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皇帝的白月光——江山微雨
时间:2019-03-24 10:11:32

  福娃忐忑:“真的吗?”
  江晚晴道:“真的……他只会凶我。”
  福娃拉下脸,闷闷道:“那也不行。福娃会生气。”
  江晚晴笑了声:“你等我一会儿。”
  她转身,不知从怀中摸出什么,倒在手中,看都不看,闭上眼吞下。
  福娃看见了,好奇的问:“你吃了什么?我也想吃。”
  江晚晴又牵住他的手:“味道一点儿也不好,福娃不会喜欢。走罢。”
  *
  “我知道养心殿内有机关。”
  “我知道何太妃的身份,以及她勾结北羌细作的事情。”
  “还有……”
  那人轻笑一声,思及什么,眉眼温柔:“我是晚晴身边最亲近的人,很早以前,她就为我求了见你不跪的恩典……有件事,忘记告诉你。”他抬眸,看向不远处的男人:“我的腿脚是受过伤,可早就养好了——早在你来长华宫之前。”
  凌昭转身。
  御座旁,有一把擦拭干净的长刀,是他从刺客手里抢下的兵器,用的顺手,便留下了。
  容定也看见了,神色平静如初:“我是谁,你还想不通么。”
  凌昭的手握在刀柄上。
  容定看着他:“……七弟。”
  风声尖锐,眼前冷铁寒芒一闪。
  瞬息之间,冰冷的刀刃离他的咽喉不过寸许。
  容定笑了笑,不闪不避:“长幼有别,你就是这么招待兄长的?”
  凌昭手执长刀,锋刃贴上那人的喉咙,只要稍一用力,就能夺他性命。他冷笑了声:“朕的兄长,葬于城外皇陵,现在朕看见的,只是个微不足道的阉人。”
  容定淡淡道:“我是太监还是男人,你怎不问问晚晴呢?”
  “住口!”
  帝王暴怒,刀锋划破皮肉,有血珠渗出,一滴滴落下。
  他紧紧握住刀,骨节泛白,忽而勾唇,牙齿是森冷的白:“是人是鬼都无所谓,朕一直想手刃你,今日,总能如愿了。”
  容定问:“为什么?”
  凌昭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你还有脸问?”
  “因为晚晴?”容定直视他的眼睛,低下头,看着那沾染了血迹的刀:“还有一件事,不妨告诉你。”
  他抬起手,苍白的手指将刀刃从脖子上推开些许,又摸出一方干净的白色帕子,按在伤口上。
  “父皇在位时就知道,有朝一日,你会继承皇位,成为大夏的国君。”
  凌昭冷冷看着他。
  容定挑眉:“你不相信?众皇子中,排除早夭的和生来有残缺的,可堪重用的成年皇子就那几个,五弟资质不错,只是生性放纵,一旦缺乏管束,只怕纵情声色,非帝王之才。而你……”
  他笑了下,道:“你无心皇位,只想当将军,轻文重武,父皇有心培养你,却屡屡被你气的大骂孺子不可教,你也不在乎。”
  “众皇子中……”凌昭一双黑眸掠过讽刺之色,“是有太子的。”
  容定颔首:“是。可我活不了几年,父皇清楚,我也清楚,只是不便明说。后来,你激怒父皇,他趁机将你贬去戍守北地,又为我和晚晴指婚,你可不就有了称帝之心?一举两得,成全了我,又成全了大夏和你的将来,多好。”
  天底下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凌昭心中怒意滔天,便如巨浪翻涌,怒极反笑:“你是真活的不耐烦——”他盯着那人,就像盯着刀尖下的猎物,一字一字,冰凉彻骨:“想再死一次,朕成全你。”
  他举起刀,指向那笑意温润的少年。
 
 
第67章 
  刀尖抵住他的眉心。
  一颗鲜红欲滴的血珠无声滚落。少年白玉无瑕的脸上,蜿蜒出一道刺目的血痕。
  皇帝眉眼凛冽,带着隐忍了多少年的恨意和怒火。
  年少时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美好,白头偕老的期盼,只因这人的一句话,尽成空。
  他至今都记得,刚出大牢,听到指婚的消息时,那一瞬间的惊怒和痛不欲生,就像亲眼看见他的人生在眼前碎成飞灰。
  那年北地冷雨,他和心爱之人天各一方。
  少女凤冠霞帔,十里红妆送入东宫,成为他人新妇。他空守一室冷寂,风雨声催人断肠,每一刻都是清醒的绝望。
  ——他有多恨。
  回宫后,满心的喜悦和憧憬,换来她的一声七弟。
  江晚晴的诸多反复和琢磨不透的行径,他始终想不明白,此刻,终于有了答案。
  他的声音坚硬如寒铁:“一直以来都是你。”
  这阴魂不散、不知是人是鬼的太监,这也许是凌暄亡魂附身的少年……是他在背后作怪,对江晚晴灌输了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生前离间他和江晚晴不够,进棺材了,都贼心不死!
  凌昭冷笑。
  他从不信鬼神,就算他真是凌暄又如何?
  此一生杀人无数,剑斩血肉之躯,还怕多杀一条孤魂野鬼吗!
  他盯紧了那人。
  只消稍稍用力,就能劈开他的头骨,以解心头恨。
  “都是我?”容定似笑非笑,云淡风轻的语气:“不。再世为人之前,我和你一样,对于晚晴——”
  刀尖立刻向前一分,又有血珠滴落。
  容定从善如流,随他所愿,改口:“对于姑娘,只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我甚至一度误以为她挚爱你,而厌憎我。”
  凌昭冷声:“这不是误会。”
  容定看他一眼,不同他争辩:“换了身份,多了就近陪伴姑娘的时间,也就多了理解她心意的机会。我逐渐发现,她的所作所为都有明确的目的,却无关情爱。”
  凌昭不为所动:“她的所作所为,少不了你的挑唆。”
  容定奇怪:“我能挑唆什么?”
  凌昭冷笑,眼眸中不无嘲弄:“恪守妇道,为你挣一座废牌坊,为此不惜自残——”
  容定叹了一声:“那是行刺不成,一时冲动。”
  凌昭选择性略过这句,声音愈加冷漠:“你离间不成,便在宫中散布流言,谎称朕留宿西殿而不同寝,不是出于珍惜和爱护,而是另有隐情。”他看着那微微抬眉,显得惊讶的少年,讽刺道:“你以为朕和你一样?”
  容定摇头:“你我自然是不同的……”他笑了笑,淡淡道:“谣言并非出自我口中,是何太妃算计了太后和刘实,刻意传出去的,十分有趣。”
  凌昭勾唇,字字见血:“有趣么?”
  容定对他的怒意和刀刃的威胁视若无睹,道:“是,所以我跟着传了几句,但的确不是我凭空捏造。冤有头债有主,将来皇上大限将至,记得下去找她算账。”
  提到何太妃,凌昭脸色冷沉而阴郁:“你后宫的女人是北羌细作,你可知道?”
  容定道:“这个细作前后供出了数十名同谋,你又知不知道。”
  “昨晚上——”
  “我调换了酒,不曾告诉任何人,就是故意的。”
  凌昭才问了三个字,那人竟一口认下。
  他沉默片刻,望着少年的目光,划过一抹血色戾气:“你想要朕的命,有的是方法。可昨晚稍有差池,伤到的会是谁——”他咬牙,沉声道:“只这一点,你该死。”
  “我要她亲眼看见。”
  刀尖缓缓移下,再次指住他的咽喉。
  容定看着他,神色坦然:“姑娘不喜我满心的算计,手段狠毒,我便要她看见,你视人命如草芥,杀人不眨眼,而那时,只有我在她身边。”
  他淡淡一笑,如此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近乎偏执的强硬:“这皇位,你想要,尽管坐稳。这天下,尽在你掌握中。可她不能对你动心,只这一样,我不允许。”
  在这里的一切结束之前,在那未知之地的一切开始之前。
  他不允许。
  十几年的青梅竹马,便是无心无情,终究太深刻,难保她对七弟不会有留恋。
  冲进殿内,甚至于暴露机关,是为了护她安危,为此就算要他性命,又有何难。而暗中调换毒酒,放任这场阴谋,则是心底埋藏最深的私念。
  他就是要她清清楚楚的看见,她和七弟是两个世界的人,道不同,只能陌路。
  凌昭嗤笑一声:“你不允许,你算什么?”
  容定道:“她今生唯一的夫君。”
  这句话决定了他的命运。
  凌昭听够了,不再多言,就在刀尖即将穿透他喉咙的刹那——
  “皇上!”
  女子的惊叫划破长空。
  江晚晴才说服福娃乖乖在外等候,刚推开门,猛地看见这惊心动魄的一幕,脸色瞬间惨白,想也不想,上前阻拦:“别……别杀他,至少——”
  凌昭的目光移到她身上,带着几分轻嘲:“你早就知道?”
  江晚晴抱住他的胳膊,声音发颤:“我很早就……当时以为他是太监,也是最近才知道他不是——”
  不说还好。
  凌昭轻声问:“你怎么知道的?”
  江晚晴一滞,总不能说他自己贴了上来,一切水落石出,张了张唇:“他……他说的。”
  凌昭笑了笑。
  他的声音还是那般轻且冷,仿佛隔着一层薄雾:“松手。”
  江晚晴惊魂未定,只觉得不寒而栗:“皇上——”
  “松手,朕不会这么杀他。”
  江晚晴一怔。
  凌昭薄唇轻启,每一个字都透着寒气:“非千刀万剐,不足以解恨。”
  ……果然。
  方才大惊之下,情绪剧烈起伏,江晚晴腹中一阵绞痛,强忍了下来,看着皇帝的眼睛:“你想杀他,我拦不住你,能不能……不是现在。”她深吸一口气,一字字说得清晰:“你留点时间给我,不会太久……皇上,最后一次了。”
  凌昭沉默。
  她眼中的光,近乎哀求,又带着他看不懂的悲哀。
  江晚晴不是没求过他,可从未这般……如忏悔和自责般的低声下气。
  “姑娘还不告诉他么?”
  凌昭抬头,目光箭一般射向容色苍白的少年。
  容定微微一笑:“……你从未对他动心,从头到尾,都是欺骗。”
  *
  “你给我老实在这待着!”
  王充将容定推到一边,捏着尖细的嗓子,恨恨道:“叫你昨晚上在主子面前出风头,别人都躲起来,就你聪明,闷头往里跑——得了,这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他推搡着清瘦的小太监,总算出了一口心头恶气。
  福娃听母亲的话,原本在一边等候,看见王充押着容定从殿内出来,又对他恶声恶气的,心中恼怒起来,跑过去,小拳头往王充身上砸:“不准你欺负小容子!坏太监!坏太监!”
  王充一时不慎,没留意到他,忙赔笑道:“太子殿下息怒,小容子才是坏太监,他惹恼了皇上,马上就要被发落了——”
  福娃大声道:“不准你欺负他!”
  王充一边闪避,一边点头:“奴才……奴才就是奉命看守他。”
  容定俯身,抱住对着王充张牙舞爪的孩子,安抚似的拍了拍他背脊:“姑娘叫你在这里等吗?”
  福娃点点头,看着他,又叫起来:“小容子……你、你脸上有血。”
  自眉心蜿蜒流淌的血痕,如今已然干涸。
  容定笑了笑:“不要紧。”他凝视着福娃脖子上若隐若现的红绳,语气是尘埃落定的淡然:“很快,一切就都结束了。”
  *
  “他说的——”
  “都是真的。”
  江晚晴脸色苍白。
  起初只是轻微的腹中绞痛,逐渐演变为剧烈而尖锐的痛楚,令她站立不住,死死咬住唇,才忍下呻吟。她连退几步,后背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有了依靠。
  寒冷从心底蔓延,透过血液传向四肢百骸,直到连指尖都是冰冷的。
  她开口,艰涩的道:“我不是大夏的人,不是你们中的任何一个,我的家在几千年后的未来,我……根本就不是江晚晴。”
  凌昭看着她,淡声道:“你昨夜受惊,一宿难眠,此时神志不清,朕传太医替你诊治。”
  江晚晴的眼神浸染自嘲:“皇上,我对你说了太多谎话,到现在才开始坦白,你是不愿相信,还是当真认为我胡言乱语?”
  她的嘴唇都在颤抖,豆大的冷汗从额角滴落:“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吗?我与你那么多年的情分,你从北地归来,我却丝毫不念旧情,对你恶语相向……从不是因为先帝,更不是因为妇德礼法,我只是想你开口赐我死罪,只要你说出这一句话,我就能安然回家。”
  “荒谬!”
  “你仔细想想,我做的一切,难道不都是在逼你杀我?我分明可以自尽,为什么总是逼迫于你——我已经给了你答案,你心里清楚我说的是真的!”
  她咳嗽了声,抬起头,一直正对着他的目光,从无一丝退缩和闪躲:“三岁来到这个世界,成为你眼中的江晚晴,非我所愿,我有自己的家,自己的亲人,他们在等我,而唯一回去的方法,就是走完命定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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