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都肯夸她一句漂亮,难道她今天的打扮真的特别符合她的气质?刘双喜心里都乐开花了。
叶淮海淡淡道:“我是朋友的表姐,你今儿怎么也来了?”
“来玩啊,还能干啥!你不介意我和这位漂亮姑娘一起玩儿?”
“我有啥好介意的,你们慢慢玩儿。”叶淮海说着就滑走去找程冬至了,刘双喜想叫住他都来不及,只能红着脸坐了下来,慢慢地扣鞋子绊儿,拿眼角扫面前的青年。
“姑娘,你叫啥名字?”青年主动搭讪问道。
“我叫刘双喜。”刘双喜羞羞答答地回答着,头也不抬。
“我叫陆俊,是叶淮海的朋友,从小一个院儿长大的,今天碰见真是缘分啊!你会不会滑冰?不会我可以教你。”
刘双喜故作为难:“这不太好,我看他们教人都是手拉着手,这……”
“这有啥?哎,像你这样清纯的姑娘,真的和我平常见过的那些不一样啊。我更欣赏你了!”陆俊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把刘双喜吹捧得头晕晕的。
陆俊是个情场老手,深谙姑娘们的心理,能说会道的长得还招人喜欢,刘双喜这样没见过世面的哪是他的对手?没多久就被哄着和他手拉着手在冰场里滑了起来,玩的忘乎所以。
临走时,陆俊借了张纸写了自己的号码放在她手心里,还眨眨眼:“下次有空就打电话给我,我很期待再一次见到你!”
刘双喜没说话也没点头,手却把纸条握得紧紧的。
直到差不多天黑的时候,叶淮海和程冬至总算也过来了,看来是玩够了。
刘双喜看到她,心中顿时有些恼怒。忽然她眼睛一转,亮了亮手中的纸条,一脸苦恼的模样:“刚才那个人一直缠着我,还非要我打电话给他,咋办啊?”话是对着程冬至说的,可眼睛却瞟向了叶淮海。
程冬至还没来得及说啥,叶淮海道:“你还是别打了,那个陆俊出了名的浪荡,要好的女性朋友很多,你玩不过他的。”
刘双喜楞了一下,随即心里和吃了蜜一样甜:叶淮海这是吃醋了吗?
程冬至说:“是啊,双喜姐你小心点,这人说不定不安好心呢。”
刘双喜心中暗骂,我看你才是不安好心,就是见不得我好!
不过,她嘴上还是恭顺地道:“既然你们这么说,那我就不打了。”然后把纸条随手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其实,她之前怕纸条弄丢,早就借了笔写在手心里了,此时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
虽然她并没有见异思迁的想法,可这个陆俊对她来说是一个相当不错的人,条件好对她也好,还可以拿来刺激叶淮海,傻子才会真的丢了号码呢!
尽管今天并没能和叶淮海搭上多少话,可刘双喜嘴角是含着笑入睡的。
夜里,她做了一个梦。
叶淮海对她抱怨,为什么她和那种男人手拉手亲密了一整天?他心里很不高兴。
刘双喜嫣然一笑,拉住了叶淮海的手道:傻子,你吃什么醋,我和他没什么的,我喜欢的还是你呀!
叶淮海大喜,过来就要拥抱她,刘双喜娇羞地转身避开,没想到一下子摔在了床下,龇牙咧嘴地醒了……
第203章
就在刘双喜斟酌着该何时打那个电话的时候, 隔日, 陆俊竟然主动出现在了纺织厂,给了她一个极大的惊喜。
“你咋知道我在这?”刘双喜满面飞红,难以置信。
“你猜?”陆俊邪邪一笑。
别的女同事羡慕的眼神让她浑身骨头发痒, 可身上破旧的衣服又让她抬不起头来。
她猜不出, 只是心里头乱跳,连眼睛都不敢往对方身上看。
尽管想着要拒绝对方拿腔拿调一下,可禁不住陆俊花言巧语地骗着, 刘双喜最终还是请假和他一起出去了。
这一天过得如梦似幻,俩人去了一趟最近的百货, 陆俊给她买了好些漂亮的小玩意儿,还买了一身新衣服, 从头到脚都换过了。逛完了百货后,他带她出去下了馆子,点了几个肉菜, 喝了玻璃瓶汽水,大开了眼界。
她偷偷算过, 一天下来至少花了差不多小一百!
“今天花了你这么多钱,叫我咋好意思……”刘双喜长这么大头一次去那么漂亮的地方潇洒地花费,还收到了周围其他姑娘艳羡的眼神, 整个人飘飘然简直像是喝醉了酒踩在云端里。
即便明明知道对方是叶淮海不喜欢的人, 被其他人看到可能会引起麻烦,可她就是完全无法拒绝,像是有个什么东西勾住了她的手和脚, 根本不受自己控制。
陆俊体面的装扮,花起钱来毫不在意的迷人风姿,还有百货那些闪闪发光的玻璃柜台与空气中冷而香的气息,都是那样地令人向往,欲罢不能。这些都是刘双喜梦寐以求的高层次生活,幻想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浪漫体验,没想到居然就这样梦想成真了!虽然对方不是叶淮海,可也至少不是一个令人讨厌的男人。
更加令刘双喜心中如打鼓般激烈响撞的是,临分别的时候,陆俊暗示她,说她是他所见过最与众不同清新脱俗的女孩,让他这个习惯浪荡的人头一次产生了想要安定的念头,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和她的家里人见个面啥的。
回到纺织厂后,刘双喜走路有些脚下不稳,双颊潮红,陷入了甜蜜的苦恼之中:到底该如何是好呢?她放不下叶淮海,可又无法抗拒陆俊这样人的热烈追求,这才见面几天,对方就对她这样死心塌地了,以后结了婚还不得把她宠到天上去?
可是,叶淮海那边也明显对她是有意思的,他那样的人,哪怕不宠她,她也心里头甘愿!
不管咋样,无论是嫁给了哪一个,也不算是埋没她这个人了。奶和妈她们知道了,还敢说她没指望不?以后哪怕是住根也得靠边站,谁敢不高看她这个女儿一眼?多年的怨气,委屈和不甘,总算有了报复回来的时候!
就在刘双喜喜气盈腮地回到了小两间的时候,忽然发现屋子里的气氛有些不同以往。
这个点儿已经快天黑了,平常这时刘金玲早已做好了晚饭等她回来,可今儿不但桌上没有饭食,刘金玲还沉着脸看她,这是她来省城一年多头一次见到刘金玲这样的脸色。家里没有其他人,就刘金玲一个,显得气氛更加诡异了。
“姑……”刘双喜面上的潮红慢慢褪去了,有些狐疑,试探着叫了一声。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姑?”刘金玲板着脸道。
“咋了姑,好好儿的咋说这话?”刘双喜皱眉。
“我问你,你今天跑哪儿去了?我去你们车间找你,居然说你又请假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月请了多少次假,本来就只是个临时工,再这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以后还想不想转正了?对得起你姑我辛辛苦苦给你弄来这个位置吗?”
刘金玲从来没有一口气对刘双喜说这么多斥责的话。
如果是以往,刘双喜肯定会一千个小心一万个道歉,咋地也要把自己的大姑心里头给哄舒坦了才能继续住下去;可如今的刘双喜有了倚仗,她从陆俊那炙热的追逐中看到了一条相当不错的退路,早已不把这个转正的机会放在眼里,甚至还有些轻蔑和埋怨刘金玲,便轻描淡写地道:“有个朋友来找我,有急事儿,就忘记和姑你打招呼了。”
刘金玲岂会看不出她这敷衍的态度,气得胸口发疼,好不容易才勉强把心里头腾腾的怒火给安抚住了。
算了算了,这个孩子已经废了,早点安排了,别祸害了刘家!
“今儿错过了也就算了,明天你请个假,就在家里哪里也别去。”刘金玲冷着脸儿道。
“为啥?”刘双喜心里头忽然有了点儿不祥的预感。
“你之前不是一直嚷嚷着要找厂里的小年轻结婚吗,好不容易给你找了个登对儿的,明天就上门来相看。是绞丝间那边的登记员,姓谭,还是个初中生,老实本分的很,家里也没啥难缠的亲戚。过了这个村儿就没这个店儿了,你可得好好把握,别放跑了这么好的对象!”
无论心里头再怎么厌恨刘双喜的改变和背叛,刘金玲还是没舍得对她下重手。
她一开始也想按照叶淮海说的把她给弄回乡下去,可那样刘双喜的一辈子也就毁了。她一个做姑的,难免时常想起双喜小时候那乖巧可人的模样,终究是狠不下心。
就在她心里发苦的时候,冬枝儿发觉了她的异样,主动问她是怎么回事。她想了想,还是得让女儿提防着点儿,便全盘托出了。冬枝儿不愧是她心地善良的好女儿,都被这样背叛了还体谅刘双喜的不容易,给她提了这个建议,于是就按着这个方法来了,给彼此留一些亲戚情面。
为了谈妥这门亲事,她甚至准备忍痛拿出自己的好些私房,承诺给刘双喜陪嫁三转一响和一些大家具,对方才松口给了个相看的机会。她们对刘双喜,真的是仁至义尽,甚至可以说是恩重了。
可惜的是,刘双喜完全不领情。她不但完全没有欣喜的心情,反而像是被晴空霹雳给劈中了,满心都是恐慌和愤怒!
姑这是啥意思,要强迫她放弃唾手可得的美好一切?
刘双喜变幻了数次脸色,眼睛喷出怒火,最终,冷笑地呵呵了几声:“姑,你咋和冬枝儿一样黑心烂肝的呢,就这么盼不得我好?”
“你说啥?”刘金玲睁大了眼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打啥算盘我能不知道?真是有啥样的妈就生出啥样的女儿,冬枝儿暗地里做手脚阻拦我和淮海见面,你现在又来这么一手,想把我随便配人给糟蹋了?凭啥你家姑娘就能嫁大院儿的,我就得嫁杂院儿的,都是一样儿两只眼睛一个嘴巴的人,凭啥?别以为这样就能把我给打发了,我可没那么蠢任你搓弄!”
刘双喜自以为看出了刘金玲的打算,认为对方这是要赶尽杀绝彻底消除她这个“隐患”,自然说话也就毫不遮掩了,把隐藏在心底里的想法痛痛快快地吼了出来。
还真是巧了,以前不急着给她找人,偏偏等叶淮海对她有了吃醋的心思时才火速行动,绝对是冬枝那边透了啥风,这对母女才狗急跳墙!
既然如此,那还有啥顾忌的,她给她们留脸,那就是不给自己留活路!反正也是要闹崩,不可能再从她们这边见到叶淮海了,还不如撕得敞亮些!
刘金玲险些两眼一翻气晕过去,她踉跄两步,差点被椅子腿给绊倒:“双喜哇!你良心都坏透了哇!从你小时候到现在,我待你不比亲爹妈待你差,有啥好吃好喝的不是先想着你,自家的俩女儿都靠边站了,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你这个白眼儿狼!”
刘双喜冷笑:“这点儿小恩小惠的算啥呀!你要是真疼我,干啥给我安排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人?”
“上不得台面?我看你怕是马尿灌多了失心疯了!有多少厂里的姑娘看中小谭你不知道?”
“他这么好你给冬枝儿留着呗,我反正是不稀罕!”
“你稀罕啥样儿的?刘家村里出大力种田的泥腿子?那你赶紧滚回去,别在我这儿赖吃赖喝的还给我充大爷!”刘金玲被这句话激怒了,终于拿出了自己和其他人吵架时的本领,直戳刘双喜的痛处。
刘双喜被刘金玲这么一讽刺,顿时嗷儿地一声跳了起来:“你不是个东西,你连你侄女儿都害!你就是怕我把好男人抢走了,才想把我赶走!”
刘金玲重重地往地上啐了一口:“真不害臊!我嫌脏说不出口,你还好意思自个儿嚷出来!你是多缺汉子,连自个儿妹妹的男人也要抢,说出去人家不把你给唾化了!”
刘双喜昂首挺胸:“咋就是你女儿的男人了,他俩处对象了吗?就算处对象没结婚也有谈崩了的呢,淮海看中我,那是你家冬枝儿没用,拴不住男人!”
刘金玲气极反笑了,刘双喜的无耻彻底摧毁了她最后一丝理智,本能地用最直接的话攻击对方:“他看中你?你怕是大梦还没做醒!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儿是个啥玩意,要学历没学历,要能耐没能耐,临时工就算了还是个农村户口,长得还没我家冬枝儿一半儿好,他瞎了眼才看中你呢!人家看在我家冬枝儿面上给你点好脸色,你就当自个儿真是啥要紧人物了!”
刘双喜红了眼睛尖声骂道:“好哇,原来你心里头就是这样看我的,就这样你还假仁假义地充啥好人,就是个藏奸心的烂行货!谁稀罕你这破地方,走就走!以后别哭着跪着回来求我!!”
刘双喜的行李本来就不多,再加上大多也不值钱,她果断地冲进房里拿了自己藏私房的小包和几样稍微好的衣服鞋子,一阵风似的摔门走了。
刘双喜走后,刘金玲拍着腿在屋子里大哭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地就到了这个地步,虽然有点后悔刚刚的口不择言,可她并不认为这完全是自己的错——刘双喜这孩子怕是着了道了,疯魔得不像个样子了!她刚刚那些丧良心的话,是个正常人能说出来的吗?畜生都比她知道感恩!
程冬至回到家里时,刘金玲的嗓子差不多哭哑了。
程冬至一副十分震惊的模样,慌忙拿帕子给她擦脸,问:“妈你咋了,好好儿的哭啥呀?”
刘金玲一把撞在程冬至怀里,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她,并后悔不迭地嚎哭道:“是我不好,没看清楚这头白眼儿狼,差点害了你和你舅全家呀!咱俩一心一意为她好,舍不得她回乡下受苦,她却把咱们娘儿俩当死仇看,啥心都狠得下哇!这孩子已经长歪了,你姥她们知道得有多痛心啊!”
程冬至叹了口气:“就怕她反咬一口在姥面前告咱们一状,姥不知道她长歪了,还以为是咱们心狼了呢!”
刘金玲睁大了眼,连流泪都忘了:“差点儿忘记这个了!我得赶紧去找你姥她们把事情说清楚,可别让她们被这个坏心肝儿的给蒙骗了,到时候刘家可就要被她毁了!”
程冬至点点头:“发电报啥的怕是说不清,得回去一趟当面说。她身上没钱也没介绍信,一时半会儿的也回不去刘家村,妈你得抢在前头把事情给说明白,不然就糟啦。”
刘金玲狠狠地抱了自己女儿一下,坚定道:“我去去就回,要不了两三天,你在家好好等着我!”
“嗯,放心妈,我还要留在省城好些天呢,不会马上走的。”
“行!”
刘金玲跑出去后,程冬至面上的种种担忧心痛的神色都褪去了,取而代之的只有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