞋子洗好,拿到窗台去晒。秦志军见状,拿个脸盆兑了温水,等她晒好鞋拉过她进屋仔细的给她打了香皂洗了两遍手,又认真拿毛巾给她擦干。
那么漂亮的一双手,洗他的脏鞋子,他光看着就觉得那两双鞋子罪孽深重了。
这举动叫顾婉哭笑不得,道:“我哪里这么娇气的,这些活我从小就经常做的呀。”
秦志军牵了她到写字台边坐好,把饭盒一个个打开,一边道:“那是在你家,现在你嫁给我了,是我家的人了,就得做个娇气的丫头。”
他说着,自己笑了起来,捏住顾婉鼻子道:“我就喜欢你做个娇气包。”
顾婉拿下他的手,眼里有嗔有笑。
顾婉这一顿早餐在部队来说很精致了,秦志军打趣:“你倒是会收买人心,我在这里这么些年就不知道这些家伙还会做这样的吃食,天天都是大锅菜啊,哪有这个可口。”
顾婉笑得开心,道:“代我谢谢他们啊。”
秦志军挑眉,道:“要么你明天直接去食堂吃饭亲自道谢?小吴说明天他们再给你另做几个特色小吃。”
顾婉听了,告诉秦志军说她一会儿就得回市里,秦志军愣住,怎么刚来就要走。
“婉婉,现在虽然没有探亲接待房不能长住,但留三四天是可以的。”
顾婉也不舍得他,可原本只是来看一看他,并不知道部队能留住,她换洗的衣物都没有带一件,街道办那边还接了活计,不能误了人家的事。
做手工活这事她不想让秦志军知道,许是怕他心疼,又许是她那些许可怜的自尊心作祟。
只说没带衣物,又承诺了过段时间会再来看他,到时多留几天,秦志军才不舍的点了头。
九点多钟,秦志军陪着顾婉又进了一趟山,顾婉这一回掌握了技巧,试着只把猎物砸晕,摸索了两回就找到了技巧。到十点半出来的时候她收获了七只山鸡,三只野兔,可谓是大丰收了,叫驻地门口另两个站岗的战士侧目,这年头谁不谗肉啊。
秦志军跑到炊事班给她找了个小蛇皮袋装了要送她回B市,顾婉想着堆在房间里的那些纸盒摇头拒绝了,把方子君给的几本书都装在秦志军的一个军用挎包里背上,拿了一只野兔和一只山鸡让他送给周扬家,自己就要走。
秦志军向来是个利落的性子,遇到顾婉却都变了,只觉得能多陪她一分钟都好。喊了个小战士给周扬送东西去,接过顾婉手上的蛇皮袋,说至少要把她送上车。
分明挺长的山路,俩人却都觉得太短,见汽车来了,秦志军拉住准备上车的顾婉,说:“婉婉,我这辈子喜欢不了别人,只有你,只爱你,我喜欢的只是你这个人,无关其他。你想接着学习,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支持,但别太累,也不要有压力。”
汽车在两人身边停下,售票员开了车门等她上车,顾婉不意会在外面听到秦志军这么直白的表白,耳根有些泛红。她点了点头,笑容甜软:“嗯,你照顾好自己,我过段时间再来看你。”
说完就快步上了车。
汽车缓缓开动,她在车窗里和他挥手。
秦志军跟着车子跑了很长一段路,直至那汽车摇晃着开出了他的视线。
这一刻,他觉得特别对不起顾婉,她大概从来没有真正认识到她自己的美好,家世好如周靖也对她动了心,若非他们订婚在前,若非他的那一点私心,把周靖对她的那点喜欢直接掐死在萌芽时,她本可以有更好的生活。
她甚至都不知道有那么一个优秀的男子也曾爱慕与她。
可他就是自私了,没有动心之前他不愿意去拖累一个好姑娘,动了心动了情,哪里还能去考虑那么多,那时他想,他就是腿好不了,也会努力给她很好的生活,宠她爱她,只要她愿意,他就不会再舍得放手了。老天多眷顾他,小丫头对他也有情。
甚至于,他要归队,她不惧艰苦要跟着来随军,如今她一人远离家乡在人生地不熟的B市生活,而他即陪伴不了她,也没办法照顾她,甚至就连见一面都殊为不易。
但是他也会努力,努力给她创造更好的条件,只要她快乐无忧。
第51章 51
秦志军追了汽车跑了很长一段路, 售票员和乘客哪能不侧目,售票员过来收钱时, 笑着问道:“小姑娘, 那是你对象吗?”
顾婉甜甜笑了笑,道:“是我丈夫。”
旁边隔着一条过道座位上坐着的大婶笑道:“军属好啊,军属光荣, 不过小姑娘也不容易。”
她冲对方善意的笑笑。
回到住处时已经是中午了,蜂窝煤炉子里的火早就灭了, 她拿火钳夹了一个新煤球找莫大婶到她炉子里换了个燃着的煤球,这样免了重新引火的麻烦,对莫大婶来说也划算。
自己能赚到钱, 顾婉在吃食上也不愿意亏待了自己。一面加起锅烧水,一面从蛇皮袋里抓了只山鸡出来。这会儿那些山鸡野兔都醒了,麻袋里边动静挺大。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可以关这些活物的地方,她只能绑紧了麻袋口由着它们抓腾, 等明天一个早拿到早市上去卖。
她到灶房取了个海碗,往里加了点盐兑了一汤勺水融了,把鸡脖子上的毛拔掉一些, 拿菜刀割了对着海碗取了鸡血, 鸡血和盐水混合只需要静置二十多分钟就能凝固成血豆腐, 这东西好吃且养人。
把鸡放在洗菜用的脸盆里,等锅里的水烧开倒了大半进脸盆烫鸡,留了一半把洗好的米下锅煮到未开花前捞了出来,米汤养人她也不舍得倒, 煮得稠稠的拿汤碗装了,架上锅蒸饭。
这其间把鸡褪了毛,等饭蒸好,拿了鸡肚子里的鸡肠、鸡胗、鸡肝、鸡子切好和辣椒炒了,再做了一碗红烧血豆腐,炒了个白菜,这三个都是快手菜,不到一点钟中饭就齐活了。
吃了中饭,洗碗的时候顺手把鸡跺成块拿盐抹了一下盖好,就搬了纸盒在客厅折了起来,她琢磨过了,明天试试卖野味这路子成不成,没问题的话做过这一趟手工活就不再接活了,卖野味的钱养她绰绰有余,多的时间都拿来学习高中的知识,争取后年能参加高考是最好的,还有不到两年的时间。
至傍晚,走路去菜市场买了个小南瓜回家,坐了一下午也算是活动活动。把中午的饭热了热,泡了点干香菇做了红烧鸡块,野山鸡瘦肉多滋味好,做出来香味散出院子外很远,小南瓜切丝炒了。
一只野山鸡足有三斤多,做出来有小半锅,她拿了个海碗盛了一碗给对门莫家送去。
莫家人正吃饭,鸡肉的香味一早就闻到了,就是没想到是顾婉做的。见她送了一海碗过来,莫婶子哪里肯收,推着说道:“这么好的东西怎么端给我们,你留着自己吃。”
城市里什么都限量供应,不是逢年过节的话肉食一个月才供应一回。平常想吃点的话,就得花高价上黑市买,当然,现在黑市已经明郎化成早市了,但一只鸡三四块钱,这么一海碗费油费料的得小一块钱了。
顾婉笑得真心实意,道:“人说远亲不如近邻,我来这几日婶子对我多有照应,这相比起来也不值当什么,就是给婶子添个菜。”
说罢就招呼莫大婶的小女儿莫青香去拿个碗来,莫青香看向莫大婶,莫大婶笑道:“那我可就沾你一回光,不跟你客气啦。”
莫青香不过十三岁大,正是贪嘴的年龄,听她妈发了话,高兴的往灶屋里拿碗去了。
顾婉把鸡肉倒进她拿来的碗里时,小丫头嘴特甜的说:“谢谢小婉姐姐。”
顾婉笑了,跟莫大婶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吃饭了,我家饭也做好了,这也回去吃饭去。”
莫大婶客气的留饭,顾婉推了,她又把人送出了院子见她进了自己家才回。
次日一大早,顾婉拿了三只野鸡一只野兔用袋子装了往早市去,天不过蒙蒙亮,早市已经来了不少摊贩。顾婉挑了中段的一个位置把东西摆了下来。山鸡和野兔都拿绳子捆住了脚,就那么放在地上倒也不怕它们跑了。
只是摊子才摆好没多久,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大娘站到了她面前,操着一口京片儿蛮横的就道:“走开,这是我的摊位。”
顾婉皱眉,她脾性儿是好,对年龄大的人尤为客气几分,可这位这态度可就让她不舒服了。
她笑意略凉,道:“据我了解,这条街都是流动的摊贩,谁占着就是谁的,旁边位置空得很,大娘要这个位置,不如明儿请早?”
旁边有摆摊儿的认得这妇人,知她惯来是个蛮横的,再看那小姑娘不肯相让,都替她捏了一把汗。
顾婉是南边人,口音和这里一听就不一样,那大娘一听她话音,再瞧她那小身板儿,口气就更横了。撸了撸袖子,扬起声音道:“哟嗬儿,你一个外地人到我们这皇城根儿下耍横来了,我今儿还就要这个位置不可了。”
说着身子一弯就要去扔了顾婉摆在地上的山鸡。
那妇人的手还没碰到山鸡,就被一只素白纤细的手握住了手腕子。她冷笑一下,就这小胳膊小腿儿瘦鸡爪子似的,不叫你吃点苦头你一个外地人不知道在这皇城根儿下得夹着尾巴才行。
她把手一转想要反手折了顾婉的手,谁料手腕子被人握着竟然没动弹得了。她脸上有了凶狠的神色,把牙一咬就用了大劲,顾婉见她不是个善茬也不留手了,手上微微加了两分力道,那妇人嗷的一声就嚎了起来。
这一声杀猪似的,早市从街头到街尾怕都听到了。
“放手,放手……杀人啦,手断啦!”
顾婉边上的几个摆摊儿的,被这惊天反转看傻眼了,以为那小姑娘要吃苦头了,没想到会是老妇人被她握住手腕子叫得鬼哭狼嚎的。
顾婉握着妇人的手腕缓缓站起来,那妇人痛得嗷嗷叫着跟着她起身,没办法,手腕子要断了,肯定断了。
“放手……放手,我要到派出所告你行凶,你个外地丫头,你敢在我们B市行凶,我要叫你好……”
顾婉被她这话激起了狠劲儿,手上又加了半成力道,那老妇一个看字没说出来就又成了嚎叫,这回眼泪都出来了。“放手……放手。”
顾婉站直了,轻轻把人一掼,那妇人往后直退了三四步才靠在她自己那辆装满萝卜白菜的三轮车上站稳了。
她左手拖着自己被伤着的右手腕,嚷嚷道:“打伤人啦,外地人欺负本地人啦,你们给我看着她,别跑了,我这就找巡逻的公安去,我等着政府给我做主。”
顾婉并不担心,只是头一天做生意碰上这么个混不吝的,也是晦气得很。冷笑道:“你只管去,口口声声B市人,你可真丢B市人的脸,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是你动手在先,我不过是正当防卫,说到哪也占着理。”
这一年,B市防卫是外松内紧,这里闹得这么大,不等那妇人去找,就有巡街的公安闻声来了。
“怎么回事!谁在闹事儿?”来人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公安,穿着派出所的制服。
老妇人是个嘴皮子厉害的,见着公安就跟见着亲人一样儿,霹雳叭啦一通说,自然是捡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把事情讲了,只喊着让公安为她做主。
那公安听完什么也没说,只看向顾婉。
顾婉道:“这位大娘没说她一上来就要让我给腾位置,我不同意她就撸袖子要扔我的货物,我只是为了护着我的东西拦住她而已,旁边的大叔大娘们可都是见到的。”
那公安听了,去看旁边摆摊的人,被他视线扫到的都垂了眼,在这一条街上混口饭吃,并不想因为不相关的人得罪老妇人那样难缠的。
老公安是分管这一片区的,也常在这条街面走动,看到这里心里就有数了,对那老妇人道:“这条街面可没有固定是谁家的,你处事不当人家是正当防卫,也没什么好说的。”
转而对顾婉道:“正当防卫也注意个手上轻重,伤了人有理也变没理了。”
顾婉笑道:“您说的是,就是我天生力气大,握住大娘的手还真是小心又小心了,真用了力气的话她可不能还有精神闹腾,大娘往后别上赶着招惹我,自然相安无事。”
言下之意,你自己要撞上来我也不会客气,顾婉脸上笑着,说的话却是含了警告。往后少不得在这条街上摆摊儿,今天不把人震住了,还不得见天儿应付这种麻烦。
老公安一把年纪了,又是这么个职业,见过的人形形色色,看人自然有他自己一套。
人都说相由心生,老妇人看着就不是个与人为善的主,小姑娘倒是生得乖巧,这会儿露着爪牙也没让人觉得反感。刚才各教育了一句,这事就算揭过了。
老妇人见他敲打两句就走了,哪里甘心,突然大声叫道:“公安同志,你得查查她户口,她口音一听就不是咱B市人,可别是哪里混进来的敌特,不是敌特没准儿也是盲流。”
那公安皱眉停下了脚步,这年头,敌特可是顶要命的帽子,头些年文革闹得多少人家破人亡,里边真正有问题的人多少,又有多少是被人寻私攀咬的,他心下对那老妇人就生了几分厌恶。
当着这么一街的人,那妇人这么喊他也不能不管,转身黑着脸喝道:“瞎嚷嚷什么呢,凡事讲个证据,有你这么张嘴就给人扣敌特帽子的吗?”
说完,转向顾婉,语气倒是温和许多。“小姑娘,是B市户口吗?”
顾婉冷冷的看了那老妇一眼,回那公安道:“公安同志,我现在住在三里胡同,丈夫是现役军人,我是过来随军的,只是房子暂时还没分下来,目前住在我丈夫战友的房子里,一应手续都办得妥妥当当的,您可到街道办去查。”
众人一听,这还是军属啊。
有个六十多岁的大爷就站了出来,指着老妇人骂道:“我站在这儿从头瞧到尾,你一把年纪了蛮不讲理欺负人女娃子,没讨着便宜就给人扣敌特的帽子,这小姑娘还是军人家属呢,军人在前线保家卫国,自己的妻子在后方被你这样受他们保护的人欺负污蔑,你对不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一有人站出来,人群中附和的声音就越来越多。
老妇人涨红着一张脸,强辩道:“我这也是为了咱们国家的安全出一份力,看到值得怀疑的人就该举报,这有什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