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朗姆酒——乔其紗
时间:2019-03-24 10:10:13

  蒋柔站在过道,看着陆湛从座位边绕过课桌出来,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她攥了下拳头,不想让他背锅,再压抑不住,说:“程老师,其实这书是我的。”
  陆湛脚步一停。
  老程脸上露出点惊讶,旋即又说:“蒋柔,你不用替他说话,这不仅仅是书的问题!还是态度问题!”
  “这书真是……”
  “起开!”男生烦躁不耐的声音。
  蒋柔一直站在过道,陆湛从座位出来,刚好要从她这边绕过去,猛地撞了下她的肩膀,冷道:“别挡路。”
  蒋柔被撞得趔趄一下,扶着桌子站稳,抬头。
  陆湛刚好在看她,黑亮的眼睛,眼神不似语调那么暴戾,还带着点玩味的笑意。
  蒋柔脸上微热。
  “你看看!你看看这是什么态度!”
  老程气得脸色涨红,胳膊肘下意识一挥,手中长尺跟着落下。
  啪!
  塑料尺子狠狠砸到男生背脊,可以清楚听见尺子和肌肤接触重重的声响!
  一定很疼。
  陆湛背脊反射性躬起。
  这一下,老程也被自己得动作吓呆了。
  班里响起阵阵抽气声,同学们胆战心惊地看着,大家都知道陆湛脾气暴,人也糙,去年也不是没有跟老师杠起来的传闻。
  蒋柔咬紧嘴唇,涌上歉意。
  男生脚步停了停,重新将后背挺直,他没有太多反应,甚至连头都没回,快步离开教室。
  老程看看得有些于心不忍,但碍着面子,也没有叫住他。
  “上课!”
  *
  中午。
  蒋柔从校医院出来,手里拿着一瓶红花油。
  天空灰蒙蒙的,蒙着微光,操场上的水洼没有干,一块一块的,风吹过,梧桐树叶沾上的雨滴落了下来,激起滴滴涟漪。
  上午第四节课刚下,吃饭大军们从教学楼往外涌,宋贝珊刚好撞上蒋柔,“柔柔走,一起去吃饭!”
  蒋柔摇头,“你去吃吧,我今天不吃食堂了。”
  蒋柔走到篮球场。
  篮球架下稀稀拉拉的几个男生在打球,她环顾一圈,没找到陆湛。
  陆湛被老程打走后,就再也没回来。
  蒋柔盯着手里的红花油,心里泛上一种怪怪的感觉。
  是他无赖,先是模仿自己的”安静“,然后又是找人读小说,后来又当着同学们那么怼,让她下不来台。
  可是想到老程尺子落下时的”啪!“,她心就像被揪住,过意不去。
  对,过意不去。
  蒋柔心里这么对自己说,从篮球场出来,走向求真楼。
  仍旧一无所获。
  也是…估计陆湛现在都不在学校也说不定,这种社会小哥…不,大哥,哪会天天在学校。
  没有人影。
  就在蒋柔准备买点面包回教室啃的时候,余光一闪,看见大茅房门口一缕金光。
  是那个挑染金发的男生。
  蒋柔握紧药瓶,朝他走去。
  “那个,同学。“
  金毛男生身边,还围绕几个妖妖调调的高二女生,蒋柔上了层台阶,看向他们。
  于子皓正在跟对象发短信,听见声音,一愣。
  “同学你好,我是高一1的。”
  于子皓当然记得她:“我知道,班长吗不是!”
  蒋柔说:“那个,你知道陆湛在哪吗?”
  “你谁啊?”一道尖尖的女声打断她,语带不屑。
  蒋柔顺着看去。
  是一个身材极好的女生,穿着改得很瘦的校服裤,短短的小T恤,一动,就露出一截细软的腰肢。
  蒋柔说: “我是陆湛班上的同学。”
  女生浓妆后的眼睛一眨一眨,“你找他有事?”
  蒋柔实话实说: “嗯,我给他送东西。”
  “你脑子有病?”女生脸沉下,也看见那瓶红花油,“不知道他有对象?”
  她这么说着,身后两个浓妆女生都跟着往前一步,目光不善。
  蒋柔蹙眉,但没有怕,眼神冷淡。
  “哎哎,哎。”于子皓收回手机,“夏安蕊,你闹个什么劲啊,什么时候你成我大嫂了,我怎么不知道。”
  “滚你妈逼。”
  “嘴别那么脏啊。”于子皓啧了一声,从台阶上下来,想起白天那幕,说:“跟我走吧,我带你去。”
  蒋柔看了那女生一眼,跟上于子皓。
  夏安蕊急了,“于子皓,陆哥说不想被打扰!”
  于子皓摆摆手:“不该你事。”
  蒋柔跟着男生往求真楼上走。
  “你是给哥送药?”
  “……嗯。”
  是吧。
  于子皓偷摸打量她一眼,女生身段纤细高挑、面孔清丽白皙,心道大哥就是大哥,这么清高的女生,上午还不对付,现在就眼巴巴过来送药了。
  “我叫于子皓。”
  “蒋柔。”
  两人上到顶楼七楼。
  蒋柔刚来天中一个周,还从来没到过这,七楼是阁楼,天花板极高,斜斜的往一边倒,每几米便有一扇窗,也是倾斜的,透出蓝灰色的天空,大雁成群结队飞过。
  于子皓走到拐角,把一扇厚重的铁门拉开一道缝。
  清爽潮湿的风刮了进来。
  蒋柔精神跟着一震,看过去,是个斑斑驳驳的天台。
  “陆哥在里头,你进去吧,我还得陪我对象。”于子皓扬起手机,转身下楼。
  蒋柔看了看手里的红花油,将那扇门往外拉,走进去。
  厚重的门发出嘎吱一声。
  听见响动,陆湛回过头,眼皮抬了抬,嘴里咬着一支烟。
  看见蒋柔,他眸里闪过惊讶,但很快褪去,含糊地问:“于子皓带你上来的?”
  蒋柔嗯了声。
  陆湛上下打量她一番,目光落在那瓶红花油上,勾起唇角,神色玩味,“给我带的?”
  蒋柔递给他,说:“老程他也不是故意的,你抹一下吧。”
  女生往前走了一步。
  她穿着白色的夏季校服,翻领服帖,下面是宽松的运动长裤,并没有改过,但风吹过,薄薄的面料贴到肌肤,那双腿纤瘦修长,非常好看。
  梳着低低的马尾,发梢微卷,清淡温和的气质。
  陆湛喉结动了动。
  “你还挺关心我啊。”他声音低低的,将嘴里的烟摘下,用力碾熄在墙壁。
  他往前走,一边走一边顺手掀起T恤的衣摆,轻轻一拽,露出块状分明的腹肌。
  一副要脱下来的架势。
  蒋柔震惊,猛的扭头,“你、你干什么?”
  “这里可是学校!”
  陆湛奇了,“你不是要让我抹药?”
  “我是让你自己抹!”
  “我也没让你帮抹啊。”陆湛靠过来,将衣服下摆放下去,双臂环胸,俯视闭眼的她,笑说:“我伤在背后,不脱抹衣服上啊。”
  “你怎么这么流氓!”
  蒋柔气急。
  她闭着眼,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脚步声愈发靠近。
  蒋柔身体紧绷,可仍能感觉到身边传来灼热的气息,混着浓烈的烟味和一点汗味。
  呼吸似乎就落在她鼻尖,很近很近。
  “老子本来就是流氓。”
  沙哑磁性的嗓音,隐着低而野的笑意,“你不是知道吗。”
  蒋柔能感觉到自己脸发烫,心脏在胸口剧烈跳着。
  怦,怦。
  一下又一下。
  有风吹过,带着清新的水珠,拂过面颊。
  “好了。”
  陆湛往后退一步,“逗你玩呢,睁开眼吧。”
  蒋柔没动。
  陆湛等了她几秒,从裤兜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你不睁开我真脱了。”
  蒋柔眼睫颤了颤,迟疑地睁开眼。
  男生站在那,薄薄的黑T恤,勾勒出健硕的线条,面孔英挺,眉目深邃野性,微蹙眉,斜叼着一支未点燃的烟。
  天台很高。
  远远的,能看到后面的建筑,依稀是古老的码头,再是山,是海。
  海面安静宁和。
  空气里漂浮着一点奶白色的雾气,让一切都模糊柔和,变成一个美丽的背景板。
  背景板前,是个桀骜不驯的少年,英姿勃勃。
  蒋柔胸口微滞,漫过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手心渗出薄薄的汗,忽然就不想再这呆下去。
  “哟,脸红了。”
  陆湛低下头,呼吸更近。
  灼热气息喷洒在脸上,带有侵略性。
  蒋柔将手里的红花油塞给他,努力让神色看上去一如既往的平淡,说:“我还有事,你下午记得上课,别再气老程了。”
  蒋柔拉开大铁门,走得非常快。
  一路逃下去。
  陆湛望着女生清瘦沉静的背影,嘴角轻轻地扯了扯。
  呵。
  “知道了,大班长——”
  作者有话要说:  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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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晚上放学时,天空暗了下来,校门口飘散着鸡蛋灌饼的香味。
  蒋柔这几天都坐公交回家。
  今天也不知怎的,一路上都在堵车,不过六七站路堵了近一小时。
  要不再骑回自行车……
  蒋柔望着窗外的霓虹灯影,莫名烦躁。
  终于下车。
  她呼出一口气,公交车还没停稳,就看见车站立着一个魁梧的身影,拎着只塑料袋。
  蒋柔加快脚步,“老爸!”
  蒋海国将手里的烟掐掉,上前接过她的书包,“怎么放学这么晚。”
  “堵车,你怎么来接我了?”
  “看你这么晚不回来,我和你妈不放心你。”
  “哦哦。”蒋柔瞄一眼他手里的东西,“这是什么呀。”
  “你妈要吃的话梅。”
  “只有妈妈的,没有我的?”
  “有,哪能没你的。”蒋海国抽出一大包冰糖杨梅。
  蒋柔撕开包装,一小颗一小颗捻着吃,“妈妈预产期什么时候啊?”
  蒋海国说:“再有一个月。”
  “那很快了啊。”
  蒋柔心里已经期盼着小弟弟了。
  公交站离家还有一小段距离,夏风带着惬意的凉爽,吹在肌肤上,很舒服。
  父女俩闲散地聊天。
  “对了,爸。”
  “嗯?”
  蒋柔想起一事,问:“体育生的话,对文化课是不是没什么高要求啊?”
  “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就随便问问。”
  蒋海国听见女儿这么问,领悟出别的意思,“柔柔,高中课程很难吗?”
  不等蒋柔回复,蒋海国兴致勃勃说:“如果很难的话,你身体素质也可以,爸爸可以帮你说说,让你跟着爸爸朋友的队里一起练,到时候以特长生去个大学,也可以的。”
  “不是啦老爸。”蒋柔满脸黑线,说:“我只是顺便帮同学问,课程不难的。”
  进入小区门口,路边立着昏黄的路灯,映得蒋海国脸色稍暗,掩盖不住的失望。
  “走吧,别让妈妈等久了。”
  蒋柔步伐加快。
  蒋海国扛着女儿书包的后背弯了弯,没再说话。
  *
  晚上临睡的时候,蒋柔躺在床上,拿出手机逛淘宝,《那小子真帅》被没收了,现在的书店估计也没有卖的。蒋柔搜索半天,找到一本还算新的,下了订单。
  放下手机,她将台灯拧灭,望向贴在墙壁上的浅蓝色墙纸。
  不知怎的,蒋柔想起了小时候。
  第一次跟着父亲练帆板时,她是喜欢的,喜欢那种在海上飘的自由感觉,但也不过是当玩游戏。
  父亲也很高兴,带着她天天训练。
  但是随之她长大,比起小说,比起音乐,甚至比起各种的奥数题,她渐渐不怎么喜欢帆板。
  累,脏,冷。
  夏天还总是会被晒爆皮。
  进入初中后,课程越来越紧,蒋柔渐渐力不从心。
  蒋海国生活上极宠爱她们,但对蒋柔报了太大的期望,所以训练上对她一丝不苟。
  直到有天,她在板上练了一上午,只感觉小腹钻心的疼,像有只手狠狠撕扯着她的腹部,疼痛,寒冷,抽搐。
  蒋海国不知情,一如既往的严苛,最终导致蒋柔一头栽进海里。
  去医院后,她才知道,她是来例假了。
  第一次。
  蒋柔到现在还记得,那应该也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看见叶莺发那样大的火,柔婉娇弱的母亲摔碎桌上的花瓶和碗筷,甚至高声提出离婚。
  她也记得,那天蒋海国认完错,在阳台上抽了一整夜的烟。
  不知道是不是那次的缘故,后来蒋柔身体素质虽然不错,但是和叶莺一样,经痛严重,十分畏寒。
  ……
  想东想西的,蒋柔第二天起晚了。
  周二的清晨,连绵不断的阴天总算停歇,天空澄澈湛蓝。蒋柔匆忙穿上校服,怕遇上早高峰,早餐都没有吃往公交车上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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