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外是美华的勇气，一向保守寡言的她终于还是想通了，果然绝境中才有幡然大悟。
“好，美华，到时候我陪你去。”
见罗美华真心地笑了，她便问道：“还将饭拿到这里吃，还是你要出去跟我们一起吃？”
三个月来，美华不愿意出东偏房，便是他们每次将饭拿过来的。
“跟你们一起吧。”
听到美华的回答，卓清莲忍不住会心地笑了，这说明美华是真的想通了。
不过，一提吃的，恶心又翻了上来，明明胃里空着，却差点要吐了。
罗美华看了她一眼，带着狐疑的神情观察了几秒钟，然后不确定地问：“清莲，你……该不会是？”
听她一问，卓清莲神秘地笑了，不太肯定地点了点头，“八成是，上月底就该来的例假一直没来，我一向是准的，所以……”
罗美华一下子抱住了她，高兴的难以言表，“那真是太好了，大哥和妈知道这事儿吗？”
卓清莲摇头，笑道：“总不是十分确定，所以便没告诉他们，以免他们空欢喜一场，等找时间去查查再说吧。”
毕竟女人月经推迟，有时候也可能是其他原因导致的紊乱，未必就一定是怀孕。
“清莲，你还真沉得住气，过两天我便去跟魏青山离了，到时候你陪我去，顺便去医院查查。”
卓清莲点头。
忽然，罗美华有些内疚起来，握住了卓清莲的手，“清莲，对不起，这段日子只让你为我担心，我竟一点都没关心过你，连你这么大的事儿都没过问过。”
卓清莲俏皮地笑了起来，“以后还少了让你关心的日子吗，要是去查了，真的是娃来了，你不是又多上一项活计，得给这小人做衣服呢。”
罗美华道：“我可巴望着。”
作者有话要说： 科普：1978年，开始在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但各地土地全都分下去是有个过程的，全国的土地全都包产到户应该在83年、84年左右。
第91章 晴天闪霹雳
几天后, 魏青山终于同意了离婚, 他也看的出来, 即便自己再怎么不想离，罗美华都已经是铁了心。
拿着换出来的离婚证明, 罗美华的脸上没有一丝悲伤的神色, 想来应该是深思熟虑了几个月的时间了, 早已释然。
见她这样，卓清莲也为她高兴。
“一个渣男倒下去, 会有千万个优质男人站起来, 美华, 以后擦亮眼睛, 一定要找个比魏青山好上千倍百倍的人嫁了。”
人家刚离婚，就谈下家的事儿, 有些不地道, 也有些为时过早，只不过是卓清莲故意讨罗美华开心一下而已。
“还嫁人呢, 我是再不想嫁了，女人自己过也挺好的。”
听她这么一说，卓清莲竖起了大拇指。
“美华，好样的, 你说的没错, 女人不一定非要靠男人才能活下去。不过也要看缘分，最怕你这种吃过一回亏就紧闭心门的人，如果遇到合适的人, 也不要错过。”
罗美华苦涩一笑。
卓清莲将她手里的离婚证明抢了过去，原来这个年代的证明是这样的，还真是有股子朴素感。
见卓清莲端详起来，罗美华又抢了过去，“你别看了，人这一辈子最好永远都不要见到这玩意儿。”
卓清莲咧嘴一笑，道：“我可能真见不到，因为我跟你大哥连结婚证明都没有。”
罗美华一个疑惑，忽而明白过来，清莲嫁给大哥的时候应该是未到法定婚龄的。
以前觉得如果离婚，该是多丢人，多难以接受的事儿，可如今，跟魏青山一离，她竟然有种解脱的感觉，于是跟卓清莲开起了玩笑：“清莲，你们要赶紧去补个结婚证才是，你现在孩子都在肚子里了，还没个正当身份。”
卓清莲嘴一撇，耸了耸肩，“要这么张纸有何用？两人要离心离德了，岂是一张纸可以约束的？”
罗美华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离婚证明，很认可地点了点头，说的对极了，一张纸根本承诺和保证不了永远。
将离婚证明塞到包里，然后说道：“走吧，赶紧去医院检查下，我们还得去给王开山送货呢。”
就这样，卓清莲坐上自行车的后座，怀里抱着罗美华前段时间赶制出来的一大包衣服。
到了医院，检查过后，医生说了这样的话：“就结果来看，确实是怀上了，按照末次月经的日子算的话，都已经一个多月，快俩月了。”
虽说已经有心理准备，听医生这样说，两个女人还是高兴的无以言表，尤其是卓清莲，眼里竟泛出晶莹的泪花。
出了医院，她还是有些难以置信，“美华，这简直太神奇了，真的有个小生命在我的肚子里了？为什么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罗美华取笑了她，“没感觉才说明孩子心疼你呢，如果让你吐得死去活来，可就有你受的了。”
说完，拉着她去了自行车旁，“我们快点给王开山把货送了，然后回家告诉大哥和妈，他们要知道，还指不定怎么高兴呢。”
在后座上，抿嘴而笑的女人抚向自己腹部，一股子说不上来的喜悦感涌上心田。他们真的有孩子了？罗佑华那厮一定会高兴的上天，而这孩子同样是她自己盼了许久的。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到了王开山那里后，就被王开山给留下了。
说自己来了一批货，有些衣服针脚是质量不怎么过关的，想请罗美华给重新加工下，改一改。
都是老朋友，也不好拒绝。
不过看那工作量，哪是一时半会能干完的，卓清莲想回家通知下家里人，奈何自己笨蛋一个，不会骑自行车。
“这个不用担心，我一会派人去天水湾说一声，你们两个晚上直接住在供销社的后院就行，我看这样子，美华晚上稍微赶赶工，应该差不多。”
王开山边说边将她们领到了缝纫机旁。
也正好，今年她们下手早，美华前段时间又跟头驴似的，只干活不说话，倒把冬衣全都赶制出来了，如今也不着急回家。
在罗美华改衣的同时，后院的房间里王开山与卓清莲谈论着事情，笑意盎然。
对于王开山来说，政策的风吹草动他都在关注，现在国家在农村的改革已经开始了，关于全国市场的放开也是迟早的事儿。
而一旦放开，眼前这个女人想必会有些想法或者大动作，不是他这种小打小闹的渠道能够满足得了了，他是真担心失去这样一个财源与合作伙伴。
卓清莲见这猴精猴精的王开山显出复杂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当即便掏出了一颗定心丸：“王哥，你放心，不管政策如何变，自是有财大家发，有钱大家赚，关于以后的合作，我们可以探讨新的模式。”
王开山一听，立刻眉开眼笑起来，赶紧给眼前这爽快又漂亮的女人添上茶水。
整整一晚上，罗美华一直在忙碌，几乎未能合眼，而卓清莲本就睡神一个，加上如今肚子里有了小人，更是嗜睡无比，睡在罗美华身边的床上，整夜连个梦都没做。
天一亮，睁开眼睛，见美华竟就趴在缝纫机上睡着了，卓清莲便起身下了床，悄悄拍了拍她，提醒道：“美华，你要不要床上去睡？睡会我们再回。”
罗美华打了个哈欠，眼里布满零零星星的红血丝，定是熬夜所致，摇了摇头道：“不了，还是回家再补觉吧。”
王开山赶了来喊她们吃早饭，遭到了拒绝。
罗美华说的是：“现在对我来说，睡觉比吃饭重要，睏死了。”
王开山笑笑，因已十分相熟，便不做勉强，送了她们离开。
因为着急回家补觉，一路上罗美华将自行车蹬的比往常快了一些。
“美华，不用着急，悠着点，你火急火燎赶回去，未必睡得着了。”
前边的罗美华笑了，说真的，此时还真是异常清醒了。
两人回到老罗家以后，将自行车放了，走到院子里，竟然静悄悄的，按说这个点，别人不好说，婆婆那勤快的应该早就起床了。
罗美华拉起了卓清莲的手，往西偏房走去，“清莲，我们一起去告诉大哥，不得惊喜死他。”
两个女人没想到的是，接下来迎接她们的不是惊喜的眼神，而是惊吓甚至绝望，因为这种惊吓和绝望，自此改变了她们的人生。
对于罗美华来说，时隔多年，都永远忘不了接下来的那一幕。
她们闯进西偏房的卧房，一声“大哥”还未喊出，便直接咽在了喉咙里。
大哥竟然跟别的女人躺在炕上？！
那个女人躺的位置本应该是清莲！
而那个女人是谁？
她不知道，所以惊讶地看向清莲，只见清莲已经呆滞如雕，唇色惨白，微微颤抖。
“啊！”
罗美华疯了一般喊了出来。
炕上本是相对而眠的鸳鸯均被惊醒。
先是罗佑华睁开迷蒙的双眼，一时有些头晕。
“大哥，你疯了？！”罗美华吼了出来。
听到大吼，炕上男人一个骨碌趴了起来，竟然赤/裸上身，下身因有被子在，谁也不知道是否亦是赤/裸。
眼睛瞪向炕下的两个女人，尤其是那个唇色如死人般的女人，他觉得血液倒流起来。
忽然胳膊被身侧的女人挽住了，挽住他的女人同样露着赤/裸的肩膀，眼里尽是媚笑的神色。
“清莲！”
罗美华见自己那惊呆加绝望的闺蜜闪了出去，她便追了出来。
进入东偏房以后，只见清莲捂住胸口，仍然抑制不住地喘息起伏，眼里除了哀绝，再无别的。
罗美华上去抱住了她，焦急道:“清莲，你要相信大哥，一定是那个女人勾引大哥的。”
罗美华感觉自己抱住的女人，肩膀瑟缩发抖，人却没有任何回应，连哭都没有，只是一味地呆滞着。
“清莲，要不你哭出来，或者我去把大哥叫过来，你打他一顿，你不要这样。”
刚提到大哥，大哥便闯了进来，脸上带着无比的慌乱和痛苦。
未等大哥近身，清莲便喊了起来：“不要让他进来！”
罗佑华在门口止住了脚步，“清莲……”
越是十万火急，越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不想说什么了，他只想过去抱住那个女人，因为刚才从那个女人的眼里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东西，那就是失去。
他不能失去她，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
因着这样的信念，他阔步向那个女人走去。
谁知，那个早已绝望导致决绝的女人直接顺过了缝纫机上的剪刀，指向了自己的咽喉。
“罗佑华，你再敢走一步，我就刺死自己！”
罗佑华和罗美华都吓得要叫出声来。
女人心将死，手颤抖，但眼神却凛冽摄人。
她明白他想干什么，无非还是如往常她受了委屈那般抱着她，安慰她，承诺于她，但现在她不需要！
罗美华见清莲眼里尽显哀绝，而大哥幽深的眸子里也盛满了震惊和痛惜，两人便一直这样僵持着。
“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美华想去打破僵局，她更希望的是大哥可以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大哥与清莲可能真的会覆水难收！
“我来解释怎么回事！”
老娘从外边走了进来。
除了卓清莲，罗佑华与罗美华兄妹俩齐齐看向老子娘，尤其是罗佑华，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让他五脏俱焚。
“你们都出去，我有话要对清莲说。”
老娘沉着脸道。
罗佑华死死地盯住老娘，脸色比黑夜都暗，压抑住声音道：“妈，我不出去，我也想听听你到底会说什么。”
第92章 为何背叛我
罗佑华死死地盯住老娘, 脸色比黑夜都暗, 压抑住声音道：“妈, 我不出去，我也想听听你到底会说什么。”
“王美珍的父亲马上就到天水湾, 有些事情你等着跟她的父亲谈完, 自会明白。”
竟然惊动了王美珍的父亲？！
但目前来说, 即便天王老子到来，他也不会离开这里, 他不知道老娘会对清莲说些什么, 也许会是一些无法挽回的话, 他不允许老娘说出这些话来。
就这样, 东偏房内，四个人僵持了足足有十几分钟, 气氛宁静的诡异可怕。
终是卓清莲先冷笑出声:“罗佑华, 罗美华，你们都出去！”
语气嫣然像是命令。
罗美华吓了一个哆嗦, 她真的害怕清莲又拿剪刀去伤害自己。
看样子，清莲是答应了老娘的意见，想听听老娘到底会说些什么。
罗佑华稳如磐石般站着不动。
“出去！”
卓清莲疯了一般吼了他。
罗美华怕卓清莲急火攻心影响胎儿，便上去拉了大哥, 走出了东偏房。
东偏房内, 卓清莲放下手里的剪刀，于炕沿直接坐了下来，冷冷的眼神看向眼前的婆婆。
“妈, 哦，不，你也许并不稀罕我这一声‘妈’。”
老太太脸色青了一阵。
“你想说什么便说吧。”
卓清莲扭转头，眼望前方，空洞异常。
这老太太想说的话，或许她是能猜的出来的。
老太太反而沉默了，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自己的语言。
卓清莲先追问起来：“你们到底对佑华做了什么？”
她到底还是不承认自己男人真的会背叛她。
虽然在西偏房内看到的那一幕足以让她膈应一辈子，但如果不是罗佑华自愿的，那么她还可以自欺欺人地活下去。
老太太莫名地笑了起来，笑得让卓清莲感觉周身寒冷。
“佑华是一个男人，一个正常的男人，这样的事情还得别人逼迫吗？你觉得佑华疼你，那是因为没有别的女人比照着，但凡是有几分姿色的女人，哪个男人不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