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那边的俩小萝卜头,给我过来!”宋二马狐假虎威, 大声呵斥道。
大强子和二强子屁滚尿流地来了, 动作十分迅速。一是害怕动作慢了对方揍他们, 二是仰慕这样的人,巴不得凑上前来。
“问你们一件事儿,这里是不是住着一个叫岳锤子的人?”宋二马板着脸问道。
大强子反应比较快, 连忙点头如捣蒜:“有有有!是我们家楼上住着的!”
这个岳锤子可以算得上他俩的死敌了,因为年纪差不多大, 他揍他们就是小孩子之间打闹,即便是杜寡妇也不好说啥。再加上这个岳锤子长得人高马大的,打架也是一把好手,每次兄弟俩都是吃亏比得胜的多,暗地里恨毒了他。
“你们和他是啥关系?”
大强子顿了顿, 没敢马上回答,因为他摸不清来的人到底是岳锤子的敌人还是朋友,可二强子的年龄比较小,肠子也比较直,根本来不及考虑里面的利害,愤愤地说出了口:“他是个王八蛋!老揍我和我哥!”
大强子嘴角一抽,想捂住弟弟的嘴也来不及了!
万幸的是,蔡鹏程嘎嘎地笑了:“好,好得很!这个岳锤子坏了我兄弟的事,我正要来收拾他呢!你们带个路?”
大强子喜出望外,高兴得话都结结巴巴了:“成!我,我们带你去!”
“算你们有眼力劲儿,走着!”
兄弟俩把蔡鹏程引到了他们住着的楼下,大强子十分殷勤地给蔡鹏程建议:“他这会儿不在家里,每天晚上才回来,差不多七八点的样子!那个时候楼里的人差不多都睡了,你们找个麻袋把他套起来打,打死了也不要紧!”
蔡鹏程当然知道。这个岳锤子是他兄弟的好朋友,来这边卖货的时候认识的,大强子他们家的事情有很多都是他告诉他们的。因此岳锤子不过是个钓鱼的饵,仨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听了大强子的话后,蔡鹏程的眼睛闪了闪,笑着说:“不错,我看你们俩挺机灵的,又是岳锤子的对头,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帮派?”
幸福来得太突然,大强子和二强子一下子愣住了,张大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宋二马故意沉下脸吼道:“咋地,还给脸不要脸啊?咱们帮可是省城第一大帮会!大哥手下的人数都数不过来,每天吃香喝辣的,多少人跪着求都挤不进来!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蔡鹏程不着痕迹地看了宋二马一眼,不是说好南湖第一大帮吗,怎么升级成省城第一大帮了?
好在大强子和二强子年龄小又没什么见识,顿时被宋二马的胡说八道给震住了,喜得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放才好,没口子地乱喊:“愿意!我们愿意,可愿意了!大哥好!”
大强子和二强子恨不得原地转个圈儿再跳一支舞!本来之前被拒绝的事情就让他们心里很不甘,现在一下子心愿完成,这感觉比喝了一大碗肉汤还服帖!
以后他们也是混社会的人了!头一件事就是让大哥把之前羞辱他们的那些混混揍一顿!第二件事就是把岳锤子揍一顿!以后走路横着走,看谁不顺眼搞谁,多么出气哇!
蔡鹏程见鱼上钩,想起程冬至那边给他的时间有限,不宜拖拉,立即开始了下一步行动。
“这附近有啥馆子没有?今天咱们帮新进两位小兄弟,咋说也该好好庆祝一下。”
大强子的口水顿时止不住了:“我知道,我知道!后头街上就有一家春风饭馆,他们家的东西可好吃了!”
他们兄弟俩都没吃过,不过光听别人描述就早已馋得不行,咋地也想不到今天还能有这个福气!
蔡鹏程二话不说就领着这俩兄弟到了春风饭馆,选了个包间儿,阔气地点了四五个菜,一大桶苞米饭,还点了几瓶汽水,大手一挥:“随便吃,可劲儿造!你们大哥我不缺这点钱,只要跟着我好好做事,以后天天这么吃!”
如果说,蔡鹏程的衣服,手表和自行车把兄弟俩迷得头晕目眩的话,那这一桌饭菜就彻底把他俩一拳击倒了。和蔡鹏程见面才不到一个小时,他们就完全地陷入了他的陷阱,他说啥信啥,眼中满是狂热的崇拜和敬仰。
没办法,谁叫兄弟俩只是坏,而不是奸呢?
他们的世界不过就是纺织厂这边儿的居民楼一带,从生下来到现在没吃过这样丰盛的菜肴,也没喝过汽水。在他们的认知里,“大哥”出手这样阔绰,铁铁儿地是响当当的厉害人物,他们真的是走大运了!至于对方是否是骗子或者其他什么目的,兄弟俩根本就想不到,也没这个脑子。
眼见着俩人吃得腮帮子鼓囊连话都说不出,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毫无怀疑,充满真挚的热烈后,蔡鹏程开始慢慢儿地套话了。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我收你们俩做小弟,你们家里人同不同意?我这个人不喜欢麻烦事儿,要是你们爹娘不准你们出来混,那就算了,我可不耐烦和人扯皮扯筋的。”
大强子和二强子差点被口里的饭食噎到,俩人慌忙拍着胸口往下顺气,急急地表态:“大哥你放心,咱们妈不管咱们!保准她屁都不放一个!”
蔡鹏程啊了一声,似乎不太相信的样子:“那你们爸呢?”
“咱俩爸早死了!更不碍事儿!”大强子响亮地回答。
二强子却犹豫了一下:“可……可咱妈不是要找个新爸吗?”
大强子这个时候才想起这事儿,也犹豫了:“应该不要紧?”
蔡鹏程板起脸:“你们家咋回事?咋这么乱糟糟的?赶紧给我个准话,到底成不成,不成我就收别人去了!这顿饭就当是奖你们的,反正我也不在乎这点钱!”说着就一副要起身走人的样子。
大强子生怕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儿飞了,人一急就容易乱来,他拉住了蔡鹏程的衣角,非常迅速地“表了忠心”——把杜寡妇最近盘算的那点儿事倒了个干干净净,一点儿都不把大哥当外人:“大哥你放心,新爸就是个窝囊废,我妈能把他死死攅手里,压根管不着咱们!再说了,咱妈怀了他的娃,他要管也是管自己那个种,咱们关他屁事!”
蔡鹏程微微一愣,他意识到自己抓住了一个相当了不得的关键!旁边的两人也是楞了一愣,神色开始古怪起来。然而大强子和二强子满心只有大哥的反应,没有注意到他们的不正常。
抑制着心底的激动,蔡鹏程偷偷把自行车钥匙给了宋二马,并使了个眼色;宋二马立即会意,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蔡鹏程笑容满面,似乎对大强子刚刚说的话很满意:“嗯,不错,既然是这样我就放心了!咱们帮有个规矩,没爹没娘的优先,只有一个的勉强,像你们这种有爹有娘的——后爹也算,一般是不收的。可是考虑到你们俩小小年纪就有眼力劲儿,对我也还算老实,有啥说啥,我就破例收下你们!”
大强子和二强子大大地松了口气,大哥长大哥短地喊了起来。
蔡鹏程这种老油条哄起俩小屁孩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他满口胡话,给兄弟俩画了一个又一个大饼,大强子和二强子哪里见过这种世面,明明喝的是汽水,俩人却像是喝了烈酒一样晕晕乎乎,不知道天南地北了!
趁着气氛正好,蔡鹏程又趁机不动声色地套了一些关于杜寡妇的事情,很快地就抓到了些疑点,一一记在心里。
程冬至得到消息过来时,并没有急着进饭馆,而是宋二马进去打探了一下情况。这时大强子和二强子已经肚儿滚圆,千恩万谢地回家去了。他们牢牢记着大哥的话,表示绝对不把自己入帮派的事情告诉杜寡妇,不然后果自负。其实,就算蔡鹏程不嘱咐,他们也不会和杜寡妇说的。虽然嘴上说他们妈不管他们,可就怕杜寡妇忽然啰嗦起来了坏了事,别的脑子没有,这点小算盘他们倒是有。
确认兄弟俩不在后,程冬至才进了包间。
蔡鹏程激动得满脸红光:“菩萨,你猜的没错,的确是有人和杜寡妇一起搞鬼,不是她一个人想的法子!她一个寡妇居然怀了肚子,而且据他俩说经常晚回家不知道去了哪儿,肯定是和奸夫一起谋划这个,拿你爸做背锅的呢!”
程冬至问:“确定那个奸夫是谁了吗?”
“这俩孩子不怎么清楚,套不出话来。不过之前我兄弟去那边打听的时候,有个婶子提起过一个叫焦大军的,好像和杜寡妇有点儿啥,但也只是猜测,她没拿着证据。”
程冬至想了想,果断地说:“那就先试他一试,看看是不是他!”
“怎么试?”
程冬至压低声音,对着蔡鹏程耳语了几句……
第139章
如果不是那位大婶子无意间瞄到杜寡妇和焦大军在墙根儿里说话的场景, 打死她也不会想到这俩人会搅在一起,根本是八竿子打不着嘛!
虽然同在一栋楼里住着, 可俩人的性格也好人缘也好那都是天差地别的, 平常完全没啥交集, 见面都不打招呼的那种。更何况,焦大军不仅本人受欢迎,更有一个受人羡慕的和美家庭, 妻子贤惠勤劳, 几个孩子聪明懂事,他本人也是兄弟好友一堆, 谁谈起他都是一个拇指。
所以,这大婶子当时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人了, 使劲儿揉了揉, 发现的确是这俩人没错, 杜寡妇好像还哭了。她意识到自己撞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赶紧窃笑着离开了。回家后,她兴奋异常地对自己男人说了这件事, 却被男人骂了个狗血淋头:“你瞎嚷嚷啥,是谁也不可能是大军!他为人咋样大家都清楚, 以前还帮过我大忙,你要是在外头乱说,别怪我打断你的腿!你的眼睛坏成啥样儿心里头没数?上次还把别人家孩子看成咱家毛头了,你看得清个屁!”
大婶子很是被丈夫的话吓到,果真不敢再提起此事, 然而一直憋在心里怪痒痒的。昨儿和卖货的孩子闲聊,不知不觉就漏了嘴,好在对方没咋听到,她也就松了口气,很快地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杜寡妇和王卫国的事情闹开后,小楼里好多人脸上的眉毛都在乱飞,交头接耳满脸兴奋。而焦大军却和平常一样没什么区别,每天按时上班下班,也不去掺和这些破事。其他人看在眼里,又少不得是一番暗夸:要不怎么说是大军呢,人家就不是那爱凑热闹的闲人儿!
这天,焦大军下班后夹着个工作包回家,正经过楼梯拐角的时候,忽然听到俩低低的声音在那里讨论什么事情。
“你真看清楚了?”
“看得真真儿的,那寡妇和一个男人在一块儿,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在说啥。”
焦大军的眼皮子微微动了动,犹豫了一会儿,轻手轻脚地靠近了栏杆,竖起耳朵听着。
“啥样儿的男人?”
“黑灯瞎火的,谁看的清!就知道是个男的。寡妇和他动手动脚的,一看就是老相好,平时真瞧不出来,嘿嘿……”
“那王卫国是咋回事?”
“那谁知道,说不定是有了啥野种,找人扛锅呗……”
两道声音渐渐飘远了,看来像是走了。
焦大军确定自己的行踪没有被发现后,匆匆地回到了自己家里,虽然面上装得若无其事,可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神色上也有点带出来了。
“你咋了,不舒服?”他的妻子问。
“没事,昨个儿没睡好,我去补个觉,晚饭不用叫我。”
焦大军脱了衣服躺床上睡了。半夜的时候,他轻轻地出了门,下楼在居民楼后面儿的空地长椅上点了根烟开始抽了起来。
烟头的火点熄灭后,杜寡妇蹑手蹑脚地出来了,在焦大军身边站定了,轻声道:“死鬼,你可算想起我来了!”
焦大军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一巴掌狠狠地把杜寡妇打得跌倒在了地上!
“你打我干啥?!”杜寡妇惊呆了,坐在地上捂着脸,难以置信。
“狗改不了吃屎的东西!我听人说你和别的男人搞上了?”
“谁放的狗屁!我要去找他对质,胡说八道!……”
“少和我说这些没用的,我就问你,肚子里的到底是谁的?”
“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焦大军,你是不是有别的相好的了,就来找我毛病?我告诉你,你要是想吃干抹净了拍拍屁股就走,别怪我豁出去啥脸都不要了,把咱俩那点破事都抖出来!”
“别嚷嚷!你怕吵不醒别人?”
“你现在知道怕了?那你当初咋有脸甜言蜜语来骗我,说是要和家里的婆娘离婚娶我,可怜我一个孤身子女人,就这样吃了你的亏……”
……
程冬至隐藏在黑暗里,把两人的话听了个满耳朵。直到两人都分别各自回家后,她才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来到了外面等候着的蔡鹏程他们身边。
“咋样?”蔡鹏程紧张又期待地问。
“动手,就是他俩了。”
“好!!”
次日,蔡鹏程以带着小弟见世面为借口,带着大强子和二强子去了离纺织厂那边十分远的地方吃馆子。兄弟俩此时对蔡鹏程已经是死心塌地,再加上有好吃好喝的,根本就啥都忘记了,屁颠屁颠地从下午四五点吃到天黑都不肯停下来。在这个吃饱肚子是奢侈的时候,能在馆子里这样吃喝,真是做梦一样的事情啊!
他们吃的是如此忘情,大强子连身上的钥匙什么时候被顺走了都不知道。
晚上,焦大军有些烦躁地回到了小楼里。本来他早该下班回家的,今天厂子里一个同事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忽然拉着他说了好久的工作上的事情,搞得他回来晚了。本不愿意浪费时间,可那个人说的事情是他的工作职责,再加上平时老好人的名声在外,无法拒绝,心里头却是不高兴的,这个点儿楼里的邻居们都吃过晚饭了,他才刚到家!
就在他摸黑进楼梯的时候,忽然眼睛一翻白,整个人不省人事。
程冬至手中的高压电击器闪着幽幽的光,她按下了安全键和保险扣,那电光滋溜几声没了。
由于她的动作过于隐蔽,赶过来的宋二马他们并没有看清焦大军是被什么玩意儿放倒的,还以为程冬至用了那种啥迷药,就像敌特电影里的那些人一样。其他人有迷药宋二马会很吃惊,可程冬至有啥他都不吃惊,觉得理所当然。
“你们看着这里,我先进去,等会开门你们再把人抬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