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摇摇头, “没有。”他一般不会靠她太近。
“嗯，送我回研究所。”他没听到就好，她不想给宁泽添麻烦。
她知道，要是宁泽知道了, 一定会去找陈梓歆。
“好。”
坐上车，将松散在脸侧的碎发别到耳后，靠在座椅上, 看着包内的那罐容器。
陈梓歆能拿她患病的事威胁第一次，以后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她不想被人威胁，而且她现在更想把技术给宁泽。
所以, 如果她想曝光, 就曝光。
最坏的打算，在技术授权发布会结束后, 她主动辞职，又或者再次跟在学校遭受校园暴力的一样，承受可能会针对她病情的各种网络暴力。
……
周四，转基因酵母新型葡萄酒研发成功并授权宁氏酒厂生产酿造的发布会由市政府和农林所的几个主要领导一起选在了苏大报告厅举办。
现场还特意邀请了一批主流媒体记者一同见证这场葡萄酒产业领域突破性的实验成果。
发布会上，梁嘉莉难得穿了一身浅橘色的职业连衣裙, 安静坐在陈博明身旁，陈博明一侧是作为宁氏酒厂代表的宁泽。
很快，发布会开场，主持开场的是市政府主管科研研究方面工作的秘书办一名主任，赵庆山。
赵庆山拿着话筒给所有人致辞，致辞结束。
将话筒交给梁嘉莉，让她介绍融合了转基因酵母的葡萄酒技术。
梁嘉莉接过话筒，很认真地介绍起来，她不知道一会什么时候，陈梓歆会把她患病的资料公布在网络。
所以，在公布前，她依旧会继续介绍自己的研究成果。
发布会，最后一排，陈梓歆若有所思地看着坐在报告厅讲台处的女人，原计划她是想借着梁嘉莉患病这件事要挟她合作。
她想梁嘉莉就算再厌恶她，应该也不会真的会不在意自己的名誉和隐私？
但，现在看来，她这个人真的很难啃。
既然，她这么不识趣。
那就没办法了。
拿出手机，给事先安排好的人发去消息。
发完，收起手机，对着坐在自己身旁的记者暗示了个眼色，让他准备好，继续看向报告厅讲台处，她想看她到底能撑多久？
……
陈梓歆信息发出去不到5分钟，很快，在发布会现场将近30个记者的电脑都被强制弹窗出了一则新闻。
新闻标题是【农林所L姓女研究员患有严重心理疾病，新实验葡萄酒转基因酵母研究成果疑似造假】。
内容大部分讲的是L姓女研究员患病的情况，并贴图了该女研究员在7年内治疗心理疾病的病历资料。
病历资料显示，L姓女研究员患病初期曾多次出现在公共场合突然晕厥、呕吐、恐水以及不间断幻觉的现象，中期治疗病情稳定，但依旧需要服用药物助眠。
另外，新闻里指出这名女研究员隐瞒自己的病情进入研究所工作，工作几年中，并没有突出的实验成果展现，资质平平。
完全不能胜任独立研究葡萄酒新品种的实验。
有存在造假的嫌疑。
新闻内容虽然没有直接把名字全部打出来，但里面提到的葡萄酒转基因酵母实验基本就可以确定是梁嘉莉了。
所以，记者们在看完这则内容后纷纷开始低声交头接耳。
梁嘉莉也注意到了记者们的表情变化，原本说的很流利的语速，渐渐出现了断句，握着话题的手指，不自觉地慢慢抓紧。
而原本挂在报告厅正中央，放着关于转基因酵母详细介绍的投影画面，瞬间被切换成了那则新闻。
这下，在场所有人都看见了。
宁泽也看见了投影幕布上的新闻内容。
随着一行行看下去，他的眉头渐渐皱起，这个新闻暗指性太强了。
明眼人一看就是爆料的梁嘉莉。
而且偏偏选在这个节骨上爆料，不排除有人故意造谣。
宁泽收回视线，看向与他隔开一个位置的女人，她脸上没什么紧张或者难堪的表情，而是很平静。
这种平静太不像她的个性了。
就像……就像她事先知道这件事了一样？
如果，这个新闻是假的，一个正常人在看到这样的新闻后，第一反应是气愤然后开始澄清。
她没有。
如果，这个新闻是真的，那么她也会因为看到这样突然爆料自己隐私，而难堪或者立刻逃避。
她也没有。
台下，记者的私语声渐渐多起来，连带坐在她旁边的几个领导都向她投来异样的视线，梁嘉莉慢慢松开手指，放下话筒，不打算继续讲下去。
宁泽不知道梁嘉莉现在怎么想的，但是他是不会允许别人欺负她。
准备起身，将她带走。
反正，这个发布会也没什么意思。
不过就是为了满足那几个领导为了功绩，拉媒体做宣传的欲望。
台下，突然有一个记者举了举手，开始提问：“梁小姐，这个新闻内容是真实的吗？”
他问完，又有记者举手，问：“梁小姐，你隐瞒病情进研究所，不会影响你的工作吗？”
“这个研究成果，真的是您一个人独立完成的吗？”
质问声，一波接一波，宁泽直接起身，走到梁嘉莉身旁，拉起她的手，要带她离开，“走吧，我会让律师过来处理这些谣言。”
梁嘉莉没动。
“嘉莉，你先跟宁总回去，这里我来处理。”旁边的陈博明开口，梁嘉莉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所以新闻上爆料的这些信息，他不信。
梁嘉莉摇摇头，没想走，宁泽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怎么了？”
“这则新闻上说的，除了实验部分，大部分是真的。”梁嘉莉仰头看了他一眼，随后，挣脱开他的手，重新拿起话筒，对着台下依旧在对她发出质疑声的记者，缓缓说道：“新闻里提到的人是我，我确实患有恐水症，这点我承认。”
梁嘉莉承认的太突然，台下和台上，瞬间鸦雀无声。
她继续：“实验初期的一些数据是我跟研究所同事方子山一同采集，中期和后期的所有实验都是我独立完成，这些研究所所有工作人员都可以作证，虽然，我的资质确实比不上所内其他前辈，但也不能抹杀这个实验的成果。”
“我知道我隐瞒病情去研究所上班，是我不对，所以发布会后，我会主动辞职，这些是我想澄清的内容，最后，对于未经我允许就擅自公布我隐私的人，我会追究法律责任，各位，抱歉。”放下话筒，起身，朝台下记者鞠躬，然后回身对站在她身后的男人说：“我想回去了。”
“好。”宁泽点头。
坐在最后一排的陈梓歆不动声色看完梁嘉莉的应对，最后，握了握自己的手机，唇角呵了声，起身，从另一个侧门出去。
她的计划失败了，韩东应该也会从网络看到。
到时候，她该怎么回复他？
还有，她的Sophia还在等她回美国呢！
陈梓歆觉得她得先回酒店好好理理思路，看看下步该怎么办？
……
从苏大报告厅出来的时候，梁嘉莉的额头才后知后觉地冒了一层虚汗。
刚才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承认自己患病。
不过，就在她自己亲口承认的一瞬间，她又觉得轻松多了。
这么多年，她都始终把自己当正常人，刻意隐瞒自己的心理疾病，就是怕被人误会她有问题，但是越藏着，心理压力越大。
现在被人爆料出来，她反倒觉得也不算什么坏事。
起码，她以后不用再藏着掖着。
就是，如今，宁泽也知道了她的病。
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不过，他要是有什么想法，她都会尊重他。
两人沉默走了一段路，宁泽开口：“你患恐水症的事，为什么没告诉我？”
“我不想被人当成是‘不正常的人’看待。”这是她的心里话，没有人会愿意被人当成是有问题、不正常的人。
“那么……刚才，你是不是一早知道有人会爆料？”梁嘉莉的表现太平静，完全不像她以往的个性。
所以，他才有所怀疑。
梁嘉莉也不想瞒着宁泽，“嗯，我知道。”顿了顿，抿抿唇，说：“宁泽，我知道正常人都会排斥像我们这种心理有疾病的人，所以，你想跟我……”
“离婚，是吗？”
“嗯。”
宁泽瞬间停下脚步，“很早之前，在游艇上的时候，我就说过，跟我结婚，就别想离婚，我也不会当二婚男，这话，我不想再跟你说第三次。”
梁嘉莉怔了怔，过了会才说：“其实今天我对记者说那些话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你听见了会是什么想法，但我不想把我的技术给别人，所以……我想还不如承认……虽然可能以后别人会攻击我……”
宁泽伸出食指，抵到她唇边，不准备让她说下去，“梁嘉莉，你听着，以后，没人会攻击你，你也不用把这个恐水症当成什么大的病，还是和以前一样和我一起生活，就行。”
“听到了吗？”
梁嘉莉愣了下，呆呆地看着宁泽，许久才知道点点头，“嗯。”
……
陈梓歆一路都是猛踩油门赶回酒店，坐电梯上楼，焦虑地捏着眉心，疾步往自己所住楼层的套房门口，准备刷卡进门。
刚刷完，脚还没踩进去，身后一只胳膊，直接将她连门带人，往里一推。
陈梓歆被突然猛推，没站稳，直接跌倒在地板上，等抬头，就听‘咣当’一声，套房的门被关上。
有两个男人正站在她面前。
这两个男人，一个她认识，梁嘉莉的老公，另一个她不认识。
第61章 61
“宁总？”
陈梓歆慢慢地板上站起来, 恢复神色, 挑眉镇定地问道：“宁总带着人这么直接闯进别人的房间，是准备做什么呢？”
宁泽唇角淡淡动了动，语气不冷不淡, “随意曝光别人的隐私外加威胁恐吓, 真觉得自己是美国籍，所以，可以有恃无恐？”
陈梓歆一愣，但很快, 就明白过来眼前这位宁总究竟是为了什么来找她？
哦，是为了她的老同学。
来找她算账了！
“宁总，没有证据的事, 请不要随意栽赃。”陈梓歆也是见惯大场面的女人，所以宁泽找上门来，她也不怕，自顾自地脱掉脚上的高跟鞋, 走到靠窗位置的一张茶几旁, 拿起茶几上的一盒女式香烟，抽出一支, 抽起来。
“宁总，我想休息了，请你们出去，不然我可要报警了。”
话落也就几秒时间。
‘砰’一声，宁泽已经一脚将她面前那张玻璃茶几踢翻。
踢翻的茶几惯性地撞到一旁的柜子上, 玻璃碎裂，瞬间发出刺耳的声音。
陈梓歆被他突然的粗暴野蛮之举吓到了，连连后退两步，后背贴到墙壁处，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宁泽扯了扯衬衫领口，“我从不打女人，但也不要以为我就会对你手软。”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陈梓歆瞳孔渐渐扩大，看着宁泽扯开衬衫领口的动作，以为他又要做什么粗暴之举，慌忙否认道。
“你能收买黑客入侵网络散布新闻信息，不代表我们也不能收买。”旁边，一直没出声的司文，慢慢走到陈梓歆面前，说：“我们一直在等你露出马脚，终于，等到了。”
陈梓歆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陌生男人的话。
直到他亮出他的证件，脸色刹那泛白，她知道自己这次是躲不过了。
“我是国际刑警司文，正在追查一起境内外合伙贩毒、大量倾售违禁药品案，案件中涉及的F字母联络人，英文名Flora，祖籍中国，现为美国籍的华裔女性，陈梓歆。”
“陈小姐，有什么想说的吗？”
陈梓歆哑然无言，整个人如抽空了灵魂般紧紧贴在冰凉的墙壁上，脑袋一片混沌。
但这种混沌也就维持了几秒，她就以极快地速度冷静下来，“抱歉，你们找错人了。”
司文倒也不惊讶她这么冷静的心理素质，继续道：“我们手里有一份录音，是你在境内联络国际黑客谈交易时的通话记录，如果你还想继续坚持……”顿了顿，“我们知道你最近要跟你前夫打抚养权官司，如果你继续这么坚持，我相信Sophia的抚养权一定不会给你这种妈妈。”
“跟我们警方合作，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如果还是要继续走这条路，别让Sophia以你这样的妈妈为耻。”
提到Sophia，陈梓歆最后的防线瞬间垮掉，黑色的瞳孔渐渐在周围的光色里出现失焦，眼前闪过的都是她只有4岁的女儿Sophia朝她挥手，喊她妈咪的画面。
心口一落，抬手，捂住自己的脸，低声抽泣起来……
……
从网络爆出梁嘉莉患病消息的24小时内，虽然宁泽动用了很多关系去封锁媒体宣传这类新闻，但还是有很多‘看热闹’的人通过微信、微博等方式转载了发布会那天的视频。
有一些好事者在转载视频的大V微博下留言，称：现在研究所的工作人员连心理有问题的人都能录取，是不是这里面藏有潜规则？
还有人留言：宁家百亿继承人娶了一个有病的女人，半年内他们肯定离婚。
不过，留言里也有很多支持者，比如，网友B这样说：爆料别人的隐私本身就犯法，而且患有心理疾病的人，通过治疗，完全可以像正常一样工作生活。
网友E：我也是一名心理疾病患者，三年前得了抑郁症，但我的家人和朋友都没有放弃我，他们陪我积极治疗，现在病情控制，我会努力生活下去，所以这位梁小姐也一定要坚强。
梁嘉莉没有开通微博，所以这些无论是恶意还是好意的评论，她都不会看见，不过，就算不看，她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再留在研究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