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锐利的眼神望了刘玉梅一眼，在刘玉梅看来，这眼神莫名有些复杂，让她琢磨不透。
她不知道的是，以前婆婆抱孙子的希望确实只在他们身上，可如今婆婆早已知晓自己大儿子并不是太监，那寄予的厚望比对他们都甚。
不过，让韶华离婚，也不是她所想见，现在夜色已晚，只能等到第二日再去规劝下韶华了。
到了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老太太就起床了，见韶华也已经起来，在院子里溜达，她便使眼色让其到了堂屋。
她知道，自己这儿子对于上次她干涉他们离婚的事儿，直到现在还有些意见，不过她不在乎，她是老子娘，难道眼瞅着自己儿子要离婚，却双手赞成，看着他们分道扬镳吗？
“韶华，你跟刘玉梅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老娘这样一问，罗韶华知道，一定是刘玉梅对老娘说过些什么，他也不想隐瞒，只淡淡道：“没什么事儿，就是觉得没感情了。”
上回他就这样说，在老子娘的心里，自然想不明白，现在年轻人挂在嘴上的感情到底是一种什么情，在她的观念中，两人结了连理，自是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怎么会没感情呢？
沉了一会，老太太才道：“刘玉梅上回在家的时候那言语行为是有些过分，不过两口子之间打打闹闹，一辈子就过了，你也不能太较真儿。”这些话她是说的嘴皮子都起茧了，“再说了，好歹刘玉梅是一城里姑娘，也有着铁饭碗，你要跟她离了，保不齐就找不到这条件的了，毕竟不是人人都跟你大哥一个命……”
老太太自觉多话失言，立刻住嘴了。
罗韶华却听了去，是呢，大哥的命可是比他好多了，现在想来，有那个女人在身边，便是最好命的了。
“妈，大哥和清莲可好？”
知道是多此一问，不过还是多嘴问了出来。
老子娘叹气耸肩，加上嘴一撇，“还那样，好着呢，不过我总觉得你大哥就不是一辈子呆在天水湾的命，所以，以后怎么着那就不好说了。”
罗韶华一时没听明白老娘的意思，只见老娘莫名地笑了笑，然后看向他，“别管你大哥他们了，先管管你自己，虽说我们老罗家不光是指望你传宗接代了，但你尽快跟玉梅有个孩子，你们两人兴许就好了，孩子有时候就是两口子感情的粘合剂。”
什么叫老罗家不光指望他传宗接代了？以前老娘可经常说老罗家这香火的事儿只能靠他了，怎得今天就改了论调，难道是……
“妈，你的意思是？”
老娘笑意更甚，小声道：“跟你说实话吧，你大哥其实不是谣传的什么太监，正常着呢。”
老娘说完，罗韶华只觉有一股子气流窜上大脑，击得他有些晕眩。
大哥不是太监？！
看来自己以前的怀疑是没错的，这么说，这一年多，将近两年，大哥跟清莲一直有着正常的生活，那个女人在大哥身下无数次有过那种动人的喘息和撩人的呻/吟？
忽然有种五味的情绪涌上心间，知道大哥一切正常，这本是让人高兴的事儿，但是他却有些高兴不起来。
老娘的话将他从自己的情绪中唤了回来：“你大哥是没问题，可是两个指头一样疼，你也得抓紧才是。虽说现在我对刘玉梅也不是十分满意，但与清莲比起来，我觉得她还是比清莲要好多了，再说了，清莲跟你大哥结婚也一年半多了，两人也没闹东闹西的，却也没见她肚子有什么动静，说不定就生不出孩子来。”
说完后，老太太才顿觉自己话有些多了，便打住了，起身提醒道：“行了，不说他们了，你自己心里有点数就行，别闹小孩子脾气，好好跟玉梅过日子，争取今年怀上个，明年孩子就生下来了。”
罗韶华只沉默着，老娘以为他还在跟刘玉梅赌气，其实她不知道的是，自己这儿子正在琢磨着大哥不是太监的事儿。
老子娘出了堂屋，见到美华带着杰杰来了，按照天水湾的传统，中秋节的第二天为出嫁后的姑娘回娘家的日子，一般别人都是赶在午饭前到即可，这美华来的真是够早的，天一亮就到了，不过美华隔三差五就来老罗家报道，她甚至都有着错觉，感觉自己这姑娘还没出嫁。
那混账姑爷果真没来，这样的日子，谁家都是男人陪着媳妇回娘家，对那魏青山，真是一点礼仪上的指望都不能再有。
再瞅瞅西偏房，老大家那位更是，跟没娘家没什么两样，赶上什么节日都没见她回去过。虽说那吴桂芳是贪财，说话也毒，但好歹是自己亲娘，即便没了感情上的牵绊，礼节上都不讲究了，这卓清莲也不是什么好鸟儿。
正想着好鸟儿坏鸟儿的事儿，外边忽然闯进来几个人，其中有个还穿着制服，看起来像是来拿人的。
只听这制服男铿锵有力地问道：“这里可有个叫卓清莲的？”
罗美华抱着杰杰有些愣住了，一时忘了回答，老娘没有直接回对方的话，而是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接到举报，说卓清莲一直在从事倒买倒卖以及有偿服务的勾当，这属于投机倒把，是触犯我国法律的。”制服男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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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疯狂的女人
罗美华抱着杰杰的手吓得差点松了开来, 她记得清莲告诉过她, 这投机倒把的事儿,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她们干的那些不知道会严重到什么程度。
正在此时, 听到声音后的卓清莲和罗佑华从西偏房走了出来。
院子里刚才制服男的话他们在里边其实听到了, 当时有一瞬间的慌乱，罗佑华握住了她的手, 才稍稍平息下来。
罗韶华与刘玉梅也赶到了院子里。
只见被举报的那女人面色镇定, 并无惧色, 沉沉问道：“请问可有什么证据？”
制服男望向声音所在方向, 直觉告诉他，这应该就是今天他们要拿的对象。
“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我们自会向你出示证据。”
一听要将人带走, 其他人都有些慌张起来，只有当事者非常镇定自若, 别人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这个扯淡的时代马上就要结束了，“投机倒把”这样的罪名注定会被埋进历史的土堆。再说了, 即便现在还有这样的罪名, 可是做投机倒把买卖的早就多了去了，也不只是她这一家，何况她规模并不算大。
就王开山那边来说, 断不会出卖于她，因为出卖了她，对他也没什么好处，关于与王开山的合作，只有她与美华知道，当然老罗家的罗佑华和婆婆也知道一些，就连魏青山，她都没让罗美华回家说过一个字。
如此想来，应该就是她帮人理发、化妆以及收拾造型的事儿最有可能是被举报的点，因为这个实在是涉及的人太多，没法堵住所有人的嘴，指不定哪个眼红或者看她不顺眼的便来使个绊子。不过，这个事儿，手头要说物证是不好寻的，顶多也就是找些人证而已。
快速理顺一番，她觉得顶多罚点钱可以了事儿，要说拘留她，几天也是有可能的，至于给她扣帽子，应该最后不至于，扣了她也不怕，马上就是摘帽子的时刻了，扣上也戴不了几天。
“你们稍等一下，我跟家里人交待几句。”
卓清莲说完，便在罗佑华耳边小声说了点什么。
然后又对罗美华使了下眼色，罗美华瞬间明白过来，清莲是让她将做好的本来要交给王开山的衣服先收起来，这两天不要再去找王开山。
然后，卓清莲便跟来的一行人走了。
她感觉还真是新鲜，自己活了两世，第一次坐坐公家的免费车。
罗佑华回了西偏房去找东西，院子里婆婆在反应过来之后便抱怨起来：“你们看到没，我就知道她早晚得闹出点事儿来，早就说过不能赚那不干净的钱，她就是不听，你哥也由着她。还有，美华，你以后少跟她搅和到一块，把你都要带坏了。你说，这要真被关进去了，我们老罗家以后脸往哪儿搁，就是不关，别人知道她人曾经被拿走过，也要议论一阵子的。”
老娘的话里带着愤怒和哭腔。
罗美华喘着气，好似还未从惊吓中醒转过来，清莲不会真被关起来吧？
以前只知道她们干的事儿不是光明正大的，被抓到不会有好果子吃，但真正来到了，她才发现原来自己是如此害怕。
罗美华瞅了老子娘一眼，便闪进了东偏房，去收拾打包放在角落里的衣服。
清莲被抓走了，大哥想必是心急如焚的，她也担忧的很，为什么老娘就永远不知道为清莲想一下，老娘竟然不是想到清莲会不会坐牢，在里边会不会受委屈，竟然只想到老罗家的面子。
她忽然对自己老娘有些感觉无力起来。
罗佑华重新走到院子里，看样子是带了东西要外出，罗韶华知道大哥应该是往镇上赶去，便说道：“大哥，我跟你一起去吧。”
罗佑华有些沉地望了他一眼，对方的心思一眼就透。
拒绝的话还未开口，罗韶华又道：“万一那边有临时需要处理的事儿，我去了后也有个照应不是吗？”
放眼他人，也只有韶华去合适了，便点了点头。
两人骑车在路上，罗韶华坐在后车座，仿似又回到了婚前的场景，那时候大哥不能经常回家，回来后，兄弟俩去镇上办事便是这样的搭配，永远都是大哥载着他。
两人感情一向是好的，但是他总觉得现在大哥对他有些冷淡，他自是明白原因，所以不敢有何怨怼。
“你担心她？”
大哥在前方忽然问道。
关于清莲到底做过什么投机倒把的事儿，他是不知道的，可此次见到她被抓走，确实连同他的心也被带走了一般，但在大哥面前又如何去承认这样的话？
不过，即便他不承认，想必大哥也是猜得出来的。
“韶华，你跟刘玉梅之间现在关系到底如何，我不想过问，但你真的要这样过一辈子吗？我说过，清莲我是永远不会放手的，以后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会一起到老，你心里的感情还是早点理清为好。跟刘玉梅能过便好好过，不能过，将来也好合好散，再去寻找你认为值得的人。”
听完大哥的话，罗韶华苦涩一笑，没有回应什么。
值得的人？
有时候他会问自己，是对以前的清莲真的存有男女的感情而不自知，还是后来见到几乎完全变了个芯的清莲后才在短时间内猝不及防喜欢上的？
他自己认为的是后者。
他也不知道，原来许多所有的真情实感不需要天长地久地相处，可能只需要一眼。
“大哥……”
听罗韶华吞吞吐吐起来，前方的罗佑华脸色一沉，坚定地说道：“不要让清莲知道。”
韶华是他的弟弟，心性自然了解，他们兄弟俩有时候何其相似，认准的事情，认准的人，牛都拉不回，这韶华又怎会轻易收回自己的心？
罗韶华又苦笑起来，“大哥，我答应过你，自是不会食言，她一日为我的大嫂，我便守住一日。”
他也知道，光是有这心思，就够大哥郁闷和烦恼的了。
他自己何尝又不是？
这个女人跟大哥白首到老了，他的一生会不会永不得救赎，永不会再有真爱？
“韶华，你这是何苦？！”
罗佑华声音带了一丝颤抖。
后座上的男人又是苦笑起来，他也这样问过自己，但如果事事都有答案，都问原因，世界便简单许多，自然也会苍白许多。
两人到达镇上派出所，一听是来找刚带回来的那个女人的，都说不能见。
罗佑华便提出先见他们领导，这事儿总得给个说法。
那人果真带他们去了领导办公室，待人都出去了，罗佑华将门带了上来。
将提前准备的礼品给领导放到了桌子上，领导放眼一瞅，备得算是挺厚，脸色和态度也好了几分。
罗佑华总是在部队多年，很多场面上的话和事儿虽无事事亲身经历，但听也听得多了，知道他们去抓人，应该也是掌握了一些风吹草动的信息和证据，想抵赖或者隐瞒不是好的策略，便一针见血地提出，自己婆娘做的那点事儿无非就是女人间小打小闹的，再说现在偷偷摸摸做事儿的人并不少，所以，至于想罚多少，他们认罚，只要让带人回家就行，以后绝不再犯。
那领导听罗佑华说的确实句句在理，这一两年来，干这种投机倒把的，他们也抓过不少，除非规模特别大、情节特别严重的，才将人关起来，一般的也就是罚点款了事儿，他们所掌握的证据，无非是说卓清莲那女人平时给人理个发、化个妆之类的，会收点劳务费，真构不成情节严重这一说，可他也有为难之处。
“领导，有什么话希望您直说，要不我们就是想做点什么也没有头绪不是吗？”
领导看了一眼桌上的礼品，顿了一顿，想想也是，人家礼都送了，也没必要口风太紧，说了，这人有没有本事去处理他就不管了，他也管不了。
“是这样的，人是我们接到举报以后去抓的没错，但我们这里却没有处置的权利，得听上边的。”
上边的？罗佑华一个狐疑，就清莲这点事儿还要惊动上边？
“领导，这样的事儿还得上边来处置？”
那领导一摆手，沉沉道：“具体原因我也不知，按说以前这种案例都是我们就处理了，但这次上边有人指名道姓，说这卓清莲的事儿得听他们的安排。”
罗佑华眼色沉了下去，这领导也算仁至义尽了，直接告诉了他，不是让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谢完这领导以后，兄弟二人便走出了派出所。
自行车骑起来以后，并没有赶回天水湾，而是直往车站奔去。
到了车站，罗佑华将自行车推给了罗韶华，“韶华，你骑车回去吧，留在派出所那里也于事无补，再说你明天和刘玉梅就该回城了，别耽误了你工作，我出去两天，很快就回来。”
罗韶华点头，并没有多问，他知道大哥肯定心里有数。
罗佑华当然心里有数，他之所以直接登上这客车，是因为听完那领导的话以后，直觉便告诉他，或许这次的事情仍然与王美珍有关。
这个女人不知道何时去过天水湾，偷偷告知了老娘一些事情，而且拿着对老娘最有诱惑力的东西蛊惑过老娘，而今又将手伸到了清莲的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