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贝珊无言地看着她,“可乐达,colada,不是可乐。是鸡尾酒啊。我的姐姐,你怎么把大学过得跟高中一样?你都没去过酒吧吗?”
蒋柔摇头。
她不喜欢这种地方,而且陆湛也不允许她去。记得大一的时候,有次她跟班上女同学一起去,就被陆湛铁青着脸一路夺命CALL最后抓了回来。
她现在想,陆湛隐瞒她,小事跟她闹脾气,却把她管得很严格,占有欲强烈,真是不公平。
她低头看着玻璃杯,里面是白色的液体,太阳穴跳了几下,后劲上来,她居然觉得有点刺激,又喝了一大口。
“喂喂喂,你干嘛,虽说度数低,你也不能喝得这么猛啊。”
“挺好喝的,好像有椰汁的味道。”蒋柔将高脚杯推给她, “你尝口?我都是拿着吸管喝的。”
宋贝珊喝了一口,抿抿唇,“朗姆酒调椰汁,还有凤梨。”
“你好厉害。”
“如果不研究海洋,我可能就去调酒了,我超羡慕调酒师的。”宋贝珊点的是最普通的玛格丽特,度数也低。两人边聊边喝,感觉情绪好了些。
……
“对了,你为什么会没有接陆哥啊?他好不容易比赛回来,你应该去接一下的。”话题又转了回来。
蒋柔简单解释实习的事情,看着宋贝珊挑起的眉头,说:“那是我的第一份工作!”
“而且你也知道,是因为我的问题,要是我真的给人家弄错了,那可是客户的钱啊,真金白银。”
宋贝珊:“傻瓜,还能真让你赔吗?不过就算让,你们家陆湛又不是赔不起。”
蒋柔说:“不是这个问题,只是我的第一份工作,第一次……”
“知道啦,知道啦,大班长,你就是责任心太重了。”
蒋柔垂着眼睫,也不知道说什么。
宋贝珊说:“算了,你也别想太多。”
蒋柔:“嗯,算了,不想了。”
她垂下头,抱着手臂低头思索,其实她跟陆湛从高中走到现在,哪怕他最颓废的那段日子,他失去了舅舅在时的光环,还去复读,陆湛身边都不缺漂亮的女孩子,很多示好的、追求的,什么类型都有。但是…蒋柔想,好像从来没有哪一个,会让陆湛去找狗、还又在三亚比赛时相约,现在还会一起坐车回家。
说心里不难受都是假的。
可能说到底,这一个是出奇的漂亮吧,比之前的都漂亮一大截,无论是从打扮还是气质上,灵动又娇俏,身材也好,在模特界还小有名气。
或许男人都有虚荣心?
蒋柔这些话不想跟宋贝珊说。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也觉得,她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很别扭,有点冷,还有些倔强,确实不讨人喜欢。
“你们家陆哥不一样了,虽然他以前也挺出名的,但是那时还是高中,大家都挺纯情的对不对?现在他那大学上跟不上都没区别,他年龄也不好算学生时代了吧?而且说句实话啊,陆哥经历了这么多,起起落落的…他心肯定比你野多了,你要管得严一点。”
蒋柔不说话。
也不知道说什么。
沉默半刻,蒋柔不想提这个,转了话题,“你们怎么样?”
“我们?who?”
“你跟战一白……”
“什么啊?!你别乱说!我跟战一白?人家在清华。”
“清华跟感情有什么关系啊?你还没跟他表白吗?”
“不,万一表白了,老同学都没得做。”
“从初中到现在,你们老同学还做得少吗?不做就不做了!”
“那不行!”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情绪都好了许多。大学跟高中截然不同,两个校区,她们不能像曾经在课间时说小话,碰面都少。
现在,好像回到高中的时候——有时候在麦当劳写作业,写得累了,也是这样喝着可乐聊天,再说些八卦琐事。
……
“你有没有后悔过?”
“什么?”蒋柔说。
“其实以你的成绩,就算上不了清华,肯定能上你喜欢那个财经院校吧。”
蒋柔说:“我的成绩?我最后没有考好,离七百分差不少呢。”
“那是因为你高三都在陪你对象,今天他舅舅去世,明天他腿受伤,后天他嘤嘤嘤闹脾气……”
蒋柔说:“喂!!”
“跟陆湛没关系的,我还有个那么小的妹妹。“蒋柔认真地说:“我妈身体不好,我爸工作又那么拼命,他们都不舍得我去南方。”
“好吧好吧。”
宋贝珊说不过她。
气氛一时有些闷。
窗户外好像飘起了零零落落的小雪。刚开学,离考试遥远,学生们出来玩得不少,小广场亮着莲花型的橘黄路灯,映着透彻的雪光,很漂亮。街边的一对小情侣在喝同一杯奶茶。
“我们走吧。”蒋柔拿餐巾纸擦了擦嘴唇,说:“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回学校吧,我明天上午还有课,下午要去公司实习。”
“好。”
两个人收拾好包包出去。
三月中旬,风里掺杂着雪花的凉意,蒋柔转身匆忙,迎面撞上一道身影,对方正匆匆往店里跑,这一下撞得实在不轻。
蒋柔晕乎乎的,捂着额头,气喘吁吁地看着对面的人。
“对不起。”男人歉意道。
宋贝珊喝酒了冲冲的,“你眼睛瞎啊!?看不见我姐妹!”她气势汹汹抬起头,在看到男人格外俊美的相貌后将嘴边的话收回去,娇娇地说:“没事呀帅哥。”
蒋柔:“……”
她也跟着看了一眼,只觉得对方个头很高,说:“走吧。”
“没事吧?”
男人却扶住她的胳膊,蒋柔霎时麻了下,不是因为那只手,而是因为耳边如天鹅绒般华丽的声音。磁性醇和,又有十分动人的质感。
最关键的是,普通话非常标准,很温柔。
蒋柔是声控,但很快收敛心思,“没事。”
走出酒吧,宋贝珊回头瞄了眼:“刚刚那个小哥哥好帅。”
“有战一白帅吗?”
“那肯定没有,不过比你们家陆湛帅。”
蒋柔:“你别提他啦!”
“真的很帅,你看见他的睫毛了吗?那么长那么长,像芭比娃娃一样,像是混血。”
蒋柔不在意地嗯了声,忍不住又看了眼手机,还是没有动静。
那么多“对不起”,为什么他就不能回复一下呢。
蒋柔的心又一点点冷了下去,她仰起头望着天空的雪花,细细碎碎的,洁净得不沾一点尘埃。
还是这座城市的雪花,从十六岁起,每一年都和他看过的雪,一样的雪。
蒋柔眼睛发涨,克制着极其委屈的情绪,挽起老朋友的手,“走了。”
迎着寒风没走两步,身后的小酒吧传来一首熟悉的歌,嗓音温柔低沉,有着淡淡的沧桑。
我爱上让我奋不顾身的一个人
我以为这就是我所追求的世界
然而横冲直撞被误解被欺骗
是否成人世界的背后总有残缺
“这首歌挺好听啊,是不是你最喜欢的那首?”宋贝珊回头看向酒吧的门口。
蒋柔说:“是我妈妈最喜欢的。”
“是吗,你高中的时候好像很喜欢。”
蒋柔嗯了一声,神色有些恍然。
她想到了一件事。
应该是六年前的元旦,她被陆湛拖拽到ktv,被逼着和他的狐朋狗友唱歌,无奈就唱了这一首,她唱得绊绊磕磕,最后学校的男神“李学友”帮她一起唱,气得陆湛把她粗暴地扯到码头,凶神恶煞地表了白。她一直都记得这首歌,也记得那天仓皇紧张、又夹杂着丝丝甜蜜、欢喜的心情。
“是刚才撞你的男人,他唱得也太好听了吧。”
蒋柔说:“嗯。”
“很好听。”
她没再走,站在酒吧门口,隔着一扇玻璃。认真地听完这首歌。
比当年类似原唱的“李学友”唱得还好听。深沉的感情,声线温柔嘶哑。
“要是能回到高中就好了。”
第99章
蒋柔回到宿舍已经是深夜, 很庆幸室友们都睡了, 没有再问东问西, 她放下帘子,阖着眼躺在床上, 插上手机耳机,静静地听刚才小酒吧里听到的《天黑黑》。
她特意找了男声版,张学友live版本。
浑厚有力的声音,有一种撼动人心的金属质感,非常动人。听着听着,却不自觉想到了刚才男人的版本。他的声音很深沉,但是很温柔,应该是蒋柔听过最温柔的声线, 声线很稳,像是滑过冷金属的厚重丝绒。
说话也是。
蒋柔不自觉想到陆湛的声音,他声音粗野沙哑, 常蹦脏话, 一股流里流气的海腥味。
有时候…还莫名逗。
蒋柔忽然笑了, 想到他哄自己时的粗噶怪调。但很快又收敛笑意, 手盖在脸上,睫毛颤抖,觉得自己没救了。
什么都会想到陆湛, 真的好像做什么、干什么、看什么,都能想到他。
睡不着。
蒋柔辗转反侧,又怕吵醒室友, 最后打开手机,情不自禁地翻过去的短信,心里松快了些。
陆湛待她真的是很热情的,开口闭口的都是宝贝,媳妇,好想你,想抱着你睡这类,热情得不像话。蒋柔看着看着,心情稳定一些,翻到昨天的,蒋柔稍微一停顿。陆湛说喝了酒,没睡觉什么的,头痛。
她霎时坐了起来,好像给他的不回电话找到了合理的理由。
可能一开始就是生气不想回,后来睡着了,再后来就连醉带睡,所以就没回。蒋柔以前也有,陆湛如果睡熟了,特别是醉后,那就是在他耳边砸玻璃,他都是听不见的。
就这么一个理由,打破了蒋柔因为看见新闻后下的“再也不理他”的气愤决定。
蒋柔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边难过,发誓着再不理会他,一边千方百计为他找借口,为自己寻找退路。
蒋柔更睡不着了。
她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半夜十二点。
她觉得这一夜太漫长了,漫长到她无法想象,掩盖不了她内心的焦躁,明天早上还有课,还要实习,这样子她根本什么都做不进去,她看着这些短信,有一个强烈的冲动,要去找他。
就算怎么样,她也要去问清楚。这个念头就像火一样燃烧着她,蒋柔快速下床穿衣服,然后预约快车,从宿舍楼下来。
外面还在下雪,蒋柔等车的间隙中跺了跺脚,用手接了一片小雪花,然后看着它慢慢融化。
司机没多久就到了,夜晚并不堵车。涵海山庄安保严苛,不过安保都认识蒋柔,她很顺利地进去,找到A区的17栋。一个多小时折腾,她扯了扯厚重的围巾,停在院门外,深吸了一口气,心情是从未有过的紧张。
她下意识地往隔壁的别墅瞥了一眼——暗沉沉的,没有亮灯。
门是指纹锁,陆湛早就录过她的,蒋柔呵了口气打开门,平复了一些情绪。
庭院里没有亮灯,只有外面的细瘦路灯。
市郊的雪要大一些,落在灌木丛头顶,喷泉凝结成冰,冻成晶莹靓丽的一根根,美得像电影里的画面。
蒋柔小心翼翼地踩着雪走进客厅,彼时近凌晨一点。她打开屋门,摁亮白色的壁灯。一点光呈三角形放射在空气里。
客厅华丽却凌乱,和往常没什么区别,空空荡荡。她飞快扫了眼,目光停住。
沙发上有一只女士手包,香奈儿的经典款式,茶几上还有一大束红玫瑰,她喉咙攫紧,目光垂下,看见地板上立有一闪一闪的灯牌。
蒋柔闭了下眼,没想到会看见这些,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扭过头,看见门口有一双流苏短靴,自己常穿的那双毛绒拖鞋也被穿走了。
她无话可说。
蒋柔摁了摁太阳穴,心里锥子般痛,她能猜到的,甚至有过比这更糟糕的想象,但是看到事情真实存在,难受得她无所适从。她整张脸都在发烫,浑身都在发烫,血管里的血液加速流动,就好像体内点燃了一串□□,嗡嗡嗡的。
她快要爆炸了。
电梯停在陆湛住的三楼。
蒋柔没心情等电梯下来,快速从旁边的楼梯间上去。
她觉得自己就像提前回家捉奸的妻子,有一种诡异的刺激感,还有答案即将揭晓的血淋淋的感觉。她的脚步声很轻,可是落在空旷的大理石台阶上,听上去有一种逼人的锋利。
蒋柔没有开灯,只是借着一楼客厅的灯光,一层又一层。
就在她走到拐角,还有半层上到三楼时,楼梯间灯霎时亮了。
几何型灯柱投下明亮的灯光,清晰得能看见空气里的细小尘埃。
“陆……”
蒋柔的话吐出一个字又咽下去,目光上移,看见了自己的拖鞋。
粉红色的鲸鱼,和粉蓝色的是一对。
穿它的人拥有一双白皙修长的美腿。
那双腿很细很美,但又给人很健康的感觉,小腿弧度优美,属于看一眼,就想摸摸的类型。
蒋柔的心沉下去, “是你。”
“是你啊,我还以为进来了小偷。”唐曼琪轻笑着说。
“你怎么在这里?”
蒋柔抬起头,冷淡地问,目光掠过唐曼琪宽松肥大的男性T恤,松松地盖住臀部,若隐若现间,曲线性感玲珑,肌肤在灯光下发出蜜色的光泽。
唐曼琪为蒋柔的冷静诧异,五根手指点了点栏杆,发出哒哒的声音,笑容甜美,“我们一起回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