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半夜,她拧着眉头踢开了被子,在床上翻滚着扯开了厚厚的衣服,却仍然觉得燥热,她努力想醒来,却连眼睛都睁不开,干脆就不动了。
或许是心静自然凉,她反而觉得舒服不少,迷迷糊糊的又要睡去,却听到门口发出吱呀一声,接着一个身影来到了自己床边,停留许久后一只冰凉的手抚上了她的脑门,陶语舒服得哼唧一声。
这只手很快便离开了,陶语不满的翻了个身,不知过了多久,那人又折了回来,扶她起来灌了些药,这才离开。
陶语后半段的时候已经隐隐醒了,但她却不想睁眼,任那人给自己喂药后重新躺下睡觉。失去意识的一瞬间,她想到的是真好,不怕他太在意,就怕他真的不在意了。
一觉到天亮,醒来便罕见的觉得身心俱爽,陶语伸了伸懒腰,想到昨晚出现在自己房间里的人,刚刚还不错的心情立刻变差了。
到了这个时候,她如果再不知道岳临泽已经发现她是谁,那就真的是蠢了。不过即便知道了,也是够蠢的,毕竟以那人的聪明程度,恐怕第一次见到她时,就已经发现了吧。
也只有她,还在为自己成功瞒住副人格沾沾自喜,还想着挑个好时机狠狠报复一下,出一出自己被一枪爆头的气,却没想到自己在他眼里,不过就是个跳梁小丑。
陶语越想越气,坐在床上憋闷的抱着被子,目光突然扫到地上一点干涸的药渍,她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
一直到中午时分,陶语都没从屋里出来。
念念叫了几声爹爹,对面坐着的男人都没有理她,她瘪着嘴跑过去拉他的衣服,等他看向自己后才可怜兮兮道:“爹爹饿。”
岳临泽睫毛动了动:“饿了吗?”
“嗯!”念念立刻用力点头。
岳临泽轻笑一声:“去叫你的乳娘,我们吃饭。”
“好!”念念笑着答应了,转身就朝门外跑去。
陶语正坐在屋里思考对策时,小东西就穿得厚厚的跑了进来:“娘娘!吃饭饭!”
陶语看到小豆丁的精神好了许久,笑道:“你今天还头疼吗?”
“不疼了。”念念乖巧回答。
陶语摸了摸她,心里松了口气。不是这寺庙灵气有多重,而是她们两个的感冒本来就到了快要结束的时候,今天开始好转,也只是碰巧了而已。陶语收敛心神:“你来找我做什么?”
“爹爹说,吃饭饭。”念念正趴在椅子上抠上面的小洞,听到陶语的问话才想起来,忙伸手去抓她。
陶语笑笑牵着她的手往外走,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她笨是真笨,否则怎么会想不到,生性冷漠无情的副人格从一开始就善待一个普通乳娘,本来就是件古怪的事。
念念直接领她去了岳临泽的住处,陶语到时,桌上已经摆了餐食,寺庙里的东西清汤寡水的,一看就没有多少食欲。
不过她们现在不舒服,吃点这样的也好消化,陶语便将念念抱上桌,开始给她夹菜,念念的眼睛在桌上扫了一圈后,不高兴道:“要吃肉肉。”
“寺里不能吃肉,等回去再吃。”陶语小声哄道。
念念看她一眼,兴致缺缺的拿起筷子扒拉米饭,用全身表示自己不喜欢吃青菜。陶语无奈,但也只能耐心哄着,岳临泽看了她们片刻,缓缓道:“乖乖吃饭,今晚带你们下山去吃肉肉。”
陶语指尖顿了一下,勉强朝他笑笑,自打明白他已经看穿她的马甲后,再听他说话总有一种故意的感觉。念念总算高兴起来,配合的开始用膳,一顿饭三个人吃得很安静,等结束后,念念看到门外有小和尚过来,便吵着跟人家出去玩。
岳临泽答应了,她便迈着小碎步朝外头跑去,陶语这次没有跟过去,而是依然站在岳临泽面前。
岳临泽顿了一下:“有事?”
“无事的,奴婢告退。”陶语垂眸说完便退了出去,走出好远才抬起头,冷着脸离开了。
念念跟着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小和尚去玩了,陶语找了一圈没找到,也没心情去问别人,便漫无目的的去寻,结果越走越偏,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跑去后山了。
先是在岳临泽面前掉马,又莫名跑到野地里来,陶语越想越气,板着脸坐到小路边的石头上,气哼哼的跟自己生闷气。
岳临泽认出她这件事,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就是,至于说先前吃的那颗枪子,她更是没觉得有多气。之所以现在觉得生气,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自己掉马后有些不知道下面该怎么演,是直接撕开马甲还是继续装下去。
脑子里纷纷乱的冒出一堆,陶语总算理出些头绪了,隐隐知道自己在回来之后,为什么没有像之前那般从容。大概是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多了,她明白副人格还是爱自己的,可至于有多爱,她却是不知道的。
而且先前他之所以要杀她,是因为当时笃定自己如果喜欢她,就会连累整个无还城,虽然陶语想起当时死亡的感觉还心有余悸,但对副人格也是理解的,毕竟如果两个人调换立场,她或许直接就把人嘎嘣了,哪还让他蹦跶这么多集。
那么问题来了,现在岳临泽已经认出她了,却没有要杀她的意思,为什么?陶语只能想到一种答案,就是他对自己早就不在意了,所以潜意识里认为,即便她留在无还城,也不会对这里造成什么危害。
一想到城主府两个人住过的地方面目全非,而副人格也梦寐以求的做了他的和尚,陶语危机感就起来了。
不会的,她最是了解副人格,如果他对自己没有半分情意,根本不会在夜里去照顾她,所以或许他对自己没那么喜欢了,但感情多少还是有的。陶语想到这里稍微放心了些,接着这种放心被更大的郁闷代替。
啪嗒!
一块冰棱子从天上掉下来,恰巧掉在陶语的头上,陶语哎呀一声跳了出去,一回头就看到石头旁的树上坐了个人,她当即便惊悚了:“你是谁?从哪里来的?!”
“……大姐你好,我是上山来拜佛的,就是迷路了,刚刚又有野猪过去,一时情急就上了树。”一个年轻书生骑在树上不好意思道。
陶语怒目而视:“上树就上树,看到我坐在底下为什么不吭声,你想干什么?!”
“大姐,我、我就是看您好像很伤心,觉得不该干涉您,便没敢说话,”书生说完嘟囔一句,“再说您这身板,我也打不过,如何将您怎么样。”
陶语愣了一下,接着气愤的叉腰:“你给我下来!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打过我?!”本来不吭不响的趴树上就够猥琐了,她说他两句就算了,这人反倒揪着她如今的品貌来劲了。
现在的陶语看起来又黑又壮,书生一哆嗦,当即讪笑道:“那个,您就饶了我吧,是我的错,我跟您道歉。”
“这还差不多,下来吧,不是要去寺庙么,我带你过去。”陶语斜了他一眼。
书生高兴的应了一声,接着便要下树,结果脚下踩了两下都滑空了,一时间有些不敢动了。陶语等得有些不耐烦:“磨磨唧唧干什么呢?”
“大姐,您能过来扶我一下吗?我不敢动。”书生欲哭无泪。
看着他怂巴巴的模样,陶语嘴角抽了抽,只得过去扶他,结果忘了自己这身壮皮是假的,自己也根本没那个力气,而书生则是十分信任她粗壮的模样,全心将自己交给她。
结果就是两个人同时摔了下来,一同跌在了雪地里,陶语只听到嘎嘣一声,下意识的吸了口冷气。
接着她很快意识到自己哪哪都不疼,这才怔愣的看向书生,只见书生已经疼得脸色发白,她忙站起来问:“你怎么了?”
“……大姐,扶我去寺庙吧,我估计是扭到腰了。”书生颤颤道。
陶语瞬间无语了,但冰天雪地的,也只能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搀扶着他往前走。好在她熟悉路,很快就到了寺庙里,在几个小和尚的帮助下把人送进了客房。一个小和尚送来了红花油:“施主,这两日大雪,估计下山请大夫得好一会儿功夫,您先将就着用吧。”
“多谢。”书生抽着冷气道谢,说完便颤巍巍接过红花油。小和尚行了一礼后便转身离开了,只剩下陶语还在房里看着。
陶语看好戏一样在旁边盯着,在看到书生解衣带后挑眉:“我还在呢,你就不会避讳点?”
“大姐,您这岁数,看起来都和我娘差不多大了,还有何可避讳的。”书生说着话,哎呦哎呦的给自己上药。
“能不能稳重些,知道的是在上药,不知道的还以为杀猪呢。”陶语啧啧道。
书生气愤:“你还笑话我?若不是你没扶住,我何以落到如此地步?!”
“那是你自己笨,关我什么事,我就没见过哪个大男人连树都下不来了,要不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呢。”陶语嫌弃道。
书生被她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半晌憋出一句话反击,又很快被陶语顶回去。两个人你来我往的斗嘴,等书生上完药,陶语也就心情愉快的离开了,一出门就看到岳临泽站在院中,她脸上的笑意立刻消失不见。
“城主大人。”陶语上前去。
岳临泽静静的看着她,许久后才问:“你为何会在这里?”
想到这人或许真的看透世俗,对她早就没了感情,陶语就心生烦意,但还是耐心答道:“方才在后山救了个书生,奴婢将他带到寺庙里治了。”
陶语说完等着岳临泽开口,结果这人半天都没说话,陶语抿了抿唇,垂眸道:“奴婢这就去找小姐。”她说完就往外走去。
“你跟他很熟?”身后传来没头没脑的一句问话。
陶语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个笑:“不熟,只是奴婢向来喜欢十几岁的少年郎,觉得他们最是有英气,所以心向往之而已,毕竟再长个几年就会一身污浊,再不招人待见。”
她说完不顾岳临泽的反应,大步朝门外走去。
岳临泽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肩头都有了湿意,他才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掉马掉的很容易,下章差不多就捅破窗户纸了,是时候加快一点速度了
第83章 城主有病15
自从那日分开后,陶语虽然还在寺庙里, 却和岳临泽见面的时间少了许多, 除去每日里必须要坐在一起用饭的时间,其他时候基本不见面。
念念整日里跟着小和尚们疯玩, 也不经常黏着陶语了, 陶语就有了大把的时间思考一个问题:如果副人格已经不喜欢她了,那她还有必要搞些乱七八糟的去报复吗?
答案是没有。他都不在意她了,那她做什么都没有意义,还不如趁早捅破窗户纸,好好跟他聊聊, 看能不能趁他对自己不算完全无情的时候,套出他如今的戾气根源,解决了问题好回现实中拿钱。
但问题是, 他对自己还是有感情的, 她能感觉得到, 那这事就没那么容易结束了。喜欢她还敢一枪崩了她, 哪能太容易就让这件事给过去。
陶语一边思考, 一边在寺庙里游荡,走着走着突然听到哪里传来哭声, 她挑了挑眉,觉得这声音很耳熟, 便前去查看了。
结果是那日扭了腰的书生,这会儿正趴在床上呜呜痛哭,陶语站在门口听了会儿, 忍不住进去问:“书生,你哭啥呢?”
书生泪眼朦胧的抬起头,看到是那位黑壮的大姐后又重新趴下,继续嚎天嚎地的。陶语嘴角抽了抽,干脆进去搬了把椅子坐在他床边,欣赏他哭得抽搐的表情。
书生哭着哭着,在她看戏一样的眼神中就哭不出来了,打着嗝问:“大姐,你来干什么?”
“随便转转,就听到你在嚎,嚎什么呢?”陶语挑眉问。
书生也是苦闷久了,坐起来抱着枕头开始倾诉:“我这次出来,是离家出走,那天跟你说是来寺里拜佛,其实就是求收留来了。”
“看出来了。”那天大雪封路,一个香客都没有,就他一个人来了,后来还绝口不提上香的事,哪像过来拜佛的。
书生抽搭一声,自顾自道:“我和青梅竹马的姑娘早就定下婚约,但是后来她家道中落,我母亲嫌她家里太穷,便想毁婚,还逼我娶其他女人,我违抗不过,只能逃了。”
“……那你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怎么今天突然想起要哭了?”陶语奇道。
书生哀怨的看她一眼:“今日我心上人的信来了,说他们家要往南方去了,如果我不能娶她,那这辈子,或许都不会再见了呜呜……”
想到从此和心上人相隔两地死生不见,书生再难抑制悲伤的心情,哭得更加大声起来。陶语按了按自己被刺得发疼的耳朵,半晌无奈道:“行了行了,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个没了,你还有下一个,总会遇上自己喜欢的。”
“大姐你又没有两情相悦的人,怎么会懂我这种痛苦!”书生对她不冷不热的态度很是伤心。
陶语嘴角抽了抽:“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您这模样……年轻时想必也不如何吧。”书生看她一眼,尽量婉转道。
陶语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觉得这货丝毫不值得同情,于是干脆的扭头走了。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突然心生一计,施施然回头看向书生:“我有个办法,能让你娘同意你和你心上人的婚事,你要听听吗?”
书生一愣,接着期待的看着她。
陶语嘴角勾了起来,她再试最后一次,如果这一次再欺负不到他,那她就认命,但如果能欺负得到……岳临泽,休怪我要报一枪之仇了。她不怀好意的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书生听了她的办法有些迟疑:“你这方法能行吗?”
“肯定是能行的,到时候你按计划行事,包管你爹娘十二分愿意让你娶那个姑娘,不过先说好啊,这事是得保密,但也不用太保密,你可以先跟那个姑娘透露一些,叫她不要心急安心等待,也省得你们之间有误会。”陶语考虑得面面俱到。
书生点了点头,随后又有了疑问:“城主大人那里呢?你怎么保证他愿意帮咱?”
“这也是我要同你说的,城主大人最是正直,恐怕不愿跟咱们一起撒谎,所以要瞒着他,剩下的都交给我就是,”陶语说完见他还有疑虑,立刻嫌弃道,“你要不要我帮给个准话,如果不要,那我就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