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皇帝的白月光——江山微雨
时间:2019-03-24 10:11:32

  正要出门,容定从院子里进来,手里拿着个不知是小盆子还是小碗的东西,里面盛满了水。
  宝儿奇怪道:“小容子,这是什么?”
  容定浅笑:“今日趁着没人,从御花园后头的池子里捞出来的。”他把那东西拿给江晚晴看,声音低沉悦耳:“娘娘,你看——活的锦鲤大仙。”
  江晚晴低头,果然看见一条红色的小鲤鱼,正在里面游来游去,不由一阵气闷:“你带回去放生吧。我已经看穿了,全是浮云……求人不如求己,不努力就没出头之日。”
  宝儿见江晚晴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对着容定吐了吐舌头,作个鬼脸:“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傻瓜。”
  走到角门口,当值的侍卫一看来人,连忙拦住:“江娘娘,您不能擅自——”
  江晚晴冷冷一笑,直视他们:“江娘娘是谁?江皇后已经追随先帝而去,我不过是皇城禁宫里一只无名无姓的孤魂野鬼,哪儿去不得?让开!”
  两名侍卫一愣。
  她素来温和友善,第一次这般疾言厉色,是以他们都不敢强行阻拦。
  江晚晴绕过他们,从容走了出去。
  宝儿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江晚晴穿的华贵端庄,打扮的也落落大方,一路上碰到的宫人多把她认成先帝的哪位嫔妃,于是前往泰安宫的路上一路畅通。
  到了宫门口,江晚晴深吸一口气,跪了下来,一字一字说的清晰:“民女求见太后娘娘!”
  宝儿傻眼了,愣了会儿,赶紧也跟着跪下。
  *
  泰安宫。
  李太后昨夜睡了个好觉,头疼的毛病没再犯,今早起来心情不错,和彭嬷嬷有说有笑的谈太子的趣事。
  一名太监突然走了进来,对刘实说了几句话。
  刘实脸色微变,看了看彭嬷嬷,对李太后道:“太后娘娘,长华宫的江氏,如今正在外头求见。”
  李太后忙站起身:“还不快请进来?”
  少顷,李太后见门口隐约可见一道人影,便走上前,待看清女子清瘦憔悴的容颜,心里一阵酸楚:“晚晴,你受苦了。”
  江晚晴低着头,盈盈拜倒:“民女参见太后娘娘。”
  李太后急道:“你这是作甚?”
  江晚晴苦笑:“皇上的一道旨意夺去我的身份,从此我只是宫里的一道游魂了。”
  李太后给彭嬷嬷使了个眼色,彭嬷嬷和刘实便退了出去,关上殿门。李太后这才开口道:“这也是权宜之计,昭儿迟早——”
  江晚晴抬起头,一双清冷又动人的眼睛,水光若隐若现,惨然道:“皇上几次三番前来长华宫,我一直恪守礼仪,片刻不敢忘怀我身为先帝遗孀的身份。如今皇上这般对我,便是要了我的命!我活着已无意义,求太后替我求情,让皇上下一道旨意,赐我解脱。”
  李太后脸色发白,低低道:“他……他可曾对你……”
  江晚晴不说话,算作默认,凝视着李太后,含泪道:“皇上也许对我尚且存有旧日情分,以至于看不透彻——他初登帝位,多少双眼睛会盯住他的一举一动,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他当真与我有了什么,日后传出去可不是天大的笑话,只怕有损他英名,也给本就反对他的人留下把柄。”
  她袖子里的手握了起来,每一个字都说的用心:“为今之计,我活着,皇上便不肯绝了念想,只有我死了……才能永绝后患。”
  很多时候,女人对女人,远比男人对女人更狠。
  尤其是牵涉复杂婆媳关系的。
  江晚晴从前和李太后有过好几次来往,先帝在的时候,李太后的日子不好过,她便帮衬了些,所以知道李太后是个温柔的老好人。
  可这再好再明事理的人,一旦触及底线,总会帮自己的骨肉至亲。
  更何况她曾是凌暄的妻子,在这个注重贞洁和妇德的世界,李太后眼里的完美儿媳妇人选,肯定不会是她。
  李太后看着江晚晴,面带惊色,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气愤,感动于她不仅不记恨昭儿抢了本应属于福娃的帝位,还处处替他着想,为此甚至愿意献出宝贵的生命,更气恼她这般善良,总是为别人考虑,忘却了自己。
  “孩子,你起来。”李太后叹了口气,将她扶起:“你总是为先帝想、为皇上想,你怎不为你自己想想?你这样先人后己的性子,从小到大,吃了多少亏呐!”
  江晚晴:“……?”
  李太后牵住她的手,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郑重道:“晚晚你且安心在这里住下,过几日随哀家和福娃一道搬去慈宁宫,此后咱们三个清清静静的过日子。从前先帝在时,你怎么帮哀家的,哀家全都记在心中,你放心,只要哀家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允许皇上动你一根手指头!”
  江晚晴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急忙道:“不对,这不是我想要的——”
  李太后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这就是你想要的。从今往后,你要多为自己着想,不要事事顾着别人了。前朝的事情,自有他们男人操心,横竖这皇帝的位置是昭儿非要得到的,种种后果,就该他一力承担。”
  江晚晴半天无语,突然有种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绝望。
  这母子俩对于感情,一个比一个心软,一个比一个脑回路清奇。
  凌昭就算了,不提他,李太后不仅心慈手软,还有严重的胳膊肘向外拐的嫌疑。
  此刻,李太后正对她笑的慈祥而怜爱:“晚晚,以后有哀家保护你,别怕。”
  江晚晴不知该作什么表情才好,只能又垂下头颅,掩饰眼底的悲哀和无奈。
  越努力越绝望,说的可不就是她。
  早知如此,不如刚才在长华宫,拜一拜容定捞回来的锦鲤算了。
  今天又是满怀希望而来,满载失望而归的一天。
  唉,人生艰难。
  *
  养心殿。
  初登帝位头几天,凌昭自然忙的无一丝空余时间,更不曾踏足后宫,但他依然记得传太医过来,问过江晚晴的病情,看了看他们开的方子和用药,才算满意。
  后来实在不放心,还是叫秦衍之去了长华宫一趟,秦衍之回说江氏一切都好,正在安心养病。
  凌昭总算暂时安下了心。
  如此一连忙了好几天,终于得空,他先叫秦衍之去探探江晚晴的口风,若是心情不错……最近很久没散散步,走动走动了,如果路过长华宫,他顺道进去看一眼,当然也不成问题。
  这次,秦衍之很快就回来了,脸色不对:“皇上,江氏已经不在长华宫。”
  凌昭猛地站了起来,带翻一张椅子:“什么?!”
  秦衍之道:“侍卫说,这是太后娘娘安排的,太后说您这两天忙,不让他们拿这种小事打扰您。”
  凌昭冷着一张脸,快步向慈宁宫走去。
  忙归忙,这段日子以来,他起码去请安过两次,李太后从没跟他说起搬地方的事,他也没见过江晚晴的人影。
  凌昭带着秦衍之赶到慈宁宫,一眼看见彭嬷嬷从里面出来。
  彭嬷嬷行过礼,退到一边。
  凌昭此时已经冷静下来,只瞥了瞥秦衍之。
  秦衍之会意,问彭嬷嬷:“嬷嬷,劳您通报一声,江氏也在吧?”
  彭嬷嬷却是一脸茫然:“江氏?什么江氏?”
  秦衍之笑了笑:“嬷嬷是寻我开心的了,你会不知道哪位江氏吗?”
  彭嬷嬷堆着笑容的脸上毫无破绽:“回秦大人,老奴真的不清楚——宫里是有一位姑娘,但那是太后娘娘从江南接过来的义女,和皇上自幼认识,兄妹情深,皇上一直把她当成亲妹妹看待呢。”
  秦衍之一听这话,心越来越凉。
  凌昭眉目不动,只嘴角勾出冰冷的讽笑:“哦?才几天的功夫,朕一时不慎,竟多出来了一位亲妹妹。”
  彭嬷嬷赔笑:“皇上明鉴,太后说的,哪里能有假。”
  言下之意,您老能红口白牙把一个好端端的大活人给说死了,凭什么太后她老人家就不能有样学样?
  凌昭内心震怒,面上却不动声色,径直向里走去:“不管亲妹妹干妹妹,是该见一面了,千里迢迢从江南赶来,怪想她的。”
 
 
第21章 
  这几天刚下过一场雨,天气总算凉快了。
  江晚晴住在慈宁宫闲置的西殿,身边除了宝儿容定两个从长华宫跟出来的,还有好几名伶俐的宫人伺候。
  慈宁宫的日子过的缓慢而悠闲。
  早上起来,陪李太后用过早膳,一起说说话——如今,凌昭大夏第一黄金单身汉的身份不变,后宫虚置,只有太嫔太妃们会来向太后请安。
  午膳有时候和李太后一起用,有时候独自一人。
  下午等福娃睡醒了,便和他玩上一会儿,福娃久不见母亲,少不得撒娇诉苦,黏人的很。
  晚上不需要陪福娃的话,就是一个人的时间了,看书作画,全由得自己。
  这种日子过久了,很容易变成一条没有梦想的咸鱼。
  但是江晚晴心里知道,她只是在等待机会,最近发生的一切都令人绝望,可梦想总是要有的。
  万一有天凌昭就开窍了呢?
  这天,江晚晴坐在窗下绣花。
  上次同李太后一道去御花园散步,谈谈人生理想,李太后看见风雨后,一池的莲花谢了不少,便有些伤感,彭嬷嬷见状,提议不如江晚晴绣一条荷花帕子送给太后,她当然只能顺势应下。
  江晚晴放下针线,看了看白色的锦帕上的图案。
  一朵好运莲花。
  她叹了口气。
  福娃趴在桌子上练字,写的正是他的大名,凌秀。
  字写的歪歪扭扭的,丑的不忍直视,他写了会儿,又没了兴致,开始在旁边画鸡腿和鱼骨头。
  站在一边的马嬷嬷看不下去,开口道:“太子殿下,为什么要画鸡腿呢?”
  福娃头也不抬:“晚上想吃。”
  马嬷嬷无奈的叹了口气:“哎唷我的太子殿下,您可得认真点儿读书习字,先帝三岁便能背诵诗词上百首,您这个年纪就已经出口成章——”
  福娃画完一只鸡腿,抬眸看向江晚晴,跳下椅子跑了过去,抱住江晚晴的腿。
  江晚晴笑了笑,对马嬷嬷道:“嬷嬷先下去吧,我来教太子写字。”
  马嬷嬷应声退下。
  殿内只剩福娃、江晚晴和容定。
  福娃撒娇:“母后——”
  江晚晴看了他一眼:“太后和我都教过你了,以后不能这么叫。”
  福娃扁着嘴:“可我不要母后当我小姑姑,我不叫。”
  江晚晴轻轻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脸,柔声道:“乖,你要听话。”
  福娃的嘴嘟的能挂油瓶了,他扭捏了会儿,很轻很轻的叫了一声小姑姑。
  江晚晴微微一笑:“唉。”
  福娃看着她穿针引线,又问:“父皇的字写的好么?”
  江晚晴点了点头:“你父皇素有书画双绝的名声,一手字自然写的极好。”
  福娃懵懵懂懂的,若有所思:“字写的好才算好太子,以后才能成为好皇帝?”
  江晚晴随口道:“那倒不是。”
  福娃想了很久,刻意装出大人的语气,理直气壮道:“对呀。我见过——皇叔的字写的又丑又潦草,如果比赛谁的字好才能当皇帝,我也不一定输给他,他怎么好意思叫我把皇位让他?”
  江晚晴扑哧一笑。
  容定原本在旁听个乐子,没怎么上心,只是忽听女子笑了一声,他怔了怔,望向不能相认的妻子——她用袖子掩着唇,眉眼弯起,目中盈盈水波流转,轻浅的笑便是那逐渐扩散的涟漪,不知搅乱了谁的心。
  记忆中,他很少见到江晚晴笑的这般纯粹。
  无论是曾经矜持的尚书府千金,又或是深宫中端庄的皇后,冷宫中满腹心事的江娘娘……她从不曾笑的这么开心。
  他低低叹了一声。
  江晚晴摸摸福娃的头,道:“你皇叔的字还是比你能入眼的,但是你努力的话,过上几年肯定追上他了。”
  福娃眼眸一亮:“真的吗?”
  江晚晴认真答道:“真的。你知道为何你皇叔写不出好看的字吗?”
  福娃摇头。
  江晚晴道:“他小时候不用功,比起念书习字,更喜欢偷溜出去骑马打猎,你祖父为此还骂过他。”
  福娃张大了嘴:“皇叔那么凶,还有人敢骂他?”
  江晚晴说道:“你皇爷爷比他更凶。”
  福娃呆了呆,似乎不能想象比凌昭更凶的人,会是什么样子。
  江晚晴又笑起来,拿开绣绷,将福娃抱在怀里:“让我抱抱。”
  福娃乖巧的依偎在她身边,呆了一会儿,突然拉住她的袖子,小小声道:“娘,以后别丢下我,我怕。”
  江晚晴一怔,看着他:“不会的。”
  又过了会儿,福娃回到桌案边,江晚晴一条帕子做的差不多了,起身看他练字,一边问道:“你见过皇叔写字?”
  福娃执起笔,心不在焉:“见过两次。他叫秦侍卫带我去见他,自己假装在写字。”
  江晚晴诧异:“假装?”
  福娃点点头:“就是假装的,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他当我不识字呢,在纸上写的都是一二三四五六……”
  他见母亲笑了,也跟着笑起来:“他问我你的事情,我都不跟他说。”
  江晚晴问:“为何?”
  福娃又嘟起嘴,告状:“有一次在太后娘娘宫里,皇叔问我,你是不是最喜欢我了,这不废话么——福娃最喜欢母后,母后最喜欢福娃,这个道理他都不懂。皇叔的脸色就难看起来,后来我说母后和我说悄悄话,和父皇可能也说悄悄话,他突然发好大的脾气,吓死福娃宝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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