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允许自己平静的心再起涟漪。
尤其是看清楼梯上来人之后，她更是感觉可笑至极。
上来之人，还是过去那纤量的身段，她的手边牵着一个看起来五六岁的孩子。
卓清莲几乎第一时间便想到：那是他们的儿子！
两个女人四目相对，看似眼神都平淡无奇，但谁的内心波澜滔天自是明白。
岁月在她们的脸上都未留下明显的痕迹，心是否依然彼此都未可知。
王美珍冷笑着望向卓清莲，这个女人如在天水湾见到的时候一样，还是那样倔强的眼神，不可一世的神情，还是那样媚态尽显，光彩照人，但是这个女人却耗尽了她与罗佑华所有的生活和心力。
卓清莲淡然闪身，下了楼梯。
“妈妈，您怎么了？”
听儿子一问，王美珍才意识到原来将儿子的手都攥疼了。
第98章 钻钱眼儿里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女人会出现？
在没有这个女人的日子里, 他们的生活虽不平静, 但仍在绝望中维持着名义上的关系, 可如今她竟然出现了，那个男人的心里到底会作何感想？
王美珍拉起儿子往罗佑华的办公室走去。
推门而入, 男人脸色惨白地坐在办公桌前, 见她到来, 眼里尽显冷厉的神色，身边的儿子吓得拽起她的手想退回去。
王美珍冷笑起来, 是呢, 果然如此, 再见到那个女人, 他怎会平静？
那个女人一如既往的光鲜亮丽，可眼前这个男人, 几年下来, 竟如同被抽干了原来的气场，他在极致的痛苦与执念中惩罚着她王美珍, 也惩罚着他自己。
她带着儿子转身而去。
那又如何，在整个H大，谁不知道她是他罗佑华的妻子？这个男人哪怕只剩一堆枯骨，也是属于她王美珍的！
------
卓清莲走出H大的校门, 戴维的车还等在那里。
见她这么快便出来了, 戴维极为惊奇。
亲自出来，为女人打开了车门，两人一同坐上了后座。
“手续都办完了？怎么会这么快？”
戴维的中文几年下来已经相当流利。
卓清莲黑青着脸,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戴维看过去，觉出了女人的异样。
“怎么了这是，谁惹你了？”
本来没人问还好说，戴维一开口，卓清莲竟忽然没忍住，“呜呜”哭了起来，哭得伤心委屈。
卓清莲这女人一向雷厉风行，爽朗大方，虽然偶尔会浮现出忧思的神色，但在他面前哭的情况还真没见过，使他一度以为这个女人可能是没有眼泪的，谁知今天冷不丁地竟然哭了起来，搞得戴维直接措手不及。
措手不及间，丝丝心疼钻了出来。
女人的眼泪果然是高精尖武器，这么一哭，任是何种男人，都得缴械投降。
他伸手揽住了女人的肩膀，女人不同于以往的拒绝，竟直接撞到他怀里，哭声也越发大了起来。
前边的司机见状，脸上莫名异常，不过出于职业素养，他自是假装视而不见。
哭了足足有五六分钟，女人终于抽泣着停了下来，抹了把鼻涕眼泪，挤出了以往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刚才借你怀抱一用，谢了。”
戴维有些凌乱，女人为什么哭，他不知道。
撞到他怀里，他正窃喜，谁成想人家只是暂借一下。
更凌乱的是，女人又接着说了句：“以后手要老实点，刚才乱摸什么？”
戴维：？
“我没有乱摸，我只是安慰地抚摸而已。”
“抚摸就是乱摸！”
戴维投降：“好，中文你是老大。”
递了张纸给她，“擦擦吧，妆都花了。”
女人挤出了一丝哭笑，又恢复了过去毫不在乎的模样。
戴维摇了摇头，无奈叹息。
“学校怎么说，必须让住宿舍吗？你手续全都办好了？”
“没有，不办了，我不想念了。”
戴维：？
疑问过后，戴维爽快地笑了起来：“不念好，本来我就觉得你没必要念什么大学，你现在简直既能通晓过去，又能预见未来，老师哪教得了你？”
卓清莲倒向后座，再望了眼H大的门口，本来前世考研卡在了这里，想这辈子的自己这么牛叉，便考着玩玩，谁成想一个不小心就考上了，正好从去年开始，他们在这J市筹备设立分公司的事儿，顺便读读大学，体会下这个年代的天之骄子都是怎么度过青春年华的。
可……
竟然让她遇到了那个人？！
那个她以为毕生都不会再见的人！
“小赵，开车！”
卓清莲喊了一句。
“卓总，去哪里？”
小赵问道。
“去宾馆，拿行李，我要回Z市。”
戴维：？
“回Z市？你没开玩笑吧？晚上我们还约了人谈事儿呢。”
“没开玩笑，不谈了，这边的分公司也不要开了，我不喜欢这里。”
戴维：？？
“清莲，你别闹了，我们从去年开始就准备了，现在都已经差不多了，当时是你说的，自从去年那个什么什么会开了以后，全中国的机会都来了，你看好J市的市场潜力，所以决定来这边设立分公司的，我们投入了那么多的人力物力财力，你现在忽然要撤？”
卓清莲冷着脸，没搭理他。
戴维对小赵道：“去碧优蒂J市办事处。”
说起这品牌名，还是卓清莲取的，在这个年代，有关服饰的品牌都叫什么“都市丽人”、“青春服饰”，这就是现在的时髦和时尚，所以她只能入乡随俗，将英文单词“beauty”音译过来做了品牌名。
“去宾馆！”卓清莲不相让。
现在轮着司机小赵凌乱了，哭哈哈道：“你们一个大老板，一个二老板，我到底听谁的？”
戴维看向卓清莲，眼前的女人目不斜视，似是铁了心的样子。
他只能无奈道：“小赵，以后记住，二老板不在，听大老板的，二老板在，听二老板的。”
小赵笑着回：“知道了戴老板，那我就开回酒店了。”
“我说过多少次了，以后不要喊我戴老板，我不姓戴，听说你们中国历史上那个戴老板是个特务。”
“何止是特务，还是特务头子呢。”小赵跟这大老板聊了起来。
戴维眼风里继续瞅了瞅身边的二老板，这女人还是一脸的阴霾。
“清莲，你说中国以后也会是钱是老大的时代，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非逼着你这个钻了钱眼儿里的人都跟钱过不去了呢？”
卓清莲还是不理他。
戴维已经没辙，想通过戴老板那特务头子的事儿逗逗她，逗不起来，想说她钻了钱眼儿里气气她，也气不起来。
于是他只能也倚坐到了后座上，开始闭目养神。
直到快到酒店的时候，女人说了句：“小赵，去办事处。”
戴维一下子坐了起来，兴奋地看着身边的女人，难以言表。
女人瞪了他一眼。
“这么看我干嘛，你说的没错，任是天王老子，也不能让我跟钱过不去，要真不干了，我们前边那些钱不就白折腾进去了吗，还耽误我们尽快开拓这边的市场，赚更多的钱。”
戴维大笑起来，“我就说你钻了钱眼儿里了，果真没错。”
“你不是？”女人反驳他。
戴维赶紧点头，“我也是，所以咱俩蛮相配的。”
女人又瞪起他来，戴维赶紧转移目光，望向车窗外，嘴角带笑，身边这女人他是了解的，说一不二，用她自己的话说便是“一般不叨叨，叨叨了就做到”，刚才说要把这边正在进行的事儿给撤了，还真吓他出了一身冷汗，还好柳暗花明。
------
经过一段时间的准备，碧优蒂在J市的办事处正式挂牌分公司，也算事情告了一段落。
罗美华从Z市赶了过来，参加这边分公司的挂牌仪式。
有些日子没见清莲，她总觉得这个女人最近像是有点什么心事，虽然没有郁郁寡欢，也没有自怨自艾，但她仅凭直觉也判断的出，这个女人可能遇到了什么特别的事儿。
闲下来后才凑到了卓清莲跟前，关心地问道：“清莲，我听戴维说你H大不打算读了？”
卓清莲点头。
罗美华耸肩，佩服至极：“清莲，说实在的，虽然我觉得你不需要读什么大学，你懂得已经够多了，不过像你这样能够把考上的大学都放弃，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卓清莲望了她一眼，美华离开家也几年了，人变了很多，但天水湾总是她的根，生她养她的地方，她竟从来没有回去过。
她不知道要不要告诉美华，她的大哥便在H大。
美华这些年之所以忍着不跟所有的亲人联系，其实又何尝不是为她着想？卓清莲是知道的。
“想想念书没什么意思，倒不如赚钱来的有意义，咱们碧优蒂在Z市的总部一开始是对外出口为主，接下来内销也得跟上，中国人的消费积极性肯定会被慢慢刺激起来的，尤其是J市的分公司一设立，这样咱们南北都有了据点。”
谈起赚钱，这女人自是停不下来，罗美华只得笑了笑。
笑完了，又唠叨起来：“清莲，赚钱是重要，但咱们规模已经足够大，你赚的钱也够多了，你不能一门心思地只在事业上，你是不是也得考虑下自己的事情？”
卓清莲知道美华又得给她上课了。
果然罗美华接下来说的是：“戴维对你的心可是人尽皆知，趁着分公司设立，你们便来个双喜临门呗。”
卓清莲打趣地问她：“你觉得那洋人不错？”
罗美华肯定地点了点头。
“以前的时候对洋人真有偏见，接触多了，才发现，这外国男人真比有些中国男人要纯净多了，人家只考虑自己喜欢不喜欢，不考虑什么身份、权势、地位，而且平时也绅士礼貌，你本就有许多稀奇古怪的前卫思想，我觉得你跟戴维倒是挺般配的。”
卓清莲笑意更甚，“戴维真有这么好？”
罗美华再点头。
“既然这么好，你就收了呗。”
卓清莲话一出，罗美华直接来了个大红脸。“清莲，你瞎说什么呢？”
卓清莲看她羞红的样子，便握住了她的手，凑近了她的耳朵，悄悄道：“美华，你喜欢戴维对不对？”
罗美华这次连脖子都红了起来。
卓清莲笑着望向她，诚恳地说：“美华，不用否认，你隐藏的心思别人看不出来，你以为能瞒得过我？你也不想咱俩是什么关系。你这点就不如戴维了，喜欢就要说出来，表现出来。”
罗美华只觉有些难堪极了，她一直以为自己隐藏的甚好，卓清莲这女人还真是火眼金睛，竟将她的心思琢磨的一览无余。
“可是……戴维又不喜欢我，他喜欢的是你。”
卓清莲学着戴维的样子对她摊了摊手，耸肩道：“可是我不喜欢他啊，我跟他之间此生只有一起赚钱的缘分和情分，别的定不会再有。要是其他男人，我倒可以积极地给你撮合下，但因着戴维有着自己的心思，我要主动去撮合你们，真有些会伤着他，所以你自己要主动一点，知道吗？”
罗美华反握住了卓清莲的手，笑了笑，“其实任是我什么心思都不重要，我倒真希望你对戴维有些想法，否则你这要拖到何时？魏青山是伤了我，我对他只剩讨厌。可你对大哥……大哥是伤你伤的深，可你对大哥……”
“美华，别再说了。”
罗美华发现自己又说秃噜嘴了，清莲的脸色沉了下来，所以赶紧闭嘴。
作者有话要说： 小科普：那个可爱的老外说的什么什么会议便是1984年召开的十二届三中全会，这是公认的改革的重点从农村转向城市的标志。所以，中国现在非常牛的企业很多都是1984年注册成立的。
第99章 被蛇咬之后
卓清莲转移了话题：“美华, 你留下来, 帮着戴维处理下这边的事情, 我回一趟Z市。”
罗美华不解：“那边一切正常着呢，这里刚刚起步, 你这么着急回去做什么？”
卓清莲没想瞒她。
“我想去找一下翠翠。”
卓清莲也纳闷, 几年来, 跟天水湾的人几乎都断了联系，那个地方, 那里的人和事都几乎埋在了心底最深的角落, 可不知怎么了, 要出现, 一个一个都蹦出来了。
前不久，在Z市无意间遇到了翠翠。
如今, 来到这J市竟又遇到了……罗佑华。
“你真打算帮她？”
面对罗美华的疑问, 卓清莲点了点头。
罗美华还是以前的观点，人的本性是很难改变的, 翠翠这样忘恩负义、一心钻营的人还是少沾为好。
但她这几天思来想去，还是想帮帮那个女人。
或许在她的心里，总觉得是翠翠替她受了无妄之灾，当时若不是翠翠的善于钻营, 被恶人玷/污的可能就是她卓清莲。
也或许是出于对翠翠遭遇的感同身受, 卓清河的无情无义，将一个女人推向了绝望的深渊，只得离开那个自小从未离开过的家乡。而她卓清莲呢, 又有何不同？
------
在回Z市的飞机上，卓清莲想到前不久遇到翠翠的一幕，那是个风月场合，有个女人正拉着路边的男人软声细语地勾搭着。
她在车上正好路过，眼前熟悉的身影震惊了她，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
那个女人穿着打扮变了，发型变了，连声音都变了，但她还是认出了她。
让司机停车，走了过去。
一再确认就是翠翠之后，便喊了出来。
