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刚落,管家便从外头赶来了,急匆匆道“夫人,方才在后院处找到一个狗洞,刚巧够人能钻进来的,而那里有几处清晰的鞋印,应该是刚有人进来过。”
他的话音刚落,屋里众人便愣了一下,英公子半晌怔怔道“管家,你是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那处可以进人,陶家并非只有大门才能将人放进来。”管家呐呐道,既然岳临泽没有把人放进来,那英公子自然是从别的地方进来的。
英公子愣神半晌,接着看向陶语“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陶语看了岳临泽一眼,见他脸上毫无愧色,便淡淡道“你叫我该如何想?阿英,到如今你还为了诬陷岳临泽做出这样的事,你太叫我失望了,你走,我此后余生,都不想再见到你。”
英公子深吸一口气,神色惶惶的看着她,许久之后终于抬起虚软的脚步离开,这一次和昨日不同,他昨日的恨是针对岳临泽的,而今日却是针对陶语的。
陶语,你的心好狠啊。
岳临泽平静的看着英公子离开,接着问陶语“主人,我能回去了吗?”
“走走。”陶语叹了声气到。
岳临泽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他回到门口时,英公子刚被送出去,他看着英公子凄惨的背影嘲讽一笑,这样的蠢货,自己本就没指望他能做什么的,所以怎么可能和他一同放火。
岳临泽看了眼自己的手背,上面的破口表面泛着红,伤口周边还微微肿起,他的眼神逐渐冷了下来。
一开始,他这个计划便是针对英公子而言的。如果英公子不回陶家,而是安心在陶语准备的宅子里待着,在自己的新鲜感消失之后,陶语便会重新想起这个人,然后再将他带回陶家,比以往更宠爱。
而英公子只要回来,便会磨去陶语最后一点感情,对他变得彻底厌恶,从此他便没有了回陶家的机会。
想到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岳临泽勾起了唇角,眼神中出现一丝快意。他这么做,纯粹是为了报英公子的一脚之仇。
英公子失魂落魄的往前走,冬夜极寒,可他此刻却像感觉不到冷了一般。在即将拐弯时,他的脚踩到了一块小石头,立刻摔到了地上,膝盖、手掌都是疼的。
疼痛抵达心口的一瞬间,英公子嘤嘤哭了起来,趴在地上觉得人生都没了希望,他哭得伤心,完全没注意到地面产生了微微的震动。
“阿英?!”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英公子猛地抬头,看到了一行骑着马举着火把的官军,他下意识的想逃,可看到领头的那张熟悉的脸后,当即愣住了“……哥?”
眼前出现的,正是他的亲生哥哥,当年爹娘为了供他进京考武状元,将自己卖到了陶家做小厮,而自己进了陶家不久,便彻底和这一家人断了关系。这种时候让他们遇见,英公子心情复杂极了。
“哥哥当将军了,这会儿回来便是接你回家……怎么哭成这样,谁欺负你了,告诉哥哥,哥哥替你报仇去!”男人怒道。
英公子看了他半天,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这边还不知道英公子靠山来了的陶语,因为地龙睡了一个暖洋洋的觉,醒来便觉得是时候加快速度了,于是特意将岳临泽叫来,对他道“管家似乎挺喜欢你,看来让你做个门房有些可惜了,不如这样,我给你请个教书先生,教你识些字,日后帮管家做事如何?”
可怜她一腔好意,却因为两人关系太过特殊,她只能将一切好事都推到管家头上,可谓是当代雷锋。
岳临泽顺从的点了点头,并未发表任何意见。陶语见他听话,便将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她看了眼岳临泽,又扫了眼桌上准备的诸多糕点,咳了一声道“行了,管家这会儿有事出去了,等他回来我便和他说这事,你先下去。”
“是,主人。”岳临泽弯了弯腰离开了。
等岳临泽一离开,陶语便搓搓手坐到桌旁,一手捏一个往嘴里塞,把每种都吃了几块之后,她心满意足的捂着肚子打了个饱嗝,只觉得人生未免太美好了些。
于是正在外面不动声色偷看的岳临泽,便看到他们的女首富像八辈子没吃过东西一样、将桌上所有的吃食都吃了个一干二净。
岳临泽“……”虽然说不出哪里不对,可就是感觉怪怪的。
没发现自己被偷窥了的陶语,吃饱后心满意足的躺到软榻上了,感慨如果可以在这里安安稳稳一辈子,那她真不想离开这个世界了,这纸醉金迷的生活,还真是该死的甜美!
她嘴角上扬的睡了过去,没多久就被突然传出的踹门声吵醒,她猛地睁开眼睛,下一秒自己像小鸡崽一般被人拎到了外面,然后就看到一群官军挤在院子里。
陶语醒了醒神,对眼前的状况有些懵,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看了眼最中间站着的男人,只觉得他有些眼熟,便开口问道“请问您是?”
“我是谁不重要,只是想请陶夫人解释一下,你在家中藏着这东西是想做什么?!”男人将一个布袋扔到她面前,因为他动作粗鲁,布袋的口散开了,露出里面的明黄色。
熟悉电视剧套路的陶语立刻就明白过来,她冷静道“这位官爷,我不认识这东西,您恐怕是拿错了?”
“我拿没拿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东西确实是从你院中发现的,且是你家里人亲自去报的官,如今局势已定,我劝你最好是乖乖认罪。”男人得意道。
……这张脸嚣张跋扈起来,倒是越看越眼熟。到了这种时候,陶语再不知道他是谁就真的是傻子了,暗道一声天道好轮回,做渣女注定不会有好下场。
她咳了一声上前“若我不认罪呢?”
男人眼神一狠,接着便将岳临泽拎了出来,一脚踹跪在地上。陶语心中一跳,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此人是你同伙,你认不认罪,此事真相都不会变,你和他都是死罪!”男人冷声道。想到自家弟弟受了那样的气,他必须杀了这对狗男女才行,反正以他将军身份,处置一个小小城镇的女商人,还是轻而易举的事。
岳临泽平静的看向陶语,如今突然这样,他也是没有想到,本以为自己再同陶语周旋几日,便能拿到自己的卖身契远走高飞,却没想到千算万算,错算了英公子有如此强硬的背景。
现在这个世道,一个芝麻小官都能碾死一群生意人,更别说这男人是个将军了,恐怕即便这样的陷害漏洞百出,衙门也不会帮陶语,哪怕陶语平日里没少往衙门花银子。
如今怕是他要和陶语一同完了。
陶语咽了下口水,心想这英公子也是够狠的啊。半晌,她低声道“即便如此,我认和不认也是有区别的,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你想说什么?”男人嗤道。
陶语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向他“这里不方便,将军确定要我在这里说吗?是关于阿英的。”
男人脸色一僵,半晌冷着脸让她进了屋子,而自己也跟了过去。岳临泽盯着房间的方向,心中无波无澜。陶语如今最好的法子,便是将英公子哄回来,以求平息这件事,而哄人的办法,少不得要拿他做筏子。
所以他今日注定是个死,不管是死在刚刚那男人手上,还是死在陶语手上。想到这里,岳临泽嘲讽一笑。
而男人和陶语在屋里聊了许久后,叫人将外头地上的包袱送了进去,还将从外头回来的管家叫了进去,岳临泽便知道他们已经谈妥了条件。
半个时辰后,男人出来吩咐“原来是误会一场,兄弟们,咱们走!”说罢便带着一行人离开了,从头到尾都没说要对岳临泽如何。
岳临泽的膝盖早就跪麻了,这会儿人全走光后,他也没能站起来。半晌,管家从里面出来了,仿佛老了十岁一般,看到他后叹了声气“你啊,以后要好好对夫人,知道吗?”
岳临泽眉头一动,还未说话管家便离开了。很快陶语从屋里出来,背了个小小的包袱在身上,看到他后愣了一下,急忙过来扶他“你怎么还跪在这里?赶紧起来。”
“……主人是怎么说服将军的?”岳临泽定定的看着她。
陶语叹了声气,颇为哀怨道“别提了,我就知道自己是穷命,什么富贵都享受不了。”虽然知道一切都是假的,但把全部身家都给了英公子,说不痛心可是假的。
岳临泽沉默的看着她,陶语又是一声叹息,一时忘了要和他保持距离,亲密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走,这延江城咱是呆不下去了,别哪天那些人再想找咱们麻烦,我可没有银子能给他们了。”
“主人拿全部身家换了你我性命?”岳临泽突然开口问。
陶语看他一眼“可不是么,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这么爽快的放了咱们。”那人让他们入罪容易,可到时候她的财富便都要充公,那人可落不到什么,但是放过他们就不一样了,陶语自愿将全部家产都给英公子,那人既然爱弟心切,自然知道怎么选。
“为什么?”
陶语莫名“哪有什么为什么?”
可明明有更好的办法。岳临泽看了陶语一眼,正当他不解时,突然想起今日看到她狼吞虎咽的样子,于是便认定是这女人脑子不好,一时没想到这种办法。
岳临泽垂眸“我也是主人的家产之一,您将全部家产给了那人,我还能跟着你离开吗?”
“那是自然,我给他那么多银子,不就是为了保住咱们。”陶语笑笑,见他恢复个差不多了,便朝屋外走去。
岳临泽死死盯着她背上的包袱,清楚里面很可能有自己的卖身契。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陶语说是什么都没留,其实也是偷偷藏了些银子的,这会儿一出门便去买了辆马车,叫上岳临泽简单收拾些东西,便一同乘着马车朝城外走去。
二人远远的离开了延江城,一路朝着北边去了。一连赶了一整日的路,直到天彻底黑了下来,他们才将马车停到湖边,下去生火做饭。
火是岳临泽生的,陶语坐在旁边烤了一会儿,才渐渐觉出些暖意,她将买来的干粮拿出来两块,架在火上细细的烤着,等烤得软了些之后,她递给岳临泽一块。
岳临泽看了看,拿在手里慢慢的吃着,陶语苦巴巴的啃着干粮,眉宇间满是愁绪。
岳临泽盯着她看了半晌,忍不住问“在想什么?”
“在想我的糕点……”早知道晚上会这么惨,她就不剩下那么多了,真是太浪费了,陶语想着糕点的事,不由自主的回答出声。
岳临泽眉头一动,想起她今日吃糕点时的蠢样子,不知为何,嘴角竟是有了一丝笑意,当他意识到后,他的嘴角立刻耷拉下来。
陶语扫了他一眼,有些疲惫道“算了,不同你说了。”她今天经历了从首富到穷光蛋的落差,很需要闭上眼睛睡会儿。
岳临泽看着她毫无防备之心的躺在干草上,眼神暗了暗。
夜渐渐深了,对面的人一动不动,仿佛睡死了过去,岳临泽动了动,手指终于伸向了她旁边的包袱。
而他在拿到包袱后,并不急着解开找东西,而是将目光定在了一旁的石头上。
此处地处荒野,旁边又有湖水,若是杀了她再抛尸,恐怕等她尸骨都烂了也不会有人知道,而自己便可以拿着她剩下的积蓄生活,待赚够了银子,便能雇杀手去杏花楼杀了老鸨。
只要杀了她,他要做的事便容易多了。
只要杀了她……
岳临泽的手指渐渐点在石头上,火堆将石头烤得有些热,摸上去竟是自己的手指更凉——
“我都用全部身家换咱们二人的性命了,你就不要再恩将仇报了行吗?”陶语淡淡开口道。
第38章 宠侍有病4
岳临泽手指一僵, 下意识的握紧了石头。
陶语睁开眼睛,虽然后背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可还要故作无事的看着他“当初我救你出青楼, 不用遭人羞辱, 如今又用家产换你一命, 我想问问你,自己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竟让你对我生了这样歹毒的心思?”
“救我?你那点肮脏心思, 当我不知道?”既然她已经看出自己要做什么, 岳临泽便撕下了伪装, 眼中满是对她的不屑。
陶语挑眉“我有何肮脏心思?”
“昨夜的事, 你知道是我刻意陷害?”岳临泽冷声问。
陶语轻笑一声“知道, 我不仅知道, 还知道先前几次事你也并非无辜,只是犯的不算大错, 我便不欲同你计较, 想让你自己反思, 如今看来, 倒成了肮脏心思?”
“不欲与我计较?话说得可真好听, 就是不知道那跟了你这么多年的英公子,听了之后是何滋味, ”岳临泽冷笑一声, 只觉得这人虚伪得可笑。
陶语斜他一眼, 冷淡道“你也看了, 莫说我有多少银子,只要当官的动动手指,我便会倾家荡产。”
岳临泽淡漠的看着她,平静的等着她下面的话。
“我当初买下阿英,便是动了让他替我陶家考取功名的心思,谁知他只愿在后院苟且,我这次买你回来后,见他难得生出几分气势,便想置之死地而后生,逼他像个男人一般活着,没想到这次做得过了些,倒是连累自己了。”陶语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岳临泽半分都不信“若是为他好,怎么不敢去见他?那样一来他便不舍夺你家产了。”
“我见他做什么?若是见了,他岂不是又要在我后院活着,那我做这些又有什么用。”陶语皱眉道。
岳临泽轻蔑的看她一眼“你倒是有颗仁心。”
“仁心我有,可惜你们不信,”陶语失望的看着他,“你找卖身契是,那恐怕你找不到了,因为从杏花楼出来后,我便将那东西烧了。”
岳临泽目光猛地一凝,半晌哑声道“你撒谎……”
“那你尽可以去翻,马车上,包袱里,还有我身上,你自己找,”陶语坐起身,目光沉沉道,“但凡你能找得到,便算我撒谎。”
岳临泽沉默许久,松开了手中的石头,开始翻找她的包袱,可是将包袱翻烂了,都没能找到他要的东西。他的眼睛逐渐发红,疯了一般跑向马车,将上面的东西哐啷啷摔了一地,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的翻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